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的屋子可見是用了心布置的,窗雕的是她最喜歡的芍藥,還有一個蓮花屏風立在殿側,燭光映出她影影綽綽的影子。李懿韻不由得想,她是一個既愛蓮花又愛芍藥的矛盾體,不知道孟琛會不會覺著自己好笑?
自小她喜愛芍藥,想要把所有東西都變成有芍藥的。娘親卻不喜歡,她總是摸摸自己的頭,詠起一首詩:“牆頭芍藥妖無格,唯有牡丹真國色。”
後來娘親也常常帶自己去看牡丹花,可是自己就是不喜歡。她喜歡明豔的芍藥,並非是芍藥的妖豔。後來皇帝把自己接進宮裏的時候,長歡殿的一個樓閣就建在荷花池中。她愛上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牽牽連連,不枝枝節節,就如同她在這宮裏一般。旁人都看她如同芍藥一般動人,其實她的立身之道,是蓮。
可是以她的恩寵,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沾染呢。她自小就被教導生存之道,這宮中明白生存之道的女子多了去了,死於非命的還不是那麼多?隻因為她們都要出人頭地,既然她們要爭,就得在刀尖上走。對她們來說,殺人隻是為自己富貴的生活鋪路,自己被殺也不過是別人想要好好活著罷了。
這深宮中多少女子嫁的不是心愛之人,走的不是心愛之路,她不願意。若是孟琛也有這份執著,那也好,太子妃,留給他心愛女子。
九娘端了點點心過來,雲片糕,杏仁糕,瓜子。李懿韻拿起一片雲片糕,對她說:“九娘,你先歇歇,幹了這麼多活也該累了。”“奴也正有事想與郡主說。”九娘神色有些不對,“郡主行宮中的那人,根本不是來檢查行宮的,一定是別人派來的。那些檢查行宮的人雖然都說是和那人一起的,可我跟了其中一人一個時辰,他便急急忙忙乘船離開餘杭了。”
“這件事娘親怎麼看?”李懿韻似乎也不急。
“王妃說那人似乎也隻是想叫郡主離開這個行宮罷了,並且也沒有殺人滅口。”
“孟琛?還是皇上?”
“奴也不知,隻是郡主要小心,說不準是陳國的人。”
“沒關係,孟琛行宮中護衛還算穩妥,目前應該沒有什麼危險。接待完孟琛,本郡主也可以回去了。”
“是。郡主車馬奔波,可以先歇歇,明日還要與太子遊餘杭呢。”
“啊……我知道了。”李懿韻莫名地有些失措。
因為吃了點點心,她在行宮的晚飯也沒吃多少。孟琛和她都十分恭謹,兩個人都感覺不舒服,晚飯自然也吃不了多少了。孟琛倒是邀請她去湖心亭逛逛,小郡主冒著被蚊子咬死的危險,英勇地赴約了。
亭子周圍很安靜,湖水倒映這月亮。月光輕輕灑在對麵男子的身上。他換了一身青色的袍子,而李懿韻穿的恰好是綠色的長裙。孟琛說:“真巧,郡主穿的也是綠色的。”李懿韻的尷尬忽然一掃而空,她微笑著說:“心有靈犀,心有靈犀。”
“本王是應貴國皇帝邀請而來,昨日他傳信來,問本王願不願意娶郡主。”
“不是鳳斕提起的,鳳斕也不知情。”
“本王自然知道。本王若是先應了這婚約,郡主以為如何?”
“這……”李懿韻有些為難。
“兩國若是想真正交好,聯姻這條路是不可避免的。郡主的身世,其實本王早已了解。郡主上次花神節來楚國的時候,本王就注意到郡主了。”
花神節。花神節。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當時與自己對詩的那個男子,就是孟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