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世好半笑半認真起來：“你就不擔心倘若還不起，會連擔保人都能賠進去嗎？”
“秦少爺，你真會開玩笑，我，我怎會還不起呢！我一定會連本附利如數奉還的。”
“如果我借給你的是個大數字呢？那你還接不接受？”
“大…大數字？”蘭榮臉上開始變色了。隨後，他當然沒了笑容：“請秦少爺說清楚點，鄉野中人，愚鈍得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你不明白，那就算了。”
世好冷冷地說：“真令我失望！阿良，送客！”
“秦少爺，你別…別著急，再…再商量嘛。”蘭榮力挽局麵。
“蘭榮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可給你留著情麵呢！你做買賣，你做什麼買賣？錢到了你手中，你就去亡命而賭，我沒能給你指出來，是希望你自己去珍惜，我的願望是多借些錢給你，讓你真正地去做買賣。可你？偏要辜負我的一番好意，錢借給你，那太沒保障了！”
世好揭了他的底。
“你以為你是誰呀？”阿良乘機便說：“第一次與我家少爺見麵，你還真以為，我家少爺是想和你那沒用的妹婿攀交？剛才你也不問問，我家少夫人又怎會對幫助你而反感？還有，所謂緣分，你以為是同你有緣分嗎？再者說，我家少爺把你奉為上賓，他可比焦公子還焦公子，那還不是因為…不是對有的人盡顯一片憐愛嗎？”
世好歎曰：“富貴浮雲，錢財糞土，唯有情字方可值我傾心！”
“少爺。”阿良又麵向主人：“既然您的一番好意已付之東流，那就算了吧。”
世好轉過身去：“我是替蘭芝不值啊！懦弱的焦呆子，可惡的焦老婆子，蘭芝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值啊！”
所有的所有，蘭榮豈可不明白？
他心裏激烈醞釀下之後……
“呆子，真是個呆子！”
蘭榮笑著說：“比焦公子還焦公子，焦公子那是我妹婿呀！”
“我真的忍不住又要奉勸你了。”阿良板著臉：“現在的情形是，誰抬誰舉，你這轎中人之目光可不要讓轎簾給遮得緊喲？”
蘭榮神情忽又沉甸甸起來：“這麼說，名義上是我妹妹作了擔保人，而實際上，她卻連自己都不保了？”
阿良回應：“也可以這麼說，我家少爺現在給你上的是道熱乎乎、香噴噴的大餐，倘若你害怕消化不了，沒關係，但這時間一長，就很難保鮮了。到時候，你腹中鬧起荒來，再來尋餐就菜，可就沒人敢保你會吃得有滋有味了。”
蘭榮直起腰杆，問：“那我這一回是屬於借呢，還是屬於？”
“你想屬於什麼，就屬於什麼。”世好這時候說：“一切隻要敢想。蘭榮兄，倘若能成人之美，又何必在意君子與小人之分呢？”
“哈哈哈！”一陣朗笑過後，蘭榮說：“君子？小人？有區別嗎？有意義嗎？我走投無路的時候，誰來可憐我？我飽一餐、餓一餐的時候，又有誰知道？受了冷遇，遭人白眼，這個世上有誰替我想過？”
感慨之餘，他又悠悠而歎：“就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為了委曲而求全，拒我這個兄長於千裏之外。我可是頭一回登門過府啊！就是一個討飯乞丐跑上門來，她也該打發一點賞錢呀？更何況，她的兄長已落魄沮喪到如此境界。更可惡的是那焦老婆子！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個小人，我就是我，我是蘭芝的兄長，我還有什麼不敢想。”
“想不到蘭榮兄心中原來竟有這麼多委曲！”世好拍了拍他的肩臂，安慰著。
阿良說：“我家少爺可是至情至信之人，對蘭芝小姐的一片真情更可謂是天地可鑒、日月為照啊！”
“好花有人愛，好玉有人惜。”蘭榮不禁感慨：“可金山更有人愛，銀山更有人惜！而金山銀山，又很少有人，會不給它們麵子的。我劉蘭榮說得很實在，要臉千萬莫跟錢要臉；慪氣，也千萬莫同錢慪氣。若是有人問我，情為何物？我來告訴他，拿錢來，我就會告訴你！”
“那？”世好問：“我該拿多少錢，你才會給我答案呢？”
蘭榮想了想，伸出一隻手。
“五千？”阿良瞪大了眼睛：“五千錢？多了點吧。”
“恕我得罪。”蘭榮白了他一眼：“說這話，你還沒夠那個份呢！”
“好！”世好伸出雙手，將蘭榮握住：“我給你兩隻手的數，免得你過兩天再來朝我豎起另外一隻手。說給就給，可蘭榮兄千萬不要失言，更不要…”
“沒什麼手段好耍！”蘭榮說：“不過，我隻允許我妹妹貼進去一次。還有就是，我妹妹性情貞烈，是匹倔馬，你可得悠著點，最好你得賠點真心真情進去。”
“上蒼為鑒！”
“撲通”一聲，世好雙腿跪下：“我發誓，我若對蘭芝姑娘，心存有二，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蘭榮感動了。
心也踏實和平衡了許多。
但他忽又皺起眉來：“可是，我如何才能幫得了你呢？”
“蘭榮兄…”
世好靠了上前，套近他耳旁自是一番耳語。
妹妹，對不起了！
出了飯莊，蘭榮心中略有點發抖：別怨哥，別怨，啊？
這會兒，他又會往哪而去呢？
他的去向，自然有人牽掛。
自從哥第一回登門，又憤憤而離去，蘭芝心裏的確無以平靜，擔憂甚多。
天氣，心情，這兩者往往可以不期而遇地纏mian在一起。
灰色的天，灰色的心情，心與心外兩個世界裏都毫不遜色地丟了大片色彩。沒有必然，陰陰之雲，濕濕的空氣，急吼吼的風，感遇景致，一切悱惻於心情，偶然得多了……
顯然，天像似在醞釀著一場行動。
可蘭芝的心中，能否期待到天氣此番行動後，會是一片陽光燦爛麼？也許，更是也許。
“蘭芝姐，還惦記著蘭榮大哥啊？”
小玉和小蓮子也來到了花園中風亭這裏。
一直靜靜地憑欄而觀的蘭芝，這才轉過身來。
她點了點頭：“為什麼，為什麼心中會有這麼多的不得已，不得已，無可奈何。我好想念爹娘，可哥哥的到來，剛給我帶來一絲寬慰與親和，卻又傷惱而去。我好感失落、負疚，恰巧與這天氣一唱即和，我真的微笑不起來。”
說到這，又歎了聲：“更難以掩飾！”
小蓮子往蘭芝身旁靠了靠：“蘭兒姐姐，我理解你。”
小玉勸慰著：“蘭芝姐，其實，蘭榮大哥來去始未你都無需自責，正如你剛才所感歎的一樣，生活中真的會有好多的無可奈何、不得已。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讓它成為過去吧。我想，蘭榮大哥若是能靜下心來思忖，他是不會責備於你的。”
“責備？我怎會計較這些呢。”
蘭芝鎖著眉：“我隻是有點憂慮，道路茫茫，他又會有個怎樣的去向呢？我爹和我娘的心，差不多已全係在他的身上了，如果他能回去好好打理生活，也就罷了，倘若？”
“蘭兒姐姐。”小蓮子也勸著：“你這個樣子，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呢，這個樣子，會？會失去美麗的，會老的！不行，蘭兒姐姐就是蘭兒姐姐，我得想個辦法讓你忘記煩惱，跟我來。”
小玉問：“你…你想把蘭芝姐給拖到哪兒去呀？”
小蓮子答：“想要得到快樂，就得先拒絕煩惱！消愁解悶去唄。”
小玉急了：“不行啊，你娘若是知道蘭芝姐喝了酒，那還了得！小蓮子，你別再闖禍了。”
小蓮子說：“誰說去喝酒解愁啦？什麼人對什麼事唄！那是我哥他們用的良方秘訣，我再笨也不會笨到腦子隻有你一半呀？再說嘛，借酒澆愁，愁更愁，你以為我不懂。”
小玉說：“我也是關心嘛。若不是蘭芝姐心中，呸呸呸！若不是這糟糕的天氣，我絕不會輸這口氣給你的。”
“你們呀！”蘭芝笑了起來：“想逗我開心，也別用鬥嘴這個方式嘛。我知道小蓮子的心意，她是想讓我去一個地方，一個可以排遣心中鬱悶的地方，咱們一起走吧。”
蘭芝的猜測很快便得以驗證。
便是琴房了。
可見得小蓮子：“手舞足蹈。左手擺一擺，右手搖一搖；足蹈手舞，左腳踢一踢，右腳跳一跳，轉過身來，再把頭兒晃一晃。向前像隻鴨，向左向右像螃蟹，向後是隻大青蝦，大青蝦！”
逗得小玉大笑不止：“小蓮子，你這是跳的什麼呀？”
蘭芝也忍俊不住而笑：“你這樣的舞姿呀，我還真的配不出什麼曲調呢。”
“當然囉！”小蓮子得意起來：“這就叫做想要得到快樂，就得先拒絕煩惱，可愛舞！怎麼樣，可愛不可愛？諸位，心中還有無煩惱和憂愁呀？若是還未能雲消霧散，要不要我再來一段‘小蓮子可愛舞’？”
“有人跳，就得有人欣賞啊？再來一段吧。”
蘭芝真的是開心笑了。
“真…真的還要跳呀？”小蓮子麵露難色：“很…很難看的！我隻是想讓大家開心一點麼，既然大家都笑了，蘭兒姐姐，你也不必為難給我配這可愛樂了，對不對？”
蘭芝說：“隻要有你這個開心豆呀，哪裏還會有煩惱藏身。”
小玉提議：“嗯？我看這樣吧，既然大家這麼盡情盡興，何不如由我來試著彈曲，蘭芝姐跳段真正的舞。小蓮子呢？你就一旁學著，你們以為如何？”
“好！”小蓮子拍手而叫：“咱們就比一比，你來學彈曲，我來學舞，看誰…看誰最笨。”
果真，小玉撫琴而坐，小蓮子一邊擺開了架勢。蘭芝笑了笑，隨著琴聲起，快樂便和美麗相融了……
世界沒那麼大，也不覺著天有多重。
想要得到快樂，就得先拒絕煩惱。
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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