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撲出來迎接他的果然是暖雪。
她一點也沒有遲疑地撲到他的懷裏:“哥哥。”
她的發絲蹭到他的臉上,衫子的輕黃色溫暖了他的眼睛,她有點哽咽的聲音更是軟化了他的表情,他環抱著暖雪的手竟然開始有些顫抖著:“暖雪。”他隻想叫她的名字,確認她就在自己懷裏。
暖雪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手指撫過他臉上的輪廓,然後移了下來,小心地理著他的衣襟:“哥哥,比我想像的要過得好呢,穿這麼好的衣服,變得這麼帥。”
他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外表,以前他唯一在意和慶幸的就是自己有一雙和她一樣的眼睛,但是他越是長大越是明白,就是因為這一雙和她一樣的眼睛,昭示著他和她不可否認的血緣關係。
他一隻手把暖雪更緊地擁入懷中,一隻手去撫她的頭發:“那是當然了,計春不努力長帥一點,怎麼配得起暖雪的哥哥這個稱呼呢?”被她的頭抵住的地方有什麼又濕又熱的東西滲過他的衣裳,好象要滲過他的肌膚,一直滲到他的心裏麵去。
後麵傳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你們兩個,再久別重逢也不用誇對方誇到這麼肉麻的程度吧。”
“崇夏,不要這麼說,我們也是暖雪的哥哥,計春也在誇我們帥呢。”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兩個找死的家夥是什麼人了。
不等暖雪反應過來,身邊的計春就被大哥二哥挾持到門裏麵去了。
接下來,信府裏照例是有人笑著哭,有人哭著笑,然後有人忙著安撫,有人忙著端茶送水——信府下人不多,小輩常被指使幹這種事。
再接下來,當然是接風洗塵全家宴。
最嚴肅的會審開始了。
沒有驚堂木,堂下也沒人跪,人犯和主審官副審陪審一桌子坐著。
——“那年為什麼不告而別?”
“我有留書,不算不告而別。”留書上麵最重要的一句話:我去天巋山拜師了——寫那句話是為了不讓他們以為自己被人販子拐走,九歲的男人被人拐很丟人的。
——“到了天巋山上,找到高手師父了嗎?”
那個叫葉良如的大叔,勉強算是高手了吧。還有那個思景山莊裏的那個老頭子…“是的。”
——“這五年,都學了些什麼?”
讀不完的書,練不完的功,計春惡作劇地把看過的書名一一報出,對麵崇夏越秋腦子裏幻想著家裏有一個書庫,那書庫越長越大,兩個人的頭開始疼了起來:“計春,打住,下一個問題,誰來問?”
……
最後會審變成四兄妹的生活經曆交流會。
計春偶爾抬起頭來,看到母親投過來的淡淡的笑。
他才想起來,母親一直就隻是這樣安心地看著他微笑著,什麼也沒有問過他。
以前他還小,不知道母親眼裏那種掩不住的獨特氣息是什麼,現在他明白了:那眼裏的從容淡定,悲天憫人,寬容大度,無不顯示著一種叫做高貴的氣質。
不是傲慢,不是壓迫感,就隻是高貴。
她說:“你每年讓如舅舅捎回來的文章我都讓他們看過了,計春,你真的長成了我們理想中的那個樣子。”
捎回來的文章?就是葉良如給他布置的那些作業吧。計春知道葉良如身後的那個人必然是會設法告訴信家他平安的消息,隻不過沒想到是用這種方式。
對了,那個如舅舅,計春小時候聽說他是母親的遠房表哥,母親出嫁前就寄居在他家中,母親嫁入信府後不久,那個遠親舉家遷回江南,很久都沒有了消息。
葉良如,如舅舅….
心裏的疑惑好象都解開了。
能拜托那個城堡的主人費心照顧自己的人,隻可能是身世簡單到了神秘程度的母親。但他不想去追問母親真正的身世,因為母親江南小家碧玉這個出身最適合信家二少奶奶這個身份。
母親現在很幸福,這個家也因為母親的幸福而增色。
他不想這一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