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哪裏!”
“媽媽,是我。”雲卿衝著上院走廊上巡夜的媽子比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大小姐,您怎麼來了?外麵可冷著呢!”媽子一時語無倫次。
裏麵才剛躺下的許氏還是聽到外間的動作,起身打發星如出去瞧瞧。
一時上院亮起了一些宮燈。
許氏轉身,看了看被紅色大兜帽捂得嚴嚴實實的雲卿,輕聲小了出來。
“舅母,我睡不著,想和你一起睡來著,哪曉得媽媽一下子驚呼出來了。”
雲卿拿下兜帽,麵上緋紅地低著頭說。她千算萬算,漏算了一個婆子。
真是……馬失前蹄。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進來,等會兒受寒看我不告訴你外公去。”
許氏笑罵,一邊招呼雲卿過來幫她解去披風,一邊讓著眾丫鬟去歇著。
好一會兒,雲卿仍舊睡不著,她可以聽見旁邊舅母傳來呼吸聲。
這時,卻不由得想起自己擱在床頭的那卷畫。
可什麼都想不起來,哪怕一絲一毫,但心裏此時卻有些難過,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卿兒,卿兒?”許氏試探性地喚著,這才發現旁邊的身軀瑟縮著。
許氏向裏麵移了移,驚起一陣心疼,心也跟著她的顫抖揪了起來。
“卿兒乖,有舅母在呢。”她伸手緊緊地把雲卿抱在懷裏,輕拍著有些汗意的背脊。
雲卿展開雙手抱著許氏,隨著許氏的安慰,才慢慢平靜下來,覺得安心。
“舅母,我想才女娘了。”然而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雲卿靠在她懷裏,小聲地說。
“你娘在天上看著你,她也很想你。知道卿兒好好的,她才放心,知道嗎?”
黑夜裏,許氏的眼角有些濕潤,話語裏仍舊溫柔萬般,宛若春風似地安慰著。
雲卿亮著眸子,外邊微風細細,聽著不覺出了神。
她明白,一個孤獨的靈魂遇到另一個孤獨的靈魂,世界從此不寂寞。
當年溫如雪已出閣,宛妃還是宛貴妃。
邊關戰亂,可惜朝中無人自薦前往,當朝左相便重舉戈矛前去平亂。
禍不單行,江南一帶遭了洪災,國庫資金遠不夠戰爭所需。
朝中舊臣卻散播溫家人有不臣之心的傳言,私下裏拉黨結派日日笙簫。
一怒之下溫如雪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碩鼠賦》。
命人在酒肆茶樓,文人聚集的地方宣揚,這篇諷刺官員屍位素餐不辨是非枉顧天命的賦,一時在京引為盛傳。
尤其是清流一派,大多文人士子無不義憤填膺,紛紛揮毫泄憤。
涉及的官員更是氣憤,聯名上書指責溫如雪不守婦道。
身在後宮的宛貴妃得了消息,身懷六甲到承意殿上,沒有聲張,沒有憤怒,隻說那篇賦詩是自己所作,然後揚長而去。
在廣陵授學的溫明庭利用溫家的清明之聲,號召鄉紳百姓籌集資金物資,另請了鏢局護送到邊關。
另有號稱天下第一商的鳳家,也帶了頭,為平邊關,籌措資金。
這些事在當時被廣為傳誦,杜氏也很快一躍名流。
然後宮幹政,宛貴妃成了宛妃;杜嬪成了皇後;皇帝在前朝後宮都下了旨以官位大小籌集銀錢;鳳家也在那一年成了皇商。
懷裏逐漸沒有了聲音,許氏才深深地籲了一口氣,拉了拉褥子。
夢裏。
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從壁櫥裏出來,躡手躡腳,在雜物間裏翻箱倒櫃。
很快小女孩又在車裏,她的目光一直在那對母女身上,女孩挽著媽媽的手在櫥窗前撒嬌。
雲卿可以感覺小女孩眼裏的羨慕和落寞。
女孩在家看書畫畫養養花草,一襲薄荷綠,身邊坐著銜著畫板的大狗,渾身雪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