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飛後來成了赤橋村唯一的一位國外留學生,盡管是自費留學,但他父親陸明海仍然有著明顯的優越感。他感覺自己經過了多年的隱忍和拚搏,終於在最重要的一局將對手ko掉,此時陸明海的心情應當是難以言喻的。
在兒子陸向飛出國後,陸明海曾回到過老家赤橋村一次。他穿著西裝走在村裏的街道上,將整個村子轉了個遍,還生怕有些人沒見到他,特意在街頭駐足到晚上10點多,他確信這麼晚了,應該不會再有人願意看他了,於是才回家睡覺去。因為,明天還有趕早上的一班車回到縣城。陸明海這次回到村子裏,主要還是看年老的雙親的,這點他還是沒有忘記的。
這次回到赤橋村,陸明海過足了癮,也出盡了風頭,他像個新郎官一樣逢人道賀,對方若是不知道緣由,他便耐心的從頭道來,直到對方驚訝的連連稱讚,他才滿意的放了那人回去。但陸明海還是有一點小遺憾的。他走到北街的西頭時,看到王老四家裏居然蓋起了二層小樓,這在村裏是頭一份,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哼,他王老四不就是個倒騰水泥的暴發戶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他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沒一個是大學生。”他坐在回縣城的車上時,這樣想著,於是便長舒了一口氣。你們會以為陸明海也同樣是個倒騰鋼材的暴發戶啊。不,這不一樣,陸明海很深刻的想過這個問題。你可以說他以前是暴發戶,但自從他兒子上了大學,出國念書之後,他便不是暴發戶了。
“暴發戶是指沒有文化的有錢人,我兒子都出國念書了,我們一家將來肯定都是城裏人了,我也是個有身份的商人。”陸明海這樣為自己下了個冠冕堂皇的定義,於是乎便有了村民們“父以子貴”的說法。
陸向飛並不是一開始就出國念的大學。他原本參加了國內的高考,考取了一個普通的大專院校。當時陸明海無論在經濟條件,還是人脈關係上,都沒有達到為兒子辦理出國留學的條件。因此,抱著上大學總比不上強的信念,他親自將兒子陸向飛送入了遠在安徽的一所大學裏。
陸向飛並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他的學習更多的還是靠著一點小聰明。在農村生活的經曆,跟著爺爺奶奶一起過慣了沒人看、沒人管的生活,在高中時候陸向飛非常不適應。因此,他剛剛進入高三,便產生了極度的厭學情緒。不過,好在他基本功紮實,又時常想著父母在外打拚了多年,一點僅存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艱難的讀完了高中。
後來,陸向飛時常跟朋友開玩笑說,他是被父母逼著念完高中的。高中時候父親沒有打過他,但父親嚴峻的目光比任何棍棒都要管用。他從母親那慈和的話語中,也常能體會到心酸和無奈。
到了大學的陸向飛就像是出了籠子的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同時又感受到了無比寬廣的天地。父親的生意一天好過一天,給他的零花錢也一月多過一月。陸向飛在高中的時候盡管朋友不多,卻延續了小時候養成的豪爽的習慣。因此,他是帶著廣交天下好友的性格進入大學的。
大學生活中,麵對來自五湖四海來的朋友,他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他小時候家庭條件更困難的,而且是很多,很多。這裏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沒有人提到他心酸的同年,隻是看到他愛交朋友,出手大方,每次朋友出去聚餐他都搶著付錢,因而也深受一幫同學的愛戴。
漸漸的跟同學們混熟了,班上不少男生開始管陸向飛叫作“單身貴族”。貴族他知道是指他有錢,但陸向飛從來沒有因為有錢而覺得自己了不起,更沒有看不起窮的同學,用他的話說,“我是從那個環境中走過來的”。
但說起單身,這就似乎刺痛到他了。陸向飛雖然沒有為富不仁,卻遺傳了父親爭強好勝的性格。
“高中時候淨忙著學習了,學校管理的也太嚴格,就差沒有分男女班了。現在到了大學,沒人管,是該找個女朋友了”。陸向飛這樣想著。
大學裏麵找女朋友似乎要比考試及格還要容易一些。陸向飛從打算找,到真正找到女朋友,兩人確立戀愛關係,隻用了多半個月的時間。這當然和他爽朗的性格,以及陽光的外表有著極大的關係。書上說,相由心生,心態陽光、健康的人即使五官不好,笑起來也會有著極大的親和力,不至於太醜陋。更何況陸向飛的五官並不醜陋,他承襲了母親的細心、柔和之美,也繼承了父親堅毅、嚴峻之剛強,再加上經濟條件好,於是便順利的跟自己班上一個女生走在了一起。
陸向飛的女朋友是一個從長相到穿著打扮,再到思想都有些傳統、保守的女孩。後來陸向飛再回憶起他的初戀女友時,他想到那時可能是按照母親的模樣挑選的。母親的形象從小便深刻的印在他的腦海中,使得他在眾多女性中一眼便看上了這位同是來自農村的女孩。
女孩名字叫宋佳,老家是煙台的。陸向飛沒有細問對方家裏有幾個兄弟姐妹啊,家裏父母是做什麼的啊,以後打算在哪裏工作啊等諸如此類的俗套話。既然喜歡,就在一起,管他今後如何。這並不是一種對生活不負責任的態度,而是對於那個青春期年齡的少男少女來講,生活將他們共同推到了共同的一個舞台上,他們隻需要專注的表演、熱愛當下的美好片段,便是交了一份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