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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路素有滬上“香榭裏舍大街”的美譽,尤其是風格異趣的酒吧、冰室、咖啡屋,頗能迎合懷舊者的小資情調,是十裏洋場上不可多得的另一張麵孔。

座落其中的衡山賓館,曾是政府的內部招待所,曆史上的一些重大會議和事件都曾與之有關。文革時代,誰能得到這裏的大紅請貼,即便看場耳熟能詳的樣版戲,也能讓洋盤慣了的上海人興奮莫名。然而,當時代進步到今天,依靠市場調節的利益格局終於迫使這樣的處所放下權貴的架子,隻要誰肯大把花錢,笑臉相迎已不論身份了。此時,貴賓室的賓主們略作寒暄後,禮儀性的客套便收了場,眾人依照從中央到地方,再以誰富貴誰靠前的原則,個個神采奕奕,健步邁向宴會廳。

宴會廳正中有個擺滿鮮花的舞台,台上掛著“海南恒興大廈滬申開盤誌喜”橫幅,一支銅管樂隊吹吹打打,曲子卻是《快樂的羅嗦》,那份輕鬆詼諧,正符合把盞歡宴的喜慶場麵。

陸漢祥先是努力保持莊重,等見了列席的諸公大多東扯西拉,才明白今天真是吃飯這麼簡單。他放眼大廳,十人用餐的圓桌一字排開,少說也有三十幾台,便問聞海鷗:“怎麼這麼多客人?你們的房子要拿到上海銷售嗎?”

聞海鷗說:“江南多財閥,如今港澳台的資本也強勢進入,有錢人不在少數。這次劍指滬上,主要是李總借了北京來人的身份,希望結識上海方麵的實力人物,溝通人脈,以便為公司日後發展造勢,並不在乎推銷什麼項目……”

兩人正說話間,一位年齡與陸漢祥相仿,便裝外套件攝影背心的男士,氣定神閑的逛了過來,他毫無忌憚的拍拍聞海鷗,兩人一見,立即熱情招呼起來。

“啊呀,我正嘀咕呢,奇怪不見了你這位大筆杆子,正擔心飯局少了趣味……”聞海鷗接著說:“我的麵子無足輕重,李總再三給你電話,你怎麼就忙得不肯照麵了?”

“聞小姐舍賓二級的身段,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風景線,我會不來審美?再說李中良設宴,往往別有新意,不來多冤?不怕你笑話,你不通知我,我還要打上門來的。”來人叫丁羽聲,某中央新聞機構派駐上海的首席記者,因為常常炮製政策性很強的重要文章,業界也算知名人物。不過,這個丁羽聲似乎並不熱衷於政治,卻更像一名《米其林》雜誌的編外評論員,吃喝俗務經他引經據典的介紹後,往往與國粹和藝術沾了邊。

“讓你見過我妹妹……”聞海鷗拉起林淑琴說:“舍賓一級的妙人兒,水準超過你見過的其它女孩吧?我們在海口討生活時就是好姐妹。”

丁羽聲覷著雙眼打量起玲瓏玉琢的林淑琴,然後玩笑說:“哎喲,都說波姬·小絲的身段勉強夠得上舍賓一級,黃種人能達二級也是稀罕,還真有一級的?”

林淑琴扭身跑到馮俊暉身旁坐下,小聲嘰咕說自己最受不了中年男人油膩膩的眼光。這當然讓丁羽聲尷尬,但他很會掩飾的朝聞海鷗聳聳肩膀說:“興許這就是舍賓一級的脾氣?”

“哪裏呀,我妹膽子小了點……”聞海鷗連忙解釋一句。

袁南瓜等人在海口橫行慣了,一踏上十裏洋場的地界,生怕被人當成了小癟三,便前後不離的圍著聞海鷗和林淑琴,此刻都團團的坐在一張桌上,反正是喝酒吃菜,熟識才不拘禮。

主賓席上,李中良起身致辭,但他的聲音早被大廳的喧嘩所掩蓋,沒人注意他的演講。與此同時,一道道涼菜次第鋪開,吸引著眾人的眼光。丁羽聲坐下後便不消停,一會鹽,一會醋地支使著服務員來回跑路,直到調出一份香味四溢的料碟為止。接著,他問努力打量主賓席的馮俊暉說:“馮先生,你聽清楚李中良說了什麼嗎?”

“啊?!”馮俊暉隻能望見那些大人物的嘴臉,卻怎麼也聽不清遠處的致辭,便搖頭說:“太遠,沒聽真,大約說改革開放的形勢大好什麼的吧……”

“不會吧?形勢好與不好,李中良說了能算?他的千言萬語隻頂一個字:吃!”丁羽聲說完,率先將自己的筷子伸了出去。馮俊暉想想今天的任何辭令,主題除去請吃外,哪裏還有其它意義?他覺得丁羽聲不僅有頭腦,還不缺幽默,兩人便互相交換名片,很快熟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