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果兒之言,非但未能消去墨離之怒,反倒令他愈加心寒,隻由她跪著,語調淡然:“你既心係於他,便隨他去吧!不必跪我了!即刻起,你再不是我忘憂弟子,仙根想斷自可斷,無需問我!”
墨離一番話,說的決絕不留餘地,雪果兒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腦中渾渾噩噩,心中鬱結瞬時潰散,仿佛有萬千利劍穿心而過,整個人似被掏空一般,隻剩一副空皮囊。
十年恩澤,十年情深。
多少不該,多少不舍,如今卻被他寥寥數語終結。
那個替我受仙劫,為我舍蒼生的師父,那個許我相守不離的師父,從今後,卻再不是我的師父了。
浮雲已散,雪蓮已毀。
一切再無回轉餘地,她終究為了那個原就不該發生的吻,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雪果兒再無力凝氣,隻由著體內真氣渙散,一連吐出數口心血,視線開始模糊,意識逐漸混沌,恍惚間,瞧見一抹白影晃過,她欲抬手抓住那片素白,卻未及觸到,已墜入黑暗。
墨離神色淡然,明知她倒在腳邊,卻不曾抬起眼簾看她一眼,寬袖中的手僵硬地收回,終究忍住,未去扶她。
他雖麵色如常,內心卻是苦澀不堪,過往的十幾萬年,到頭來卻抵不上有她相伴的這十年。
他原是這世間最清心寡欲的神,卻為她妄動情思,甘渡情劫。
十年間,情根深種,嚐盡歡喜悲憂。
原以為,終能放下一切,隻與她相依相守。
可適才見到寒雲的那一刻,他才驚覺,這世間想要與她長相廝守的,不止他一個。
她看向寒雲時,無意中流露的不舍,猶如噬骨的毒藥,灼燒著他的心。
她既舍不下寒雲,便隻能舍下他。
此間,寒雲眼見雪果兒倒地不支,驀地一聲嘶喊:“雪兒……”震得冰玉宮搖晃不止,指尖彈出一枚畢晨果喂她服下,瞧她氣息漸穩,這才撇眸看向墨離,眼中漾起凜冽寒光:“墨離,你我之間的舊賬,是時候好好清算清算了。”
霎時,風起雲湧,冰玉宮內漫起層層寒冰。
墨離輕拂廣袖,微微抬起的青竹笛劃過長空時,卻是給雪果兒周身凝起一道銀色仙障,縱然狠心將她逐出忘憂,依舊想要護她周全。
確定她的位置足夠安全,墨離這才緩緩抬起青竹笛,清俊絕塵的臉孔,淡漠無情的神色,將他的悲哀與無奈一一掩藏。
寒雲隻以為墨離的忘憂曲最難應付,卻不知他的劍術精湛,更甚笛音。
寒雲的玄冰劍氣凜冽而不可一世,卻在遇上墨離手中的三尺青峰時,頓時顯得無力,最終竟被一一化解。
寒雲原不想戀戰,隻欲速戰速決,將雪果兒帶離天界,如今遭遇墨離,隻能奮力一戰。
卻又時刻牽掛著仙障中的雪果兒,一時心神漸亂,掌法劍招愈發淩亂,幸而他有無妄甲護體,否則以他這般心念,隻怕早已落敗。
眼見墨離劍影已至胸口,他卻不及躲閃,隻是身形一頓,那劍氣卻都隨風散了。
“主人,莫要輕敵!墨離神力受損,隻需擾他心神,便有勝算。”
無妄甲的提醒,讓寒雲驀然回神,長劍指向墨離,喝道:“墨離!若是往日,以你神力或許能與我一戰。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你若是想讓雪兒見到你神魂聚散的慘狀,便盡管出招!寒雲奉陪到底!”
寒雲知他神力不濟,故意言語相激,欲逼他竭力一戰,如此仙魔之戰便可完勝。
怎料,墨離劍眉緊蹙,眼中似有怒意漾起,卻不再出招,反而忽地拂袖,解開了護著雪果兒的仙障,由著她落入寒雲懷中。果兒,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為師今日便成全了你們。
寒雲將雪果兒緊緊摟住,又喂她吃下一枚畢晨果,旋即俯身覆上她的薄唇,給她渡了一口靈氣,她雖未醒轉,麵色卻已緩和許多。
墨離明知寒雲是在為她療傷,心口卻依舊一陣刺痛,有那麼多渡氣的方式,他卻偏偏要選擇這一種,卻是有意要做給旁人看的。
那人並非墨離,而是正披甲而來的昊天。
昊天在淩霄殿中,聽聞孤風月突然出現在水韻幻境,隨後念瑤便憑空消失。一切疑團瞬間理清,他正欲命人緝拿孤風月與念瑤時,卻聽冰玉宮守將回稟了這裏發生的一切,便急匆匆趕了來。
此刻,昊天隻將手中金戟一揮,厲聲道:“寒雲!還不放下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