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俗女可耐(1 / 3)

俗女可耐

虐戀情深

楔子

“注意到了嗎?他今天又來看她了!”

“早注意到了,那麼好看的一個人,每天都雷打不動地來。聽護士長說,那個女人躺了五年,他就來了整整五年。”

“哇,好感人啊!那個男的一定很愛她,也隻有用情至深的男人才會在戀人變成植物人後還溫柔守候。”看多了偶像劇的小護士如此篤定。

這是一所位於郊外的療養院,兩個年輕的實習護士正站在走廊的轉角處竊竊私語,她們的視線不時地瞟向走廊盡頭一扇虛掩的門裏。

從門縫望去,依稀可見男人的背影。

那個男人肩膀寬闊,背脊挺拔,周身氣息卻如他身上那件西裝外套一樣冷硬。他正用濕毛巾緩慢地擦拭著沉睡中的女人的身體,那機械般的動作如例行公事般,沒有任何欲望,那雙深眸裏幾乎瞧不出半點情緒,仿佛他指尖觸碰的隻是冰冷的瓷器,而不是女人溫熱的柔軟肌膚。

突然,被男人握在手心的手指動了動,他詫異地抬頭,目光如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處細微的反應,但是沒有,她沒有醒。

應該是錯覺,這麼想著,男人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卻是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滿福提著一袋子的行李,脖子向後仰得很低,她驚歎地望著眼前這幢高高聳立像要刺破雲端的大樓。誰曾想,五年前默默無聞的小公司會發展成如今這樣規模龐大的集團。

可滿福是驕傲的,因為她也為這個集團的誕生付出了努力。最重要的一點是,它的女主人是她。

想到這兒,滿福扯出笑容,自信滿滿地挺直腰杆走了進去。

“小姐,我們總裁真的還沒結婚,如果你有要事找他,請預約。”總裁夫人?這個月第幾個了?這個姿色、氣質更差!接待小姐鄙夷地看著滿福土氣的外表,說得好不耐煩。

“啟境的妻子就是我,我們是領過結婚證的!他在幾樓,我自己去找他。”滿福可不是受得了氣的人,她當即手拍服務台大聲嚷嚷著。

接待小姐壓根兒就不想再理她,麵露嫌棄地說:“哪來的鄉野村姑。”

她瞧不起人的姿態更是激怒了滿福,她直接半個身子趴在服務台上,拎起對方的領子:“老娘當年在市場裏幹架的時候,你都不知道算哪根蔥,快給老娘道歉!”

胡攪蠻纏的人多得是,但像這麼剽悍厚臉皮的女人,接待小姐還是第一次見,哪裏招架得住,當即花容失色直喊救命。

大門口的保安正要上前拉人,這時,一個男高音在滿福身後響起:“幹什麼?幹什麼呢這是!”

滿福狠狠地鬆開了她的領子,回過身嚷道:“關你屁——”“事”字未出口,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因為她要找的人就站在不遠處,被好幾個人眾星捧月般簇擁在前頭,他西裝革履,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著,露出了飽滿的額頭,立體的五官,比起五年前,更多了一份從容的貴氣和沉穩。

滿福幾近癡迷地盯著他。

“總裁,這位小姐說是您的妻子,嚷嚷著要找您,您看?”接待小姐趕緊撫平好領子恭敬地說著。

“啟境,你快把她開除了,她不讓我找你就算了,還對我出言不遜。”滿福回過神來,衝上前就要去拉他的手告狀。

但還未靠近他,就被葉啟境身旁的人擋開了。

滿福奇怪地看向他,卻見葉啟境隻是淡淡的,看陌生人一樣地看了她一眼後,說:“我不認識她。”隨即,他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向電梯口。

“保安,還不快把人請出去!”尾隨在葉啟境身後的胖子喊著,剛才的男高音就是他。

“啟境,我是滿福啊!我醒了,我來找你了!哎,你不要走啊!”滿福著急地想要追上去,聲音嚷得整個大堂的人都聽見了。

她的語氣裏是滿滿的不明白,明明療養院的人說他每天都會來看她,怎麼現在他不認識她了?

但是葉啟境沒給她機會明白,保安就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大門外拖。

電梯門關上,依稀還能聽見滿福高喊“啟境”的聲音,葉啟境閉上眼數秒,隱去了眼中的波瀾,再睜眼時又是一副冷麵冷心的模樣。

如果被人一趕就灰頭土臉地離開,那麼滿福就不會是滿福了。她多麼強悍的一個人,高中還沒畢業就輟學去市場裏賣豬肉,沒過兩年就能把老跟她搶生意還欺負她的肥仔給打趴下了。

滿福的媽曾這麼精辟地總結,滿福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撞得頭破血流一身是傷也義無反顧的人。

被保安趕出來後,她就坐在台階上等,既然她進不去,那她就等人出來。

具體等了多久滿福也不清楚,隻知道在黑夜代替了白天,星辰布滿頭頂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就在她身邊停下,車窗搖下,是葉啟境俊逸的側臉:“上車。”

滿福趕緊站了起來,邁著兩條發麻的腿坐上了副駕駛座。頭一回坐上這麼高檔舒適的車,讓滿福不太習慣地拉扯著衣角,嘴上仍是大咧咧地問:“今天去公司找你時,你怎麼不認我,要等到現在才來找我?”

葉啟境似是專注地開著車,雙目一直注視著前方:“我有自己的安排。”

滿福愣了下,又不以為意地聳肩說:“哦,隨你。”就好像在大堂裏丟臉,在台階上被當成小醜遭人非議了一整天的那人不是她一樣。

車廂內一時沉寂了下來,但滿福又哪裏是嘴巴閑得住的人,又唧唧喳喳地扯些有的沒的話講,她成了植物人五年,和社會完全脫了節,又哪能有什麼新鮮話題可說。五年對她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卻足夠讓葉啟境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很快,滿福便聽見葉啟境說:“我今天工作有點累,讓我靜一靜。”

他的口氣平常,但滿福還是聽出了他的不耐煩,她像是被人點了啞穴一樣,興致勃勃地講了一半,張著嘴卻再也說不下去。

葉啟境看向後視窗時,滿福正低著頭,多年未剪的黑發長長地披散在她胸前,睫毛在她眼下留下厚厚的陰影,也許是車內燈光太過柔和,一向粗俗的滿福看起來竟有幾分柔弱。更叫他想起當年,她滿臉是血卻仍是緊緊抱著他不放的倔強模樣……

葉啟境冷硬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些:“肚子餓嗎?”

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卻讓滿福得了什麼恩寵似的,臉上立即又有了笑容,她重重地點頭說:“餓得能吞下一隻豬了!”

“嗯,我們也快到了。”

得到葉啟境的回應後,滿福又重新開始了她的滔滔不絕,這次,葉啟境沒再打斷她。

約莫半小時後,車子在郊外的別墅前停下,葉啟境說:“以後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是你,不是我們。

葉啟境是滿福爸媽收養的孩子,打滿福有記憶開始,她就被教導要好好和葉啟境相處,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一起長大,讀同一所學校,甚至在葉啟境大學未畢業時,他們就結了婚,領了結婚證,同床共枕了兩年,他們還曾有過小孩。

沒有人能像她一樣和葉啟境如此親密。滿福比誰都還相信這一點,卻也比誰都知道葉啟境有多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也是如此。

“你有什麼需要就打這個電話,家政會幫你辦妥。”把一張名片壓在餐桌上後,葉啟境轉身就要出門。

滿福這時剛好吃飽了飯,聞言,她趕緊起身問:“你不在這裏過夜?”她太慌張了,以至於掛在臉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他帶她參觀房子時,她並沒有看到屬於他的物品。

葉啟境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答非所問:“這幾年城裏變化大,你沒事就不要進城了,免得迷路。”

他的目光過於冷淡,從見麵開始,他就是用這麼冷硬的外殼麵對她。滿福急了,迅速上前抱住了他。她一隻手掛在他的脖子上,一隻手抓著他的手,探進自己的衣襟,放在腰側上:“啟境,五年了,難道你不想要我嗎?”

她把唇輕輕地貼上他的嘴角,企圖用她的熱情化解他唇邊的冰冷。

滿福就不是一個扭捏的人,她的求歡坦率而赤裸。

葉啟境身子一僵,就在滿福以為她的挑逗起效,就要歡快地去扯葉啟境的襯衣時,卻被他一把推開。

葉啟境不是個會感情外露的人,可這一次滿福卻從他的臉上讀出了嫌惡,她一時手足無措。

“你也累了一整天了,早點休息。還有,我最近會比較忙,不會經常過來。”

她睡了五年,一覺醒來就把他給睡沒了,他還叫她早點休息?滿福看著他自始至終就沒有笑容的臉,突然間就明白了:“葉啟境,你不要我了!”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滿福神色肅穆地問著他。

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對她的清醒,他沒有半點歡喜,甚至他還不願讓人知道他的身邊有她的存在,所以在大堂裏當做不認識她,所以才在三更半夜趁無人時接她離開。

她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去知道,假裝他真的是另有安排。

葉啟境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說:“別胡思亂想了。”隨即開門離開。

“葉啟境,你敢不要我,我就去死,去死!”滿福扯開嗓子在他身後喊著。

她不會說“殺了你”,她舍不得,可她舍得對自己殘忍。

屋外是汽車啟動離開發出的聲響,葉啟境並沒有回來。滿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她原以為在她為他付出那麼多後,他會對她好些,可現實依然是——他不在乎她。

隻有真正在乎你的人,連你掉一根頭發他都會覺得心疼。如果他不把你放心上,你的生死對他而言又有多大幹係。

“說,你跟那個叫曉芸的女生是什麼關係?她為什麼來找你?”

這句太過熟悉的質問在葉啟境耳邊響起,他直覺皺眉,緩緩睜眼卻隻看到重重的霧氣擋住了他的視野。

“我們隻是普通同學,一起做研究課題罷了。”

隨著這道清冷聲音的響起,霧氣漸漸散開,葉啟境看見了一個狹小的客廳和一些簡單的家具擺設,幾乎一眼,葉啟境就認出了那是五年前他和滿福租住的房子。

在客廳中央,一個短發的女人叉著腰,怒目圓睜地看著比她高大半個頭的男人,是五年前的滿福和他。

很多人都有過睡著時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怎麼也醒不過來的經曆。葉啟境現在就是這樣。

“葉啟境,你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就去死!”

“你別無理取鬧了。”

“……”

每次都以死要挾他,葉啟境厭惡的表情幾乎和當時一樣,他向來仇恨他們滿家,也討厭她,粗俗、嗓門大、脾氣火暴,還有濃重的市井氣息,動不動就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把戲。

可那時他的學費是她支付的,他的生活是她支撐的,再不喜歡也要忍她讓她任她耍潑,心裏卻是在咒罵她,讓她快點去死。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他在五年裏難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