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經延鬆年將軍奏派,著名學者屠寄隨赴黑龍江,查辦漠河金礦舞弊案。屠寄,字敬山,號結一宦主人,江蘇武進(今常州市)人。他自幼受到常州學派倡導的經世致用思想的影響,曾應兩廣總督張之洞之聘,擔任廣州廣雅書局襄校兼廣東輿地局總纂,曆時兩年編成《廣東輿地圖》。
查辦漠河金礦事期間,黑龍江將軍恩澤與屠寄有很多的事務來往,並就黑龍江防務有過多次交流。恩澤對屠寄的淵博的學問及其關於禦侮的觀點極為欣賞;屠寄則認為恩澤是一個難得的明主,對邊疆事務充滿感情,也有充沛的精力和一定的實幹精神。故而,雙方在把酒論時事、話詩文的同時,亦互相欽慕。
屠寄在辦理漠河金礦事過程中,受相關官員的排擠,而不能充分發揮自己的才幹,故鬱鬱寡歡。恩澤見此情形,亦對於屠寄“珍珠蒙塵”之遭遇深感憤憤不平。於是,恩澤以其學問淵博,且有在廣東編纂輿地圖誌的經驗,奏準他留任《黑龍江輿圖》總纂一職。
一、繪製《黑龍江輿圖》
《黑龍江輿圖》的編撰過程頗為曲折。事實上,《黑龍江輿圖》底本的繪製工作早在光緒十五年(1889年)已經展開。光緒十六年(1890年),《黑龍江輿圖》開始測繪,至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才得以告竣,曆時九年有奇。
根據輿圖測繪的進展情況,大致可分為前後兩個時期:
1.依克唐阿主持輿圖繪製工作
光緒十五年十一月初八日(1889年11月30日),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接到會典館谘文。十二月,委派候補員外郎、堂主事英壽總辦輿圖測繪之事。光緒十六年二月二十二日(1890年3月12日),省城設立總理會典局,以便主持測繪工作。光緒十六年閏二月十三日(1890年4月1日),將軍衙門命令所屬各城派委妥員照錄部文並圖式三紙分段履勘,“限文到兩個月內一律查辦齊楚,送省核對”。光緒十六年十二月,輿圖宣告完成,並繪具總圖一份,分圖九張,造具圖說十本。是年十二月十三日(1891年1月22日),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在給會典館谘文中稱:我查閱了舊有的輿圖,省圖以每方百裏為標準,府圖五十裏,縣圖十裏等語。黑龍江省除呼蘭、綏化二廳,其餘的城池都歸副都統、總管治理。每個城池的覆蓋麵積多不一樣,有的多達三千餘裏,並不是府、州、縣省份可以比擬的,如果強行安固定的標準繪製的話,繪出的方格必然多且密,難以繪製。因此,總圖每方按二百五十裏測繪,分圖黑龍江一城按五百裏開方,其餘的或以百裏、五十裏各按方麵之大小分別測繪,其方向、裏數的標準均按嚴謹的方法推算,實在是不敢用舊有的圖紙搪塞了事,也不敢在繪製新圖時敷衍對待。實在是本省的情況複雜,輿圖到日,應請貴館再行酌核。”
這一版的黑龍江輿圖,由於參與測繪之人不諳科學方法,加之時間倉促,大部分地區未能仔細勘測,以致繪製質量十分粗陋,不堪使用。該圖送交會典館後,於光緒十八年二月二十六日(1892年3月14日)接到會典館谘駁二十一條,並限定三個月內詳細造冊谘複。會典館谘駁二十一條的內容,歸納起來主要有三個方麵:一是圖說全段抄錄前會典,且有錯漏之字;二是輿圖與圖說不符;三是輿圖及圖說未詳。
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接到會典館谘文後,即分令各城遵照單開各節趕緊查明詳報。隨後不久,各城根據各自的情況,詳細彙報了其中的症結所在。大致情形是,此次各地所上呈的輿圖繪製情況,有的是舊文沒有提到的,有的跟舊文的資料不相符合。並且,此次輿圖繪製屬於精細之作,應當再行分派人員到各地勘察,以期獲得較為準確的數據。此外,本次勘察工作事務繁重,地處偏遠、人煙稀少,采訪難以維持下去,而且有些難覓人跡的地方,更是無法抵達。這其中,還有季節性因素的影響,比如,有的地方應該乘夏天小船前往,有的地方應該等到冬季到來、冰封之時前往。然而限期將近,實在是難以趕工完成,隻有懇請從寬展限一年,以認真妥查,免致再稍差謬。
基於上述情況,依克唐阿遂於光緒十八年七月二十六日(1892年9月16日)谘行會典館,請求展限。至光緒十八年(1893年)十二月,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又接會典館谘文,催促將省圖並各屬總圖先行送館,分圖亦宜趕辦,陸續谘送。並補來表格一張,內開沿革、疆域、天度、山鎮、水道、鄉鎮、職官各條,要求江省比照辦理。續據省局呈稱:經考察,本省的舊有輿圖向來采用滿文通行,近來雖然有改為漢文的傾向,然而呼倫貝爾、布特哈、興安各城仍然采用舊有的語言注釋,因此無論星度、測量均須最精最細,奈何無人通曉,故急需一名精通各種邊疆語言之人,然而這樣的人才實在是難以尋覓……因此,雖然兩次推行繪製輿圖之事,上方也多次來文催促進度,實在是諸多事件不能如意。且事務複雜、茲事體大,隻有懇請能批準展限時日,以尋覓合適人才按標準測繪。
至是,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四處物色人才,並於光緒十九年正月初十日(1893年2月26日)谘行會典館:強調指出繪製輿圖是當前的首要任務,但由於諸多主客觀因素難以速成。具體而言,江省輿圖的繪製麵臨以下幾種困難:
其一,江省地處偏遠,險峰山穀頗多,較中原地區的輿圖繪製,難度大為增加。
其二,主持繪製初始,即知道要順利完成此工作,非得得用專業人才不可,然而,江省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一些有誌之士皆不願來此地工作,隻能就地挑選,從速開辦。故而常遭貴館催促進度,而所繪製圖樣與表格仍然有諸多不相符合之處,客觀環境所致,有如此誤差,實在是情理之中。
其三,當地從事勘察工作之人大多隻通滿文,不諳漢書漢文,資料搜集便難上加難。尤其是,由於欠缺西方繪圖的基本知識,對於測繪工作大多依感覺行事,本屬實在情形。
基於上述緣由,依克唐阿不無尷尬地指出了當前麵臨的困境:現在逾期時日已久,若不設法想方設法再行勘察便遭責備;若再次遣派他們去重新勘察,卻也是白白地讓這些從事勘察工作之人受累,不言而喻,在沒有任何繪圖經驗的情況下,將所勘察的結果即使火速呈上,恐怕會典館也很難接受。為此,依克唐阿表示非從寬予限不能周轉,懇請暫緩輿圖繪製工作,待尋出可用之才後再行實施。最後,依克唐阿信誓旦旦地表示即刻函電四處物色人材,並且已經聘定津局精於測繪兩員,約兩月可抵本省,一侯到日,即從速重勘。光緒十九年五月初二日(1893年6月15日),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再次上奏,“請旨寬予展緩期限”,五月二十八日(7月11日)獲旨允準。
其時,津局陸汝成、何兆輝二人帶二等幫手一名、三等幫手一名,書手二名來到江省。於是,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又對省局人員作了調整,任命候補主事、年滿倉官巴彥布總理其事。會典局人員如下:總理會典輿圖巴彥布,會辦程德全,幫辦廖彭、壽春,以上三員責成操辦通省圖說、沿革事例各件。其他各員的分工:調辦陸汝成(測繪會典輿圖),調辦何兆輝(隨同測繪);襄辦鍾元懋(辦理沿革疆域圖說各件),襄辦肖爾鯁(隨同采訪辦理圖說各件);兼辦靳成坦(采訪東南路各城),德鋆、孫清廉(辦理沿革圖說事例各件),科普陀、瑞麟、餘華禎(隨同采訪東北路各城),桂全、吳光國(辦理事例各件),吉祥(隨同采訪東北路各城及辦理事例各件),福瑞(辦理疆域圖說事例各件),迎福(辦理沿革疆域各件)。嗣將省局各員分作兩撥,其精於測繪者攜帶機器分往各城周曆履勘,其博通文藝彈見洽聞者,在局責成操辦圖說並沿革事例各件。後因“黑龍江地方遼闊,山川邊卡界址繁多,僅此數員馳騁其間,難期蕆事”,複於光緒二十年二月初二日(1894年3月16日),“谘商北洋大臣於天津武備學堂選調精習測繪學生四名前來相助。”同年四月二十九日(6月2日),天津武備學堂學生五品頂戴盡先拔補千總崔祥奎、五品頂蟻盡先拔補外委劉恩鴻、五品頂戴張士元、五品頂戴單世俊到省,旋派赴呼蘭一帶分行查測。
甲午戰爭爆發後,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率兵赴援。光緒二十年十二月十日(1895年1月5日),依克唐阿致電護理黑龍江將軍印務、齊齊哈爾副都統增祺:“測量委員陸汝成、何兆輝熟悉炮法,前敵急需此員”,增祺遂令此二員馳往軍營聽差。鑒於“該員等自去歲春間派赴呼倫貝爾、黑龍江一帶測量,甫經回省,旋即調赴軍營,其所測天,測山川道裏開方細圖均未呈交,是仍無從考查,現除呼蘭一城查測尚就範圍,未測者猶有齊齊哈爾、墨爾根、布特哈、興安等城,其間山重水複,多為人跡罕到之區,僅剩三、四人周履測勘,誠非二、三年內所能竣事。”光緒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五日(1895年2月19日),增祺奏稱:疆域遼寬,測繪乏人,可否從權辦送,抑或候軍務平定再為詳細測量以求實在,應請飭下會典館議複照行。”至二月二十二日(3月18日)奉朱批:該衙門知道。於是,輿圖測繪暫告停止,四名武備學堂學生改派入營充當槍炮教習。
據上考察可知,《黑龍江輿圖》的編撰過程頗為曲折。事實上,1889年,《黑龍江輿圖》底本的繪製工作已經展開,然而,至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勘測工作暫停。輿圖曆經多年未能修成正果,皆因諸種主客觀原因的存在,這其中主要有:一方麵,乃是因為黑龍江省本地測繪人才缺乏,以至於最初完成的全圖因體例未合,被會典館駁回;另一方麵,此後黑龍江省當局盡管從外省引進了專門的測繪人才,但由於甲午戰爭的爆發,麵臨事急寇深之患,黑龍江省無暇顧及輿圖的測繪,倒也是情理之中,故而此項工作一度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