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快點說呀?”
“小聲點!我告訴你,他三歲的時候呀,就沒了爹娘,可慘啦!”
“那同名字有什麼關係嘛。”
“你別急,小心讓他們聽見。俗話不是說嘛,有娘的孩子是個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所以,自打小時候起,人們就都叫他三草。也就是說,他三歲的時候,離開了爹娘,成了根草兒。小玉姐,你說他的身世可憐不可憐?”
“想不到,他…,身世竟也這般不幸!對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呀,最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了,當然是蘭兒姐姐告訴我了。”
“有娘的孩子是個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
“小玉姐,小——玉——姐,你怎麼啦?”
“沒…沒什麼,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又東想西想什麼了?”
“小玉姐,今晚是個特別的日子,你可不要少許了一個願喲?”
“你?我不理你了。”
“……”
月色好迷人。
時間卻走得很快。
“好了,相見不如偶遇。三草哥,今晚就到我那兒去吧?”
麵對仲卿發出誠摯的邀請,三草感激一笑:“還是改日吧,我已經住下海友客棧了。我想,我們有了今日的相識,往後見麵的日子一定會很多。蘭芝,小玉姑娘,還有你,快樂天使小蓮子,願你們開開心心。時間不多了,我該先行回去了。”
仲卿見挽留不住,隻得作罷:“那…好吧。”
蘭芝點了下頭,給了三草一個燦爛的笑容。
最頑皮的當然莫過於小蓮子了:她用胳膊有意地碰了小玉一下,小玉則用手指去掐她……
乞巧節盛會尚未臨近尾聲。
相反,意更濃。
可不?月亮從這座山頭,還沒爬到那座山頭呢!
大概,它走得有點累了吧。
“哦,對了。”仲卿突然說:“我忘了告訴你們了,剛才小蓮子在找我的時候,跌了一跤,腿受了點傷,多虧一位姑娘包紮了傷口。蘭芝,你幫小蓮子把傷口查看一下吧。”
蘭芝心疼起來:“小蓮子,你腿受了傷,你怎麼?還不快讓蘭兒姐姐幫你看一下。”
小玉一旁說:“誰讓她招呼不打一個,拔開腿就跑呢?這叫懲罰。”
“那還不都是讓你給氣得。”小蓮子狠狠地白了她一眼:“笑話人家什麼可愛舞。”
蘭芝認真查完傷口後,說:“還好,隻擦破了點皮。小蓮子,你知道那位姐姐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我忘記問了。不過?她看起來…也挺好,挺漂亮的,嗯!我會記住她的。”
“噢!我想起來了,她是不是長得…”
小玉故意說了這句,後跑到小蓮子身邊,低聲暗示著:“別在這裏囉嗦了,你也不想想今天是個什麼日子,天上的牛郎與織女都快把鵲橋走了十幾八個來回了,你和我還在這…”
小蓮子會意了:“那姐姐長得,她呀她呀,她她她…”
她和小玉正準備回避到一邊去,就在這時,人群中一陣嘩然,隻見一位……
“七月裏,七月七,月亮下麵把花摘。公一朵,母一朵,別怨奴家不手巧。天好熱,花難栽!眼淚掉在薄荷上,薄荷花兒開!”
“我是小仙女,我是七妹,你們快來看呀!”
“王母娘娘不愛我了,牛郎哥也不要我了,我這麼漂亮,這麼賢慧,現在成了沒人要的貨色。大家快來看呀,我被打下凡間了,我不想呀!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不要做豬,也不要做羊,我做牛做馬,做什麼都行呀!”
“詩書禮儀,好…稀奇!琴棋書畫,好…偉大!吹拉彈唱,好…好…惆悵!我是小仙女,我是小仙女!”
“七月裏,七月七,月亮下麵把花摘…”
月色下,篝火旁,搖擺著走來一位身著淡紫色綾羅裙子的女子,她像似瘋了,一路走來,如歌如泣。
蘭芝大吃一驚,月下失色不已,又不禁喃喃而語:“不是,不可能,不會的,我不信!”
“哇!”小蓮子也是吃驚非淺:“終於讓王母娘娘給打下凡間啦!這回你失去的也太大了點吧!連個東西南北都沒有了,好可憐,太可惜,不值得!我都有點不忍和心痛了。”
“喂喂喂!”小玉用胳膊使勁碰小蓮子,一邊緊盯著瘋女人,還小聲地說:“她遇上你,也真夠倒黴的了,上次你替她許的那個願呀,放在今天,終於靈驗了。你看你看,她一個千金之軀都變成什麼樣了?”
小蓮子不認可:“哪事對哪事,誰…誰替她許過願啦?”
小玉認真起來:“咦?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上次放風箏的時候,你不是說…說什麼…掉下來的隻是個風箏,又不是掉下來個王母娘娘,那麼害怕。什麼該來的會來,不該來的來也不來,就算那王母娘娘掉下來呀,也不一定想著要去拆散你們!你還說人家,什麼一點心情也沒有,也太容易失去了!這下可好,全都如你所願。你看看她現在這個瘋樣,準是什麼都沒有了,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
小蓮子無可辯解:“你?我?她她?”
“什麼你我她。”仲卿又急又納悶:“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呀?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明白。”
“唉!”蘭芝歎了聲:“她,正是白府的白千金哪!詩書禮儀,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嫁的是縣爺外甥,體麵郎君,堪稱門當戶對。隻可惜?這條路還是等著她走了!究其原因…何以究!”
仲卿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太明白。”
蘭芝笑了笑:“你聽?”
眾人早就議論開了。
“多可惜呀!怎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就瘋了呢?”
“別想不通,她準是做了什麼錯事,才會得到這樣的下場。”
“不會吧?前一陣子,我還聽街坊們誇讚呢。自從她嫁給縣爺外甥後,她每做一件事都十分小心謹慎,詩書禮儀,看起來,樣樣都做得盡善盡美。照理說,公婆和夫婿應該是無可厚非、無以挑剔了。然而她的言行舉止卻並未使得公婆順心舒暢,也沒能得到夫婿的讚賞。久而久之,她便留意了這種感覺。於是有一天,她便親口對公婆夫婿說,她要從那一天起,每晚都要問一下公婆。問她這一天下來,她還有哪些不足,無則加勉,有則從今晚就改之。這麼遵規守矩、賢慧得體的女人,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也是剛剛聽人說的,她呀,好像起初是夫婿對她沒了興趣,說她如此逆來順受,像塊木板似的,夫婿便想用以感情不和,生活枯燥乏味為由,想休了她。到了公婆那邊,公婆又嫌她不順眼,哪像是大家之女、千金之軀,簡直就是一個好使呼的丫頭!除此,沒什麼新鮮特別的感覺。公婆還覺得同她一起呆在府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那寶貝公子提出要將她休了,他爹娘也沒表示同意,也沒個反對,唉!”
“做女人真不幸!據說那縣爺的外甥又有了新歡啦,但不知又是哪家的千金了?”
“好像是…鄰縣縣令的三千金,可能是吧。”
“一聽說要休她,她就急得瘋了,真可惜!”
“最要緊的還算是白小姐她爹她娘!我聽說呀,她的爹娘在得知女兒將被夫婿所休,氣得竟然不準女兒進家門,說什麼…女兒家雪花命,飄到哪就是哪。又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還慫恿女兒,讓她堅持什麼…生是婆家的人,死也是婆家的鬼,還認定是女兒沒能盡到責任,唉!”
“今晚是個幸福、團圓、快樂的日子,沒想到白小姐她?”
“姐妹們,我們幾個趕緊再許個願吧。”
“快…快點先讓開,她過來了,別讓她靠近我們,那樣我們也會沾上她的黴氣的,尤其今晚是七夕之夜,會很靈的。”
“……”
聽到這,仲卿沉默了。
略帶點憤怒的沉默。
小玉也有點憤懣不平:“她也太可憐和不幸了。”
小蓮子則默不作聲。
蘭芝卻說:“她是可憐。但我卻以為,更多的應是可悲和可歎!不幸?不隻是她一個人的產物,是社會,是這個社會所帶來的大不幸!方方麵麵、條條格格、框框架架,真的言也言不盡,道也道不完!”
白小姐正從蘭芝她們身旁而過,搖擺著,舞蹈著,笑著,哭著,更似在訴著:“七月裏,七月七,月亮下麵把花摘…”
蘭芝她們誰也沒有避讓。
可白小姐卻似乎不記得蘭芝她們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蓮子看著白小姐從麵前而過,尤感負疚:“我不是存心要傷害你的。”
仲卿欲言又止,將蘭芝的手拉得更近,握得更緊了。
小玉和小蓮子相互遞了個眼神,又準備悄然避開去。
蘭芝笑了笑,說:“不要再避讓了,生活裏沒那麼多可夢可幻的,我們也該回去了呀?”
小玉和小蓮子都憨笑著,可並沒幾多笑聲。就這樣,她們牽手的牽手,牽馬的牽馬。也可惜的是,快樂卻並未能將整個夜色給包容。
不曾想,臨近盛會尾聲,這夜色竟有些沉重起來。
月亮,也終於爬過了那座山頭。
或許,銀河上的喜鵲們都已各自散去了吧。
篝火漸熄,起了點涼風,算是能尋回點清爽的感覺。
一路上,蘭芝的心中將白小姐的那幾句重複著:七月裏,七月七,月亮下麵把花摘。公一朵,母一朵,別怨奴家不手巧。天好熱,花難栽!眼淚掉在薄荷上,薄荷花兒開!眼淚掉在薄荷上,薄荷花兒開……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