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錦王府探傷(2 / 2)

澹台皇後求他保留嫡長子日後承大統的權利,求他將原本就該留給嫡子的東西不要吝惜的給予。

隻是帛睿尚在遲疑,他左右輾轉而拿不定主意……他是寵愛帛清的,但長子帛宸也是他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父親的、又是做父皇的,在大事兒的拿捏上自然不能過度偏向誰。

但是……

他亦開始漸覺腦仁兒疼。頷首低目下意識看向懷裏重又闔目睡去、神色漸變安然的兒子,有什麼異樣難化的情感突忽在這一刻漸次驅馳。

這一瞬息,那飄忽輾轉了若許年之久、因猶豫躊躇無法拿定主意而一直都不敢去碰觸的關乎儲位的大問題,忽地就有了沉澱……心猛地橫下,帛睿一字一句慢慢吐口,堅韌肅穆全然都是帝王動輒不移的磐石篤定:“你是父皇視作唯一的兒子,父皇一定會傾盡我的一切好好對你,並給你獨一無二的唯一的愛和疼惜,要這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隻有你不想要的、沒有你要不到的!”

漸陷夢鄉的帛清兀聞這話,跟著纖心甫震!

飄飄渺渺的,這話是何等的熟悉……又是想不出緣故的,如此,如此的熟悉。

複一轉念,不禁奇怪父皇怎會好端端的說出這樣一句話?父皇是遇到了什麼事情、陷入了什麼兩難的境地麼?這境地,是否同自己有著剪不斷的絲縷關聯?

這時婢女備了清粥小菜送進了廂房裏來。父子兩個的思緒被斬斷了。

“來。”帛睿起身墊高了軟枕,讓帛清把身子側靠起來,親自舀了清粥喂到他嘴邊去,“多少用些東西,別跟自己過不去……身體恢複了才能有心力繼續跟父皇較勁兒不是麼?”戲謔一句。

帛清不習慣的飲下了這送到嘴邊的一勺粥。因他昨晚上多少也用了些羹湯,此刻雖然口腔裏還是泛了酸澀刺灼,但胃口沒有太多的不適:“兒臣想先飲口清茶潤潤喉嚨。”這麼想著便道。

帛睿方後覺是自己疏忽了,轉念又一想:“清茶啊……茶易傷胃,還是以清水漱漱口吧!”邊自有眼色的婢女手中接過盛了溫水的小瓷碗遞到帛清唇邊。

帛清抬手接過:“父皇這忽冷忽熱的態度,還真是叫兒臣好生的是誠惶誠恐的不適應啊!”心興起來,隨口湊趣回來。

帛睿搖頭無奈,再一次退了服侍的下人,獨留下父子兩個倚在一起說些貼己話:“還疼的厲害麼?”心心關切,卻又勾唇一薄笑,“嗬,你說你這不還是自找的?明明看著父皇已經被你做弄的動了氣,還故意謳朕生氣勾朕的火!”展顏奈若何依舊,“你是怎麼想的,不謳朕、不苦著自己便覺活的不舒服是麼?”頷首一沉聲,“到了頭還不是你自己遭罪!身上疼可沒人能替著你!”

雖是責備的話,但語氣剛柔適度,聽來隻覺關切殷殷。帛清心裏多少是存著愧的,此刻已不再同父皇負氣,隻把目光一側:“兒臣……也不是有心要惹父皇不快的。”隻言到這裏,旁的話倒是不知道該怎麼去說了。

見他如此,帛睿心中早已不忍苛責他什麼,畢竟澹台皇後有幾句話說得極對,這孩子同她之間的隔閡都這麼些年過來了,自然不是一時半會子就能消磨掉的,本也就是一件急不得的事,似這般硬磨硬強求下來得到的也隻能是一個苦果。

“你王妃也被嚇得不小。”帛睿搖首,“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不懂事兒的!”這一回的口吻帶著苛責,有些嚴父對於愛子的架勢。

帛清跟著慚愧:“兒臣昨晚上,安撫過暖辭了。”頷首斂目,也是愧疚。

到底還是個孩子啊……帛睿麵著帛清如此,心裏滑過一歎,反觀自己跟這孩子較勁兒又覺好不可笑!

提到了榮錦王妃,帛睿忽地心思一牽,半是湊趣半是後覺的啟口穩聲:“哦……朕時今才恍然明白,就是因為皇後的母家‘澹台’與‘上官’局勢對立,故你當年放著那麼多名門世族淑媛小姐的不要,才偏要娶上官二小姐為正妃!”且言且思,念及此,話也就到了嘴邊,皺眉又道,“你是專門要跟父皇對著幹!”念隨心轉,帛睿不知自己是該喜該怒還是該平靜如常了!心道都這麼些年過來了,怎麼自個時今才反應過來帛清是動著什麼樣的心思!

鎏金香爐裏燃著的茉莉香幽幽嫋嫋十分醉人,因了驟起的春風撩撥渙散,又把視野更添夢魘,帶入到一段自古漫溯、光陰久遠的有些迷離撲朔的纏連舊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