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天殺的毛賊偷了老娘的銀子誒!”
杜媽媽一雙短胖手“砰砰砰”拍得床板兒直哆嗦,鼻子下的小黑毛兒一陣北風刮過,寸草不生。
小春兒哆哆嗦嗦的端著湯藥站在門口不敢進。
等杜媽媽手紅了,床板子不顫了,她才試著小聲問道:“湯藥熬好了,杜媽媽現在可要喝?”
“端過來!噗~”杜媽媽拿帕子擤了把鼻涕,眼圈兒紅紅,悶聲悶氣道:
“小春兒,你讓福子去跟門口小童兒報信兒,改明兒抓藥把錢一塊兒結。叫他別等著了。”
這銀錢白白去了一大截,她是心肝脾肺腎都痛得絞成一塊兒了。
“噯”小春兒答應著把藥遞了過去。
杜媽媽心痛的看了眼床板子和小衣櫃,“咯噔”一聲放下藥碗,怒問道:
“院兒裏今晚上誰當值?放了這麼大賊進來,人是死的嗎?”
小春兒抖了抖,“今兒晚的護衛都送媽媽您去藥館子了,沒人當值。”
別院兒的護衛不過四五個,加上看門的福子,攏共不超過十個人。
村裏最近的藥館子離這兒三大裏地,不一塊兒出動,照杜媽媽這體格兒,路上找誰搭把手去?
杜媽媽又是一陣喘不上氣兒,合著還是她的錯了?
哼,等她找出是哪個王八羔子幹得破事兒,不剝了她的王八甲子!
顯然,南宮九深入人心的懦夫形象,讓杜媽媽自然而然的把她排除在外了。
小春兒出主意道:“媽媽不如找盧知州幫個忙?好歹官家老爺得看相爺的麵子。”
她家裏四張嘴等著吃飯,這月錢不發,她老子娘不揍死她才怪。
杜媽媽眼神兒閃了閃,不自然道:“說什麼破爛玩意兒!
那盧知州家的小姐兒跟九公子是死對頭,你嫌我銀子丟少了不夠,還想賠個人進去麼?”
“不、不是的。”小春兒忙否認道。
“得了。”杜媽媽捂捂胸口,順了順氣兒道:“你事兒做得好,媽媽虧不了你銀子。
回頭記得去九公子那兒送碗夜宵,那孩子怪可憐見的。”
是怪可憐的,小春兒想著。
“噯”了一聲答應下來,方才端著空藥碗出去了。
杜媽媽伸長腦袋望了望,使勁兒挪了挪動彈不了的雙腿,把床邊小窗戶關嚴實後,端了小桌上荸薺籃子下來。
那荸薺籃子裏一水兒花花綠綠的針頭線腦兒,白線納得密密匝匝的厚實鞋底兒。
杜媽媽拿著剪刀,伸了又伸,最終狠心剪開了鞋底兒,從裏頭抽出一張薄薄的銀票。
那是她最後藏的私房銀子。
“他奶奶的!老娘今年不伺候了!”
可她忘了,不管她願不願意伺候,南宮九都有本事讓她不得不伺候。
不過這會兒,九尾狐大神正忙著雕木板兒,壓根兒沒空理她。
南宮九瞥幾行字兒,刻幾行字兒,眼睛都快抽風了。
這字……
胖如小豬拱白菜,醜若螃蟹跨大海。
咳,很符合字如其人的說法。
即便她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也不得不承認,看字刻字——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呢。
——十分擔心她美麗的眼睛會不會因此變得邪惡起來。
黑衣人老神在在的躺在竹塌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九公子寫字不如何,刻字倒是不錯。”
南宮九幹咳一聲,一本正經道:“那是自然。
本公子一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顧描紅字。
你能認識到本公子的優點,可見小黑你還是很有眼光的。”
黑衣人歪頭過來,直接忽略南宮九前麵若幹句自賣自誇的話,“你叫我什麼?”
“小黑啊!”南宮九放下匕首,認真道:“你黑衣黑臉黑心肝,這名兒多配你。”
“嗬,九公子套名字的技巧實在不怎麼高明。”黑衣人眼一閉,又大爺似的躺回去了。
喲,看出來這是激怒他了。
南宮九也不惱,“你在這兒住,我叫你一聲總得答應吧。
難道叫‘哎哎哎’啊?”
半晌,兩人無話,隻餘蟬鳴悠悠,木屑飄飄。
“無塵。”
“啊?”
“本座名無塵。”
一,二,三。
沒動靜。
黑衣人睜眼,見南宮九沒反應,不悅道:“聾了?”
“啊?”南宮九盯回去,“我在想,你能不能用銀子砸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