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彈劾長順(3 / 3)

然而,彈劾長順案並未就此結束。前吉林將軍長順對於前述處罰意見大呼冤枉,並向朝廷奏議,請求重新派人調查此案,以還自己一個清白。清廷允其所請,諭令時任吉林將軍延茂複查此案,直至光緒二十四年七月,延茂才予奏複。內稱查辦夾荒一案,委員張呈泰等前定增租辦法,至今沿用其議,尚非必不可行;而該委員等也無擅改蒙民原議、勒驗佃民文契情事;至鄉民聚眾抗拒,以致匪徒乘隙勾結,知府文韞職司地方,兼總辦局務,會同張呈泰等具稟請兵彈壓,也算是分內之事;翼長文元帶隊前往,諭解不從,始行縱擊,生擒脅從,也不能說是有欠詳慎。顯然,上述調查整個地推翻了此前恩澤的結論。延茂認為,對長順等人的懲罰未免失之過重,“請飭部更正”。隨後,“農安慘案”中的涉事官員陸續複職,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長順得以複任吉林將軍;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前知府文韞亦出任吉林鐵路交涉局總辦。

迄至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夏,長春知府鄂齡會同農安縣知縣白希李等人,與郭爾羅斯前旗輔國公齊默特色木丕勒協商後,決定“按照納地數加增一倍計租”。郭爾羅斯前旗輔國公齊默特色木丕勒組織旗人給佃戶印發《大照》,並簽發“永免勘丈增租”協議。至此,農安夾荒地勘丈、增租事件宣告結束。

三、“調查長順案”中的恩澤性情分析

從朝廷對於農安慘案以及彈劾長順等人案的處理來看,最初,朝廷支持了恩澤的調查意見,從安撫民心與維護社會穩定的角度考慮,對涉案的係列官員一一作了懲處。頗有意味的是,對恩澤的彈劾與農安慘案的發生已有一年多的時間差。究其原因,可追溯至剛剛結束的甲午戰爭。洪良品彈劾長順暨恩澤調查長順貪弊案之時,正是甲午戰爭結束後不久的一段時期。甲午一戰,長順奉命節製奉天各軍,惟其結果卻是有辱使命,落荒而逃。

可以說,長順被彈劾的命運,從甲午戰爭失敗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如此。是故,隨後長順等人被嚴懲,也可以說是清廷對其甲午一戰中的不作為的秋後算賬。隨後,長順等人在複查中鹹被平反,旋又複出,均證明了這一點。

對於恩澤而言,盡管從大的層麵而言,他隻是清廷用來擺布長順等一幹官吏的棋子;但從個人的道德層麵而言,作為身膺疆寄的地方最高長官,他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替佃農們獲得正義和尊嚴。事實上,恩澤的行為在客觀上一度取得了成效,畢竟長順等員一度受到懲處,而從後來農安慘案的處理看,佃農的利益也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或許,我們還有一個疑問:恩澤自從新疆歸來,入職吉林副都統,迄至琿春副都統,與曾任吉林將軍的長順有多年的同僚交誼,何以在對長順等人的調查中不顧及私誼而伸公權?如果我們從恩澤個人的性情來分析,或許就不難理解其行為了。

一則,恩澤盡管出身蒙古貴族,卻並沒有沾染貴族自恃高人一等的習氣。恩澤對民生的關心,更多的是由儒家文化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責任感而發。顯然,從儒家的道義出發,長順等人的行為在恩澤眼裏是不可原諒的。恩澤看似過激的反應,卻也是合乎情理。

二則,恩澤盡管位極人臣,但在骨子裏仍然是一個充滿浪漫主義激情的詩人。新疆征戰時,恩澤寫了大量的邊塞詩,關注的也多是宏闊的景象。這些景象的特征投射到詩人身上,即可看出詩人性情的耿直、胸懷的寬廣。能夠感覺出風沙、大雪、夕陽之美的人,必然有一顆能察覺美的心,必然有悲憫的情懷。“農安慘案”中近千百姓的慘死,不能不牽動詩人的心。詩人的心一旦被燃燒,激起的將是熊熊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