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不得動彈他便越是心急如焚似火若灼!感覺有一股凝聚的氣魄衝著他胸腔透體而出……
“不要——”
歇斯底裏的一聲呼喊終於爆破出了口唇,帛清與此同時雙目一頓,映入眼簾的是榮錦王府廂房熟悉的目之所及。他從夢靨中驚醒。
意識並氣血一並複蘇,帛清頓覺周身肌體一陣發涼,原是被不知何時沁出的涔涔冷汗浸濕的通透。
他十分心有餘悸,又一陣幾欲撕裂的頭痛直逼天門!他下意識抬手死死的去扣太陽穴,而那針刺錐鑿的抽痛感依然一揪一揪的萬分濃重、緩解不得!相比之下後背上的那些杖傷就顯得很是不足掛齒了。
“清兒,清兒!”
渾噩無力並著欲裂頭痛中,帛清忽聞了父皇那道熟悉的音色,帶著急切與昭著的心疼。
“父皇……”他來不及多想,惝恍中下意識應了這喚,尋著聲音的源頭向著父皇靠了過去,視野又是一片陸離光怪很不真切了。
可這身子卻在一瞬跌入一陣溫熱中,後腰被一個力道猛地一收,似被人匡在懷裏。
帛清有些怔,那些失落在天外的意識曇然回籠在身!帛清定目,見自己是側身伏在一襲月白繡五爪金龍的懷抱裏……不需再看,隻這圖騰便知道了來人是誰。
他神色並著心緒腦海都僵了一僵,旋即重新閉合了雙目,不動不言,似是沉睡。
帛睿方才見帛清高喊著“不要”,後滕地一下驚醒。知他是陷入到一重渾噩難纏的惡夢裏,攬過他的腰身把他匡入懷心小心撫慰,現下又見帛清闔目睡去,心裏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賭氣裝睡、還是一開始就沒有完全醒轉。心急之態遮掩不得,眉宇緊攏,臂彎不覺又摟得緊了一緊。
適時婢女托著雕花盤呈了湯藥進來,帛睿便喚婢女近前放下了湯藥,複端在手裏以木勺舀了藥湯去喂帛清:“來,喝藥了。”雖然知道帛清給他回應的可能性不大,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果然懷裏靠著的人沒有反應。
帛睿無奈,隻得把藥碗往榻頭小幾放好,側目示意婢女退出去。
有風穿堂,足步的錯落帶起了徐飛簾幕間愈甚的疏風,晌午快至,四周有溫潮熱氣或多或少氤氳漫溯。
帛睿是一早下了朝便換了輕便裝束趕到榮錦王府的,但自他過來直到現在都不見帛清進一口食、飲一滴水。這也是他方才為何不強求帛清飲下湯藥的緣故,不飲不食直接灌藥胃裏怎麼擔待得住?
“清兒,醒醒,嗯?”心中焦急,眉心聚攏更甚,“睡了這樣久,不累不乏?”似乎知道帛清是在裝睡,他微歎一聲又道。
父皇抱著自己守在這裏,帛清又哪裏能夠再有半分的睡意?這麼繼續裝下去也是一種折磨!他略想了想,穩住心神緩緩睜開眼睛,卻沒有去看父親,這目光混沌而慵乏的不知是落在了哪裏去。
見帛清果然是在裝睡,帛睿並沒有怪罪的心思,反倒是鬆了口氣。他並不急著再去叫帛清喝藥,隻垂目溫了聲色:“想吃點兒什麼?至少用些羹湯養養身子吧!”
耳聞這脈脈溫和疼惜、關切有加的聲浪順著漫溯在心,帛清心口抽了幾抽,泛起了漸濃的酸楚。現下這個口吻寵溺、字句關切的用心嗬護自己的人,當真是日前鳳儀宮冷聲冷麵叱責自己不忠不孝、並決絕的命人責了自己二十脊杖的人麼?他們當真是同一個人麼?
或許這就是血緣的天然本性,即便帛清當時對父皇有著多麼彌深難扼、積蓄而不可化的忿恨,此時此刻沉浸在父皇所給予的絲絲溫情關懷中便都做了煙雲消散。隻是他心裏還是有著一口氣,有那一重釋懷不得的委屈,即便似乎歸根結底那錯其實都在他自己。
意料之中的沉默。
帛睿又是無奈一歎,放低了姿態啟口帶笑:“非要父皇跟你道歉才肯理會父皇?”有些像在哄慰一個孩子。他把被角為帛清往緊裏掖掖,口吻沉澱,“是父皇不好,不生氣了,好麼?”
帛清心口又是抽絲剝繭的疼痛,這疼痛隱隱的,微妙的很。那些鬱結和委屈就在父皇聲息一落時頓然齊齊湧堵心口,化作莫名的傷心與慰藉充斥著有了漫溯眼眶的勢頭。帛清忽覺麵上一涼,沒禁住抬手拂了一把,竟是掛了薄淚。
帛睿將懷抱鬆鬆,換了個姿勢重又小心翼翼把帛清攬進懷裏,他後背有傷,隻能小心側擁。帛睿喚了婢子去為帛清準備清粥,定神間耳邊不覺又回旋起昨個夜裏澹台皇後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