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倪老醉心藝術,慈善一生,不問名利,但求勤耕。畫品即人品,我猛然懂了,先生就是那株俏麗無比卻無意爭春的紅梅吧。佛曰,清心守誌,可會至道。他做到了,一心書畫,淩寒留香。
從地上揀了幾枚殘梅回來,就在我伸手可及的案台,連同倪老的書畫作品,還有那滿腔關於梅的記憶。
如 玉
獨自旅遊,要的那份閑雅和隨意,可久了不免生出幾許漂浮的心情。火車到了杭州,上來一個人,我的下鋪。瘦瘦高高的,頭發有些卷,文雅清爽,像極了我的一個朋友。突然就對他感到親切和熟悉起來。
“下鋪”靠在床上看書,處在喧囂的車廂,有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有點詫異了他的悠閑與淡定,透過車窗玻璃,我看他。默默地,好久。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歸途隻剩一站,趕緊打點行囊準備下車。陌生和漂泊隨著熟悉的場景和語音雲散,是的,回來了,從那個千裏之外的繁華都市,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自己的日子。陌生沒有了,新鮮也沒有了,一切歸於以往。
台板上一本書,幽靜的封麵,一串古玉垂落,澄靜而幽雅。看它的那一瞬,心猛地沉了一回:我知道是很喜歡它了。拿書在手,沉迷在古玉幽香裏,心情如玉般晶瑩、和潤,全然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小姐,到站了”,是我的下鋪。眼睛定定地看著我,笑容在眼角閃過。
“哦哦,對不起。這書,是您的嗎?”
“是。我看你看得很投入,就沒打擾。喜歡,是嗎?”
“恩。很喜歡。”
“你懂玉?”
“不,不懂。隻是由衷地喜歡。它的潤澤,它的通透,它的和美。”
他用一種近似鑒賞的眼光看著我,弄得我好發毛。
“這本書送給你吧。我家裏還很多玉書,下次出差長沙我再帶給你。”
“這樣,行嗎?”盡管我知道這隻不過是句客氣話,但還是很惶恐又很高興。
我於是得到了這本難得的《如玉》,它潤澤著我幾天的時日,和一縷埋藏深處的夢:愛玉。
巧合的是,我與《如玉》的作者鍾玲做著一樣的工作,教書和寫作。讀她,品玉,我發現自己與女作者之間有那麼多的相通,她喜歡小巧精致的玉件,我也喜歡;她鍾情那些幻彩的沁色,我也心動得不行。女人,原本如玉一般通透靈性的?
於是著迷,頻繁逛清水塘的古董街。以前也常常去溜達的,隻為繁雜瑣碎中尋覓片刻的靜謐,讓心靈棲息。如今,沐在澄靜古玉中,安閑雅致,少了幾許浮躁,多了幾分沉靜。逛逛那玉市,把玉件在手,欣賞觀玩,感受醇古之風拂麵,好象看見遠古的時候,某芊芊小姐或者公子皇孫從眼前走過,衣袂飄飄,玉佩丁冬。經曆了千萬年的轉展變遷,早已化為藐藐的他或她身上的玉佩,竟然落在我的手裏,這是怎樣的淵源與緣分,渺茫的時空頓時被一種飄渺的機緣連接在一起。每看一件,總在想象它的主人,有怎樣悲歡離合的故事,他(她)幸福嗎?他或許是一個落拓子弟,幾度辛酸才成就一番事業成了貴人,戴起了名貴的玉佩;她或許天生大家閨秀,甚至皇室血統,她自小嬌柔,包容善良,愛上一個風流倜儻的窮書生,地位懸殊不能相戀,她摘玉佩相許……
又想起那個“下鋪”的借書人,儒雅素潔,親切隨和,明明聚豐財在手,卻虛華不淹才華,銅氣不遮文氣。在車上他拿一枚價值過萬的紫玉心墜,教我賞玉,他讓人深刻體驗到純淨的品質,完美的成色。他談玉,是珍愛,是藝術,而不是奢華和價格。也想起書作者,幽雅嫻靜的女教授鍾玲。在香港大學那樣人才濟濟的殿堂,在繁華都市那樣奢靡浮躁的環境,她擁一席之地,聚一方人氣,如玉般發著寶光,不是鮮亮奪目的色澤,而是沉穩澄淨的潤澤,是底蘊,是積累,是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