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從政
小說世界
作者:李明春
二丫從男朋友的懷裏揚起頭,問:“胖子,如果每天有個美女借著送菜來見你,你高興不?”
胖子一下把雙手伸出被窩拍得啪啪響,說:“有那樣的好事,我肯定高興得嘴兒都合不攏!”話未完,手臂上就著了二丫的“二指禪”。二丫邊使勁掐,邊咬著牙說:“我讓你合不攏嘴兒!”
胖子嘴巴像被點了穴位,一下閉緊,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氣,驚叫起來:“唉喲!你還講理不?我是個炒菜的,人家送菜的來了,我不高興叫我哭呀?哎喲!你歇一會再掐要得不?”
二丫好容易鬆了手,胖子揉著手臂說:“你問這幹嗎?有美女給你送菜來?”
二丫故作深情地說:“不是美女,是帥哥!”話完,往胖子懷裏拱了一下說:“真的胖子,有一個大帥哥每天上午下午都來照顧我生意,已有兩天了,幫我想看,他這是啥意思?”
胖子一聽來氣了,半欠起身說:“什麼意思?他在打你主意。看明天我去收拾他!”
二丫又是一“蓮花指”,掐得胖子嘴巴一咧,人一下落回原處,靜聽二丫說:“人家規規矩矩地把腳伸給你擦,葷話都沒一句,憑什麼瞎猜人家在打你主意。”
胖子突然醒悟過來,拍拍額頭說:“哦!我知道了,你又是想說有人看上你了。真有這事兒,我也不生氣。坐著說話不算,他有本事拉你起來轉兩步,我才生氣。”
二丫又要掐,手被胖子捉住,認真表白道:“老婆有人爭,是老婆找得好,隻要你保證我每次能爭贏就行。你先說說,我來細細理一理。”
二丫把手抽回來,皺著眉頭在深思:“就是拿不準,既沒問年齡,又沒問結婚沒有,看來不像是來談戀愛的,可他上午一次,下午一次,連著來做啥呢?難道他有擦皮鞋的癮哪?”
胖子聽二丫說得有點玄,擺出破案的架式:“你別急,慢慢說。他說沒說他在哪開公司,缺人打工什麼的?”
二丫搖搖頭,說:“沒有!”
胖子在被窩裏自個扳下一根手指頭:“這不像人販子。”轉而又問:“他說過表哥表弟之類很有錢,但找不到合適的女人什麼的?”二丫搖搖頭說:“沒有!”
胖子又扳下一根指頭:“這不像相親的。”接著問:“他說過什麼孤獨、心情鬱悶沒有?”
二丫搖搖頭:“沒有!”
胖子又扳下一根指頭:“不像打野食的。”突然一下打開所有指頭:“這沒有說,那沒有說,你叫我咋個給你理嘛?”
二丫生氣了:“他真沒有說什麼,隻是一個勁地問。”
差點把胖子肚皮氣爆,說:“這問也是說,有啥不一樣的。”
二丫爭辯道:“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說是說他的情況,問是問我的情況。”
胖子說:“那他問你什麼?”
這下輪到二丫扳指頭了:“他問我父母還在不?同老人的關係怎樣?問我學習怎樣?家務活會做不?……”
胖子不耐煩了,岔了一句:“問你結婚沒有?”
“就是沒問這個,若是問了這個,我就知道他的用意了,還用得著跟你說。”
“這個套下得有點大,你得小心。明天他再來,你就這樣……”胖子湊著二丫的耳朵嘀咕起來。
第二天晚上,胖子下班回來,進門第一句話就問:“他今天來了沒有?”
二丫平靜地說:“來了。”
胖子不信。來了,你還會這樣平靜?問二丫:“你按我說的做了沒?”
“做了。他一坐下,我就裝著才想起什麼,對旁邊的楊幺嫂說,楊幺嫂,你看我家那胖子的脾性怎樣?楊幺嫂一本正經地回答說,強呀,強得像條牛。咋回事兒?晚上來勁了,沒讓你睡成安穩覺?我說幺嫂,看你說到哪兒去了,胖子又惹禍了,把他們店裏的保安打了,人家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幺嫂問為啥?我故意停了一下,偷眼看了看,見他在聽,我又接著說,就為人家多看了我幾眼,胖子就說那個保安是個‘色狼’,提根鐵釺當真像個獵人樣把‘色狼’打趴下了。你說這氣人不氣人。”
胖子聽了嘿嘿一笑:“那人聽了肯定嚇得尿褲襠!”
二丫嘴巴一撇:“啥喲,跟你一樣,嘿嘿笑了兩聲,再沒問話,付了錢就走了。”
胖子很得意:“我的主意可以吧,男人見了女人安什麼心,沒有我看不準的。”
二丫小嘴撇得更長了:“準個屁,人家下午又來了,還把愛人帶來了,又漂亮又有氣質。”
胖子也暈了:“有了他還來纏你?這城裏人也太過分了,莫不是個吃飯不知飽足的家夥。”
二丫恨了胖子一眼,說:“人家是來請我到他家做家政,月薪兩千。”二丫說完把手中的抹布一扔,眼淚出來了,轉過身去掏手巾紙來擦,後腳攆著前腳到臥室去了。
胖子趕緊過去,站在二丫身邊勸慰道:“不做就不做,又不是啥了不起的事,不就一個保姆嘛。”
話未完,就被二丫哭著打斷:“不是保姆是家政!”說完,又把頭埋在被蓋上傷傷心心哭起來。
胖子在一旁看著傻了,保姆與家政有啥不同?不就如二丫和殷花一樣,叫法不同。瞧二丫那個傷心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說這活賤,我還瞧不起,會讓二丫更傷心。就這賤的活兒,二丫也沒法做得上,再賤也沒擦皮鞋賤吧。所以二丫一口一個家政,她內心想去做呀!可她沒法答應人家。
二丫大名殷花,雖說是鄉下人,在村上也算得上是“高幹子女”了。媽是村婦聯主任,關鍵是她爸,當了幾十年的支部書記,培養了兩個鄉黨委書記和一個副縣長,是當地響當當的人物。從小,一家人就寵著二丫,連弟弟大牛也得讓著她,就因她五歲那年得了小兒麻痹症,落下個腿疾,左腳邁動老是比右腳慌張些。有點像廟裏的觀音,站著坐著都好看,就是動不得,一動就現形了,連一碗水也無法端平。父母看著俊俏的二丫一瘸一拐的走路樣,常常為她發愁,擔心她今後能幹什麼。二丫倔,每當父母為她發愁時,她反倒勸慰父母,一碗水不能端平,有什麼不得了,大不了不當幹部就是了。話是這樣說,二丫鉚著勁也這樣做,凡是別人能幹的,哪怕摔個鼻青臉腫,她也要去幹。稍稍大一點,家裏煮飯洗衣就從母親手中硬搶過來。水端不平,她就挪,人挪一步,水瓢在灶台上挪一點。
二丫上學了,先是在家門口的村小,後到離家五裏路的鄉小,再到離家三十裏路的鎮上,最後是離家五十裏的縣上,全是二丫緊一步慢一步地趕著去,絕不要別人幫半點忙。直到大前年高考落榜,才回到家裏。
姑娘大了,父母開始張羅婚事。上門提親的多,可讓父母放心的少,二丫中意的一個也沒有。
說來二丫的條件不高,就一個,不要把她當殘疾人看。偏偏提親的人開口閉口離不開她那個腿疾,左一個照顧,右一個關心,像是民政局動員來的,二丫聽見就煩。
胖子和二丫是同班同學,從鎮中學到縣中學。胖子腿比二丫好,但成績沒有二丫好。二丫成績雖然好,但廚藝沒有胖子好。胖子爺爺的爺爺就在鎮上開館子掌大勺,家學嫡傳。高考一落榜,胖子就出去闖蕩,幾年下來,掙了個一級廚師。去年胖子回來,徑直到二丫家裏,說是看老同學。未婚男同學看未婚女同學,啥意思?誰都懂。
兩人在高考落榜後曾有過約定,胖子出外打工,說好等掙錢能養活一家人後,再來提親。二丫也說好,等她找不著比胖子還笨得人就嫁給你,這次兩人是來踐約。
二丫的父母更不放心了。胖子的家境實在太好,獨生子女,在鎮上還有門市。二丫不是腿腳不方便嗎,用不著走路幹活,憑門市租金都能過舒心日子。這樣的人家會娶個殘疾人回家?二丫的父母不敢相信。
胖子的父母堅決不答應。他老子說,人的腳好比汽車的底盤,底盤不穩,那上麵的貨就擱不穩。瞧二丫那樣子,一碗稀飯端在她手上,浪起多高,多走幾步會晃成糊糊,以後懷上孩子,十個月晃悠下來,不晃散架,都會晃成漿糊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