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含之麵上升起一抹疑惑,“如何說。”
掌櫃的見她並無怒色,隻道,“郡主端莊溫雅,平日裏所著,想來是慣常於於這般氣質相當,隻是這隻步搖,玲瓏精巧,卻是不適合郡主。”
殷含之聽他這麼一說,卻是了然了,“瞧我,隻顧著喜歡,卻是不想它到底不適合了。”
她輕巧劃開一句話,這話原本也不過是一句推辭,這般輕易出口,可殷含之卻是永遠也想不到,日後的自己仍舊是陷入了這隨口而出的道理的旋渦之中。
此後,卻是再也沒有領悟過。
然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可掌櫃的卻是看了看另一邊的程錦,道,“此步搖雖是不適合郡主,不過卻是適合另一位姑娘。”
因著程錦作為清樂郡主之名雖已傳遍了,卻是並非人人都識得藥王穀的穀主,所以,寶華樓的掌櫃自是不知眼前這位便是這兩日已經傳遍了的清樂郡主。
程錦聽到這個聲音,便轉過頭來。
殷含之笑了笑,“掌櫃的有所不知,這位是藥王穀穀主,前些日子陛下欽封的清樂郡主。”
掌櫃的一聽此話,便趕忙道歉,幾欲跪下,“原來是清樂郡主,是小民眼拙,有眼不識泰山。”
程錦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殷含之,眼神之中略帶了一抹冰寒之色,卻也沒有過多顯示什麼,“掌櫃的不必道歉,如此稱呼,也並無不可。”
掌櫃的見她是真的不計較,方才呼了一口氣。
殷含之卻是在另一旁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都包起來吧,既然不適合,便拿來送人。”
掌櫃的自是高興不已,樂嗬嗬為殷含之打包了首飾裝好。
經過小半日的一起閑逛,程錦自認已經知道了殷含之的小心思,她本來怠於理會這些事情,自是不願意再跟著她逛下去,平白招惹自己的壞心情。
殷含之雖還是興致勃勃,但眼見程錦多有敷衍之色,便也知趣,主動提出送程錦回去了。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再回到了閑雲山莊。
臨下車之前,殷含之拿出在寶華樓買下的那隻掌櫃所言的白玉珍珠金桂步搖,“寶華樓的掌櫃說這步搖適合你,此番來江寧府,是我忘記了準備見麵禮與你,這隻步搖,算是我給你的見麵禮。”
說著,已經將步搖送到程錦手中。
程錦盯著那步搖看了半晌,而後勾唇,看了看殷含之麵上期待的神色,伸手接過,“那就,多謝郡主了。”
殷含之抿唇笑笑,“今日原本還想繼續,不過卻是日色已晚,索性在江寧府的時日尚多,後邊兩日,我再來尋你出去。”
程錦看她說得煞有其事,不得不佩服這個姑娘的與眾不同與耐力,不過,卻是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著殷含之,“郡主也知道,我還是藥王穀的穀主,平日裏許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為,哪來的時間陪同郡主遊玩江寧府。郡主若要人陪同,恐怕也不是真的想要我。”
殷含之卻是沒想到程錦脾氣如此,麵上有些尷尬,“我……清樂在說什麼呢?”
話尚未出口,程錦卻是繼續道,“還有……郡主的危機意識的確很強,不過……”
“我,不,喜,歡。”
在殷含之微微瞪大的眼眸之中,程錦唇角彎彎,卻是帶著一股冰涼之意,起身,從她身邊略過的時候,一字一頓地道。
拿著手上的步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之中,程錦的心情並受到殷含之太多的影響,畢竟是自己有意而為的,自然控製於內,隻是將手中步搖隨意扔在了桌子之上,並不多深究。
第二日辰時一過,程錦照常坐上馬車,朝著鄔終別院而去,算是最後一次去給齊勇做治療了。
鄔終別院有幾處院子與廂房,齊勇因著前些日子要戒掉無敵燒的緣故,因而被安置在了最裏邊的一處小院子裏,到了鄔終別院之後,不需等待門房的彙報,她自是如同出入自己家門一般輕鬆隨意,彎彎繞繞之後便往齊勇所在的院子而去。
齊勇知曉她今日回來給自己就診,已經早早在院子中等待。
整個人也顯得精神奕奕了許多,程錦一進院子,齊勇便精神奕奕上前來,“程姑娘,你看我今日精神狀態如何,明日我可是要回獅虎營了。”
概是因著楚睿的關係與程錦的性格,齊勇雖是五大三粗的男子,更是軍中精魂,對程錦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倒也從未看低,何況,誰敢看低這個當初在給他戒掉無敵燒的時候,手段殘忍,果決冷硬的女子呢。
程錦見他這麼說說,笑了笑,“齊將軍可真是一日都離不開獅虎營啊,要說回去,今日便可回去了,也不在於今日與明日的差別。”
齊勇這麼一聽,便麵上升起一抹高興之意。
程錦卻是有心打趣這個耿直的將軍,“隻是不知,回了軍營之後,齊將軍可還嗜酒否?”
齊勇麵上升起一抹尷尬,卻是極快便轉移化開了,“哈哈,程姑娘說笑了,說笑了,我怕老齊這輩子,真的滴酒不沾了,滴酒不沾,嘿嘿……”
這麼說著,他麵上還升起一抹微微後怕之意,程錦見此,更覺好笑。
接下來,也再細細給齊勇探了一把脈,再仔細叮囑了一些後續的事情,程錦便也不再多說別的了,隻出了齊勇的院子,而後前往楚睿的東院而去。
她對於鄔終別院可謂熟悉之至,再繞去東院,自然是選擇繞近路,往常多數時候是她來的時候楚睿便已經在齊勇的院子之中等她,而後兩人再一起回東院施針,有時候楚睿有公務繁忙,留在東院,她便處理了齊勇之後自發去東院尋他,若是他有公務纏身,尚不方便,她卻也不著急,自是在一邊等他處理好了公務再施針,彼此各自不互相打擾,卻也和諧默契。
一來二去,反倒成了一種習慣了。
可這會兒,程錦饒了進來,穿過了小園,再出來的時候卻是聽到了一個輕柔的聲音,“楚帥說鄔終別院別無景致,如今看來卻是不以為然,夏日之時,綠樹繁蔭,倒是一個避暑的好聖地,不比驛館裏,悶熱得緊。”
這溫柔婉轉的聲音,不是殷含之的會是誰的?
出了這一出小園子,便是一處亭子所在。
這麼說著,又響起了一陣爽朗的中年男聲,“楚帥這處院子也是甚合本侯之意,哈哈,倒是讓本侯也想來此居住了。”
程錦的腳步尚未跨出園子的時候便已經聽到了這兩人說話的聲音,腳步便頓住了,倒也不出去,反是倚靠在園子牆邊,聽著外邊說話的聲音,好整以暇。
楚睿與兩人在外邊的,今日殷含之與林瀚一齊來到鄔終北院,便有了此時這番遊園座談之意。
可楚睿卻是興趣無多,兩人這麼說著,他唇角隻帶著冷淡的笑意,並不接話,這一番下來,誰人不知他這是何意。
望山侯自是了解楚睿此人的性子的,倒也不覺得局促,隻是殷含之麵上升起一抹尷尬與微微不安之感罷了。
畢竟,突然來訪,有違那一日的話。
程錦倚靠在園子的牆邊,不用看也知道此時此刻,楚睿的表情與動作概是何等模樣,清冽,好似誰也不認一般。
隻是……她腦中思緒亂飛,想起展藺與他所言的楚睿的經曆,卻是覺得奇怪,楚睿當真對那個殷含之無半分情意麼?
且不說殷含之不顧世俗,千裏迢迢從京城給他寄來了相思之物,又是千裏迢迢這般趕來江寧府,更何況還有兩年前那場未成的婚約之說,一般的男子,少不得也會有幾分猶豫與惻動不是?
想著想著,程錦便也沒有了再等待楚睿與那幾人洽談的心思了,齊勇的事情,不宜公開,林瀚在此處,她便沒有出現的必要,當然更有沒有了偷聽的打算,隻站直了身子,往著來時的路回去。
可她卻是不知,那裙角迎風而起的一抹淡淡紫色,卻是早已映入了隔著一塊院牆的楚睿的眼中。
楚睿越過林瀚肩頭的眼神一暗,首先站起了身子,“本帥尚有公務纏身,侯爺與郡主若是有心賞玩,自行隨意。”
說罷,便不等兩人開口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豈不料殷含之在他背後出聲,“楚帥,含之聽聞清樂郡主今日會來鄔終北苑尋展少將,此時該是已經來了,不知……。”
楚睿邁出去的腳步微微頓住,轉回頭,“本帥倒是不知,郡主何時對鄔終別院了如指掌若此了。”
他聲音依舊不顯加重,還是清清淡淡,可偏偏讓人覺得寒涼。
殷含之站起的身形稍微一頓,豔麗的麵龐突的一變,升起了一抹慘白,“我……我隻是……”
她想要解釋說些什麼,可楚睿便是一個眼神都不在留給殷含之,看了一眼林瀚之後,“兩位請自便。”而後便出去了。
銳利寒芒的眼神,一貫如此。
他似乎也從未收斂過。
程錦自退出了小園之後便往門外而去,便是守門的護衛見她今日來得時間如此之短也有了微微的詫異之色。
車夫見她極快出來,不免問道,“穀主今日怎的如此之快?”
程錦的聲音不見半分異色,“好歹你家穀主也是藥王穀的穀主,憑什麼每次都是我上門,大元帥便不能屈尊降貴一次?”
車夫聽不懂她的話,不過卻也沒有多問,揚了揚鞭子,馬車調轉了一個頭,便又順著原路返回了。
楚睿回了東院之後,隻問了陸遠,“程錦呢?”
陸遠覺得怪異,“今日不曾見過程姑娘。”
楚睿嘴唇抿了一分,卻是不再多說了。陸遠隻見著自家元帥似是不滿的神色,心中略感詫異,知曉今日是程錦來治診的時間,再次開口道,“許是程姑娘還在齊將軍處,尚未過來吧,元帥可需著人去探看?”
“不用了。”說罷,便不再多少什麼,徑自往書房而去。
陸遠見此,也不再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