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的勇氣有多大(1 / 3)

你的勇氣有多大

浮島手劄

作者:煙波人長安

201×年,大學室友錘子和學姐成婚,給我發請柬。請柬快遞到家,我掃一眼,扔桌上。

過了不到兩分鍾,錘子的電話打過來。

“請柬收到了吧?”他笑嘻嘻地問我。

“什麼請柬?”我反問。

錘子愣了愣:“結婚請柬啊。”

“哦,沒收到。”我說。

電話裏錘子沉默了幾秒:“我設置了簽收提醒。你已經簽收了。”

我在心裏罵居然還他媽有這麼貼心的快遞服務,一邊繼續裝:“送錯地方了吧?沒簽收啊。”

錘子無視我的話:“19號,記得來。”

“山高水遠,不去。”錘子家離我有半個北京城的距離。

“……我給你出打車錢。”錘子說。

“沒錢包紅包。”我隨口說,“我已經餓了一天了。你知道我昨天吃的什麼嗎?上星期剩的米飯。”

“……不用你包紅包。”錘子說。

“那我還好意思腆著臉去?”我哀號。

“滾!”錘子的忍耐終於到了限度,“別來!你丫千萬別來!來了我打死你!”

電話掛了。

我等了一會兒,給錘子發了條短信:真不用我包紅包?

錘子很快回複:大寬說他包兩千,你看著辦。

我摔了手機。

過了一會兒,我又默默撿起手機,回複:恭喜啊,錘子。說真的。

錘子喜歡學姐的事,最早隻有我和大寬兩個人知道。

學姐長得不算美豔絕倫,瘦,用大寬的評價就是從上到下一馬平川,但是錘子喜歡。大學入學的時候,所有的社團都在宿舍樓下一水兒排開了陣仗,敲鑼打鼓招新,招數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有妹子的出妹子,有帥哥的出帥哥,什麼都沒有的,就掛個牌子說參加該社團可以加學分,照樣門庭若市。我和大寬是純為了看妹子,拖著兩條板凳轉了一圈,看見哪個社團桌子圍的人多,把板凳一放,站在上頭往是非中心看,看夠了就走。後來不過癮,挑好看的妹子,如法炮製,再看一遍。

轉到第三圈,我忽然想起什麼。

“錘子呢?”我問大寬。

我們倆站在板凳上掃視全場。

“那兒呢!”大寬忽然說。

我順著大寬指的方向看,瞬間胃跌進了腸子。錘子正趴在一個冷冷清清的桌子前頭,彎腰填表格。桌子旁邊豎著一個醜到混蛋的海報板,上麵寫著:散文社。

我和大寬麵麵相覷,然後大寬問了一個很有水平的問題:“散文是什麼?”

錘子參加了學姐的社團。錘子說學姐很溫柔,錘子說學姐很有才,錘子說學姐的文章很美。錘子說學姐其實長得挺不錯,屬於耐看型,錘子說學姐其實哪兒都好,連不好的地方都很好。

我和大寬戴上耳機打遊戲,不理他。

實在憋不住了去上廁所,就聽到錘子在一邊念叨:“我要追學姐。”

打那以後錘子一發不可收拾,幾乎每天都向我們報告新進度。學姐沒有男朋友,單身一年半;學姐學習很認真,雖然成績一般;學姐一個人發起了散文社,從光杆司令到現在十個固定社員;學姐覺得錘子的文章寫得不錯,經常找他說話……

後來,大寬聽得實在不耐煩,問錘子:“你表白了嗎?”

錘子還在給我們說散文社加上他一共三個男的,其他兩位一個斜眼一個醜比,毫無競爭力。聽到錘子這話先是一愣。

“沒。”錘子低聲說。

我們都不說話。錘子吭哧了一會兒,擠出一句:“我想找合適的機會。”

大寬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這就是小年輕,沒談過戀愛。”錘子不在的時候,大寬點評道,“表白要什麼合適的機會?喜歡了就喜歡了,不說,別人永遠不知道。”大寬說,“除非一開始就不想讓人知道。”

我點點頭。

“其實就是沒膽子,給自己找一個台階下。”大寬說。

我點點頭。

“這點兒勇氣都沒有,怎麼追得到姑娘?”大寬又說,“還要什麼愛情?”

我又點點頭。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談過戀愛嗎,大寬?”我問。

大寬傻在座位上。

“沒。”他說,然後理直氣壯地反問我,“你談過?”

我說我也沒。

然後我們倆抱頭痛哭。

錘子後來成了我們三個中唯一一個在大學談過戀愛的。

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大寬的功勞。大一臨近期末,有一天錘子突然問我:“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餐廳嗎?”

我一愣:“什麼樣的餐廳算好餐廳?”

“往貴了說。”

“你要幹嗎?”

“請學姐吃飯。”

“你想當副社長?”我有點兒意外。期末前都是各大社團預備更新換代的時候,競爭極其慘烈,據說很多社團的社長這一個星期都不用準備夥食費。但我真的沒想到,散文社這種社團還需要這個。這種社團也要賄賂的話,其他社團就隻能潛規則了。

錘子搖頭,說:“學姐說剛忙完活動回來,還沒吃飯,我想請她吃頓飯。”

“這麼隆重,你想趁機表白?”我問。

錘子想了想,又搖頭:“我覺得吃飯的時候不合適……”

這時候大寬推門衝進來,雙眼放光:“誰?剛才誰說要請客吃飯?”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大寬已經握住了錘子的手:“合適合適!這有什麼不合適的。說吧,吃什麼?早說啊你,這星期沒錢吃飯,餓死老子了……”

最後我們出現在校門口的燒烤攤。我們四個人,三個男的,加學姐。

學姐吃得莫名其妙,錘子吃得一臉鬱悶,我來回打量他們的神色顧不上吃,隻有大寬橫撕雞翅豎啃板筋,吃得眉飛色舞。四個人擠在一張小桌子上,誰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