天神祭壇坐落在洛城以北一座高台之上,背靠邙山。以水冰汐的實力而言,完全不需要參加這種可有可無的祭祀,但天神祭壇一側卻有株存在了不知幾萬年的古老神樹,人們膜拜神樹的威儀,故每年的祭天大事多半成了祭樹,人們爭先恐後朝拜神樹,祈求能在亂世裏一年到頭平安順遂。
水冰汐和羞花也加入祭祀人群,在付出二兩銀子的高價後排隊等待,漫長的兩個時辰過去終於等來膜拜的機會。羞花首先點上香燭遞給水冰汐,然後自己才拿著靈香跪上蒲團,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咕嚕咕嚕也不知道在念叨什麼。
小女人的世界自然不會有多複雜,水冰汐跪下添香後說出的心願無非關於夏侯君晟,再睜開眼時羞花雙眸緊閉,眼睫修長,喃喃自語顯然還有一肚子的話未說完。
“這丫頭,平日怎不見你有這麼多心願!”
水冰汐含笑搖頭,站起身將靈香插進香爐,完了退出蒲團在旁等候。
不多時羞花停止祈禱睜開眼睛,見水冰汐在一旁等著頗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吐了吐舌頭將香插上,跑過來拉著水冰汐擠出人群。
“怎麼?害怕本座沒錢給你做嫁妝,一天嘟嘟囔囔祈禱個沒完!”水冰汐戲謔,好不容易逮到羞花的虛處,自然可著勁兒的調戲。
羞花聞言小臉瞬間紅到了耳朵根:“才不是呢,我隻希望少華能愛我多一點點,這便夠了,什麼嫁妝不嫁妝,才不稀罕!”
“真不稀罕?”
“不稀罕…”
“那我便跟少華說,一點嫁妝都不給你了!”
“啊?少主你怎麼能這樣…”
“…”
彼時大雪初晴,巍峨祭壇眺望千裏冰封,兩位風姿絕世的女子嬉笑打鬧,翩若驚鴻,銀鈴般的笑聲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遠處,俊朗清雅的男子紫衣如玉,青絲飄揚,暗夜雙眸靜靜的看著祭壇上這動人心旌的一幕,微勾的唇角享受的勾著。
花好月圓,莫過如此,若能一生這般,夫複何求?
可一生啊,人的一生那麼短又那麼長,人又怎麼才能留住生命中那些美好呢?哪怕可望不可即的美好,也能沒有遺憾的留下?或者,所有的美好都能定格?
“少將軍,回去的馬車已備好!”
將軍府管家上前,俯身司馬少華耳邊低聲報告。正看著前方出神的司馬少華嗯了一聲,點點頭道:“去叫嫂嫂和羞花,我們一起回將軍府!”
老仆領命下去,不一會兒水冰汐和羞花便手拉手出現在將軍府馬車前,而幾乎與此同時,寒風蕭蕭,馬蹄聲響,一輛八乘大車打破日落的寧靜轟隆隆向水冰汐站立的地方疾馳而來。
“陛下派我等接夫人回宮!”
八馬禦車,八騎相隨,眾人即便再沒見過世麵也知道,這是當今陛下的標準象征,追風八騎,既是陛下隨從,又為陛下替身,常人見其中一騎尚自艱難,何況八騎竟出,這來接的人也不知道何等身份,竟得陛下如此高看?
而待他們看清楚追風八騎行禮的人竟是那個今日占盡祭壇風光如謫仙在世的清冷女子時,一切卻又釋然了,這世間也唯有她一人,配得到這九州第一人的八騎優待。曾經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女,如今四海揚名的傳奇,除了她,世上還有誰能配得上他?
“咳!”
水冰汐自己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摸摸鼻子對略有尷尬的司馬少華抱歉一笑,拉過羞花正色道:“羞花,這些年你我情同姐妹,你的嫁妝我早準備好了,待會兒我會派人送過來。你和少華一起要事事小心在意,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他日江湖再見,希望你是幸福的!”
羞花點頭:“嗯!謝謝姐姐,姐姐也一定要幸福啊!”
語畢輕輕對水冰汐揮了揮手,催她上車。
這是羞花第一次不顧及身份,發自內心的喚水冰汐“姐姐”,明明該是無限幸福的時刻,卻不知為何,刹那間彼此都有些鼻頭微酸。
“嗯,羞花乖!”
水冰汐淺笑,伸手輕輕拍了拍欲語還休的羞花肩膀,轉身腳尖一點掠進車內。步履匆忙的樣子,不知為何失去了平日芊芊作細步的從容。
這是為什麼,或許原因水冰汐自己也不清楚,羞花與司馬少華隱居的決定來得倉促,倉促到讓水冰汐覺得這一眼過去便會是萬年,山長水遠永遠不會再見。而她將在這金絲牢籠般的帝宮困著,沒日沒夜,無邊無涯,寂寞的等待,直到大劫前來,吞噬世間一切繁華錦繡,今日不見明日的絕望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