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勾唇看她,“難道不是麼?便是小時候,郡主身高不及矮桌,如今不也亭亭玉立麼?我在兩日之前,還是平凡的藥王穀穀主,如今,不也是陛下欽封的郡主,這些不都是變化。”

殷含之許是沒有想到程錦說的是這些,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也點頭道,“說得也是,反倒是我問的有些怪了。”

程錦頷首,不置可否,卻是不知這位似乎話語藏著玄機的含之郡主,究竟想要說些什麼了。

頓了頓,殷含之挑起下一個話頭,“我常年在深宮之中,不知外邊的變化,倒也看過一些話本,知道一些江湖趣事,如今好不容易與你相識,你不若與我說一些江湖之中的趣事樂聞,好讓我解解悶。”

程錦幽幽看著她,“不知郡主想要聽一些什麼的?”

“先前聽說你為楚帥處理了軍營之中的一些事情……”

殷含之尚未說完,程錦卻是勾著唇角道,“郡主似乎對我很是了解啊……”

從知道所有人都叫她程錦而不是程錦語,從知道她隨楚睿在軍營之中處理了事情……

殷含之聽她如此直白說出來,反倒有了一瞬間的驚愣,反倒是程錦感受到了馬車的停止,悠悠說了一句,“郡主,會仙樓到了。”

殷含之從那一瞬間的驚愣之中回過神來,卻是看著程錦已經起身,要下馬車,在背對著程錦的馬車之內,她麵色微沉,卻是極快又恢複了先前的笑意,盈盈轉身,被侍女扶著落下了馬車。

會仙樓的掌櫃也是快,聽聞當朝兩位郡主要來會仙樓用膳的時候,便早早著人準備好了,因而,程錦與殷含之到來的時候,已經可以直接用膳。

馬車裏邊的一切,似乎在下了馬車之後,尷尬便已經過去,會仙樓的膳食,也是直到了今日殷含之方才用到,既然被稱為江寧府一絕,這裏的膳食自是無可挑剔的,便是殷含之也是讚不絕口。

“想不到會仙樓的膳食,竟是比皇宮禦廚的手藝還要更勝一籌。”這話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程錦雖不知禦廚的手藝如何,但是對於會仙樓卻是極為滿意的,聽著這一聲感歎,不免開口道,“民間自是有高人在,想必那位會仙樓的廚子,對廚藝的精通已經出神入化了。”

“雖說是出神入化,不過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喜愛,比如這幾道菜,味道偏甜了一些,便不是我所喜愛的。”

“哦?是麼?看來郡主不喜甜味。”程錦雖一應付著,卻是伸著筷子,往那一盤糖醋鯉魚而去。

“是啊,自幼便不喜甜食,這性子,太後還笑話過,許是我小時候與楚帥生活過一小段時間,與他的口味漸漸趨同了,楚帥不喜甜食,我以為清樂郡主知道。”

她語氣裏有些微微的驚訝。

程錦原本伸向那糖醋鯉魚的筷子稍稍停頓了一瞬,不過也隻是一瞬而已,便夾起了其中的一塊,放入了自己的盤中,“郡主為何會以為我應該知道楚帥不喜甜食?”

殷含之原本不過是想隨意一說,覺得程錦會自行帶過,或者會有別的答案,卻是不想,程錦竟然直接揪住了這一點,還直接問出了口。

反倒是惹得她麵上升起了一股尷尬之意,“我……也隻是猜猜罷了。”

“唔……”程錦了然,輕唔一聲,算是明白了,卻也自動揭過這一層,便是殷含之略微尷尬的麵龐都懶得看一眼。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不,應該是算是確認了,這好好的含之郡主,不在驛館好好呆著,不去見她心心念念的大元帥,竟是拉著她來這江寧府大街閑逛,順便說些意味深長的話,原來不過是想要試探她這個與楚睿有過直接聯係的人罷了,哦,不……是女人罷了。

新鮮不新鮮的話題麼?

口味喜不喜甜的話題麼?

程錦內心暗自撇撇嘴,憶起與楚睿吃過的幾次飯,那家夥每次餐桌之上都會有幾道味道偏甜的菜肴,如今想起來,卻是突然意識到,似乎都是他每次阻撓她吃卻是屢屢被她得逞的,他卻是未曾動筷,可她卻是吃得歡,她原本以為是自己動作靈活,搶得先機,如今看來,不過是他不吃罷了。

可是不吃,為何端上桌子。

程錦不再往下想,卻是伸著筷子向味道偏甜的菜肴而去。

看了一眼麵上略微有些尷尬的殷含之,唇角勾了勾,“郡主不喜甜食,可我卻是喜歡的。”

殷含之見她神色沒有不妥之色,笑了笑,並不再多說,接下來的飯桌之上,倒也不怎麼說話了。

程錦自是樂意的,她並非奉行食不言寢不語之人,隻是,因為對方是殷含之,倒不如不說話。

對方再成熟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女,即便時下的人早熟,在她一顆二十六歲的老心麵前,那顆少女心思也不攻自破,看她平日裏似是對許多事情不在乎一般,可一旦認真起來,這些為愛生,為愛死的少女心思,有何曾瞞得過她?

隻是……殷含之……她最不喜的便是……她殷含之是楚睿什麼人,憑什麼如此試探她,反倒是她像是破壞了他人感情的小三似的。

一餐飯吃罷,殷含之便又恢複了落落大方與溫婉自然之色,既然是已經拉著程錦出來了,自是不會僅僅吃一餐飯而已。

自會仙樓出來之後,殷含之便讓程錦以帶著她遊覽江寧府為名,拉著程錦繼續逛街。

程錦對她的好感度雖然已經急劇下降,但見她恢複如此之快,飯桌上再次升起的尷尬在一餐飯之後一掃而光,似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心中也不得不暗暗對殷含之另眼看待了,怪不得這位郡主人人稱讚,想她的應變,這般看起來大方無比的氣度,又有誰能夠對她產生何種嫌隙。

索性程錦也無事,此時,倒是帶著一股打量與觀察的心思在陪這位含之郡主逛街了。

女子逛街,無列外,能夠去的地方也多是珠寶首飾之店,或者是衣物飾品之地,不論是古代還是現在,無一例外,女子的喜好,自古至今,都是曆來地相似的。

因此,出了會仙樓之後,便往寶華樓而去,寶華樓是江寧府最好的首飾店鋪,殷含之即便是郡主之身,卻也是長年累月待在深宮之中陪伴太後的人,這一趟,來到江寧府,可算是為數不多的出宮之舉,或者說,是為數不多的出門舉動,自是對許多事物都產生好奇,女子喜愛的首飾,她自是不可免俗地也想要去看看,何況聽聞寶華樓不僅是是江寧府最好的首飾店鋪更是南方最好的呢。

寶華樓的掌櫃的自是眼力見識夠高的人,見到兩個貴人到來,便客氣有禮迎了上前,將兩人帶入了後廂之中,親自挑選了寶華樓之中上好的首飾去給兩人觀看選擇。

殷含之隻接下了帶進來的第一批首飾之後,便自行觀看了起來,讓掌櫃地再去尋一些好的進來。

程錦自是坐在她對麵,看著托盤之中精雕細刻的各樣首飾。

首飾雖好,但她因為嫌其帶在頭上,略感笨重,不能盡快適應,因著時下女子頭發過長,本就帶有一定重量,她更是不太願意帶過重的珠玉首飾,盡量挑一些輕質的,堪堪將頭發挽好。

可即便是輕質的,卻也是閑雲山莊為她可以準備的,自然不是劣質的,因而,比起殷含之頭上搭配妥帖得宜的首飾,她便顯得簡單了許多。

不過有一隻簪子卻是從未離身的,她身上的東西多是有用處的,加之前些日子讓旁子瑜按照她的要求製造了一些,便是頭上的飾品,裏邊也裝著銀針,都是經過特殊製作與處理的。

寶華樓的首飾雖好,可卻不是她需要的,雖是精巧玲瓏,惹人生愛,倒也沒有真的可以讓人喜好到遲疑之間一擲千金的地步。

可殷含之看著看著,卻是拿起了一隻精巧的帶著淡淡月華光彩的步搖放在了程錦的頭側比劃,“我看著這隻步搖倒是不錯,你覺得如何?”

而後拿下來,放在程錦的麵前。

那是一隻純白玉的步搖,精雕細琢,光滑瑩潤垂下來的吊珠,是一顆鏤空的珍珠,鏤空的珍珠之中,點綴著點點若隱若現的淡黃之色,好不靈動精巧。

程錦對首飾的研究不深入,殷含之既然如此說,她看了一眼,不多說什麼,隻點了點頭,“不錯。”

殷含之似乎也很是滿意,“你不選一些麼?”

“我使用的首飾,都是特質,這些雖好,不適合我。”她言簡意賅,真的沒有挑選的打算。

殷含之見此,也並不勉強,再低頭認真挑選了幾樣。程錦看著有些無趣,便隨意站起身在在廂房之中遊覽了起來。

此處雖說是供客人挑選首飾與休息所用的廂房,倒也不是別致,為凸顯寶華樓的尊貴,便是牆體上用於裝飾的,都是寶華樓之中,獨一無二的首飾樣品,當然,是精心畫作之後掛於牆上,用於客人觀賞的。

她隨意走動,殷含之也挑選得認真,可程錦卻是將目光停留在了一隻刻畫別致的玉冠麵前,寶華樓雖是以女子首飾為營生,但是卻也有不少男子的飾品,譬如玉墜扇墜劍墜之類,自然也少不得玉冠。

這麼看著,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與楚睿在鄔終別院北苑吵架的時候,他穿了一身看起來較為閑適的家居之服,不是平日裏多著的墨色,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沒有了往日的冷漠之色,反倒添了幾絲平和與柔意,那一日,發上的玉冠,她記得,也是是簡單並無圖案的純白玉冠,如同畫作上那一隻一般,她這麼看著,突然失了神。

倒是殷含之幾番挑選之後,終於結束,叫了掌櫃的進來,似乎也沒有注意到程錦的在另一處的失神。

寶華樓的掌櫃的,是個具有責任心的商家,看了看殷含之所選的幾樣首飾,在尚未包裝之前,開口道,“這幾樣首飾,都是郡主為自己所選的?”

殷含之指了指其中的幾樣,“這些是我為自己所選,其餘的是贈為她人的。”

而後不解問道,“有何不妥麼?”

掌櫃的了然,笑道,“郡主恕罪,並非小民妄議郡主容姿,隻是……這隻白玉珍珠金桂步搖,卻是不太適合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