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
“我是妖，同你一樣，但我和你並非一樣。”
她有些不解。
“你我是同類，那有何相異呢？”
他笑，這應該是她原本就知道的，這不應該是她問的，“我是妖，但我也是魔，而你單單的隻是妖。”
魔……
是怎樣……
她似乎是明白的，卻又似不明白。
她看著他，他的笑，讓她有些不安，在他的笑裏，她的心會莫明地抽搐，因為他的笑是悲哀的，他的笑是沒有快樂的，他的笑是痛心的，他的每個笑容都是他痛苦的表現。
他脆弱的笑容，脆弱的美麗，像盛開的爛漫的花，不堪一擊，像一摧即毀。
“我怎麼了，怎麼會在這裏？師兄，師兄呢？我不是和師兄在一起的嗎？”
原來——
“你惦記的隻有你師兄……”
他輕輕地閉上了雙眼，哽咽地喉裏血液在翻湧。
“你怎麼了？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會在這裏嗎？可以嗎？”
她低聲輕問。
他睜開眼，眼中多了一種執著，“你怎麼不問問我是誰？怎麼會和你在一起？怎麼不問問你和我的過去是什麼樣的？是怎麼認識的？你是怎麼忘掉的？這些你為什麼不問我？”
她啞然地瞅著他，鬆開他的手，怔怔地看他。
“我……”
“對不起……”他低聲說，“有些事，我明白。”
“那你告訴我你是誰？”她緊緊地盯著他。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聽她問過，這是第一次，原來她會問他是誰，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她居然問他——是誰？
她真的這樣問了，他似笑非笑地側過臉，不再看著她，現在他發現，現在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已忘記他了。
“你知道，”他的聲音低沉，“隻是……你忘記了。”
“所以我才要你告訴我。”
“你以前喜歡叫我‘焰’，你從不叫我全名，現在……你叫我釋焰吧。”他輕輕地哀歎，眼中似看穿紅塵的纏綿，所以變得黯然無底，因為看破世俗，才會沒有世情的糾葛，隻有無盡悲憐如夢的癡愛。
天聚看著他的背影，欲問又止，他的背影，好熟悉。
“焰……”她喃道，細細地回想，希望能想起些什麼，可當記憶要浮現時，卻又像被什麼重重地拖了下去，一直一直沉下去，想不起來，但是她可以確定的是——她聽過這個名字。
他迅速回頭，眼中的希望燃起，他以為——
“我好像有聽過這個名字，真的。”她說。
他的心如從天堂掉落地獄，瞬間的希望化為灰燼，他以為，她記得他了，可是……這隻是他的希望罷了。
他苦笑，“我們本來就認識，你不會記得，除了你師兄，你不會記得誰，連我……也會忘……”
他笑得淒涼。
“既然我們認識，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有關於我以前的事，我想這些你應該知道。”
他的笑容收斂了，“對不起，無可奉告。”
“為什麼？”
“因為……”他猶豫著，接著道：“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還是你不願意告訴我？”
“是，我不想告訴你。所以——請你別再問了。”
他轉身走開了，他坐在不遠處的竹下，似一朵異界飄落而來的絕美無比的花朵，綻開在竹林間，美得晶瑩欲滴。
釋焰……
他是釋焰……
是她認識的……
可是又是她忘記的……
釋焰坐有竹陰下，竹影在他身上擺動，他麵無情緒，雙眼無波，沒有焦距，有種安靜的魅惑。
他開始吹蕭，淡綠色的玉蕭在他晶瑩如玉的指間，他吹的那首曲子，正是她所吹的那首。
蕭聲在竹林間飄蕩，悠遠淡泊，清瑩如泉。
那是——
她的蕭。
她定眼看去。
然後，她靜靜地坐在他身旁，在無意中，她出神地看他，連她自己也無法察覺。
他輕閉著雙眼，玉蕭在他粉色撩人的唇邊，微風拂動著他長及地的發，他的白衣在隱約的陽光中顯得刺眼奪目，如純白的茉莉般柔媚，在他身上，有種月光般的皎潔，又似皚皚的剔透的冰雪，在變化萬千中，卻又仿佛是燃燒的火焰，烈烈地燃燒著，憤怒的，悲哀的，癡狂的，沒有止境的，就這樣燃燒著。
恍忽中，她分不清他，到底什麼是他。
他停了下來，“我可以告訴你，你以前也是這麼看著我，但是，你卻不會走神。”
他繼續吹蕭，沒有看她，連剛才所講的話也仿佛不是對她講的。
“什麼？”
她似乎沒有留意他的話，“你說什麼？”
他不理會她，也沒有睜開眼，把她當作透明一樣，擱在一旁不於理采。
“告訴我，我到底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裏？還有我師兄呢？”
他冷笑，蕭聲中斷。
他冷冷地看著她，“不要再隨便動用你的力量去救那些所謂的人了，否則，我也救不了你。”
“我……”
“你的力量在極度消耗中，如果你再隨便浪費的話，到時我也無能為力了。”
“是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