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良施計(1 / 3)

今日來佛光寺的香客並不多。

加之天氣悶熱,連僧侶都很少出來張羅了。

該說些什麼呢?還是先替娘求聲福吧。

點起香火後,蘭芝心中念著:

但願娘能早日身體健康,一家人在一起,不求大富大貴,隻願相親相融。蘭芝隻想有一個幸福的家,溫暖的家,充滿陽光的家。蘭芝不敢有所奢求,真的不敢。

有仲卿相伴,就算是要讓蘭芝一輩子隻是付出,蘭芝又能有何奢求呢?

說起奢求,其實一個人的心裏所想奢求的東西太多了,也許有止境,也許根本就沒個止境,可蘭芝真的可以為仲卿而無所奢求。不知道,蘭芝美好的付出會不會換來一片美麗。人,有時候會朝著美好的方向遠遠望去,我,大概就是如此吧。

會好起來的,一切會好起來!

生活會有美麗芬芳的一麵。不知道為什麼,每每心中一想到仲卿,眼前頓有一片陽光燦爛之感。想著他的憨、他的純、更是他的真。還有,還有就是娘的點滴之變。娘今日裏有句話,蘭芝倒是有點折服。娘說,蘭芝所說所做都是在把蘭芝來證明,娘說她也同樣如此。如此一句信任之言,蘭芝真的可以把疑雲推得開十萬八千裏。

會好的,蘭芝會盼來一個溫暖無比的家,定是時日而已。

所以,所以?

她又露出陣陣羞意:讓我快點做母親吧。

心中默默祈求至此,蘭芝並未進行頂禮膜拜,隻是露著一個甜美的笑容。她轉過身來,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形態各異的佛像。有一尊大肚笑臉彌勒吸引了她。蘭芝走了過去,用手輕輕地摸它大肚皮兒。

心中又笑言:若是再能捉回迷藏,我一定會躲在你身後。還是不行,我會偷偷笑的。

兒時的童真,又隱隱在其中。

從佛光寺裏出來,蘭芝心惦著娘,一路上放快了腳步。

可就在此時:

一輛馬車從身後飛馳而來。行馳到蘭芝身旁時,隻見馬車的主人強勒住馬,一副驚慌膽戰的樣子。從車篷裏又跳下兩個人,還沒等蘭芝反應過來,便慌慌張張地將她強行拖上了車。隨後,趕車之人狠狠地用鞭猛抽了馬兒幾下。

有些事就這樣發生了。

與其說是意想不到,還不如說是實有安排。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帶我上車?”

蘭芝讓恐懼的心稍稍平靜之後,責問:“你們想幹什麼?”

車篷裏,她被兩陌生人一左一右給夾持著,車子往城外樹林馳去。

“我們還能幹什麼?”兩陌生人隔著蘭芝相視而大笑:“我們?我們又能幹什麼!那還不是…”說到這,兩狂徒用手輕輕撓了下蘭芝單薄的膀臂,後又神經質地淫笑起來。

頗失人之態。

蘭芝強壓下憤怒:“假如我們都是一些孩童,那麼這僅是一場遊戲而已;也倘若我們都已年邁,那麼當我們回過頭來,看看年輕時所為,若有迷失,豈不後悔?我知道這時哀求不會帶來什麼好結果,可是每一個人,都會本能地尋找著方法來保護自己。我為了保護我,在膽戰心驚的尋求著這種文文弱弱的勸說來保護。請你們不要為了一己私欲,而把痛苦無緣無故地強加給別人。甚至,可以毀了別人。而最終,也會毀了你們自己!每一個人,都會有爹和娘,有兄弟姐妹,請你們…勿惡為善吧。”

“別跟我們囉嗦!”有一個狂徒顯得有點不耐煩了:“識相點,讓我們兄弟得個快活,完了事馬上就把你丟下來。否則,我們可是從來動粗不動文喲?姑娘,別擔心,我們也不會太粗的。”

另一狂徒:“姑娘,你想那麼多太累了,你看看這車的外麵,你看看,你看看,多麼美的景致啊!人一輩子能有多少光陰?不如陪咱兄弟們散散心,取點樂子,隻要你能讓我們玩得開心,說不定下次遇著,還會賞你一些恩惠。別裝什麼三貞九烈啦,那都是騙人的。”

這輛馬車,的確四麵皆留有敞口,僅一層簾子遮著。隨著車體搖擺,前後左右的景致倒真能見著。

“別再浪費時間了,她這麼漂亮,還不夠我一人給吞了呢。”

“你不可以這麼急,讓我先來,我先來。”

“……”

“無賴!”蘭芝極其本能地竭力抵禦著各種侵襲。

忽然,她聽得一陣馬蹄聲從車前方傳來。蘭芝奮力掙脫他們的手,撲向車窗那,伸出頭去,一邊還用手死死地抓住窗簷。果然見得從前方飛來兩匹快馬,馬上端坐著兩個漢兒,也隨著一陳涼風襲來,那兩匹馬兒已從她身旁擦肩而過。野外的小道上,除卻此兩匹馬兒,已很難覓得上一影半蹤了。

“救救我!救…”

蘭芝的呼救聲已近沙啞。

兩陌生人狠狠地將她拽了過來:

“在天上,是鳥兒狠;在水裏,是魚兒狠;我告訴你,在地上是我兄弟們狠!你別吃完了敬酒還想吃罰酒,若是惹怒了爺們,我們會把你關到樹林裏三天三夜。”

“叫啊?大聲叫啊?就算你叫破喉嚨,在這兒也不會有人的。”

“無恥之徒!”蘭芝憤怒已極:“縱然一死,我也不會讓你們得逞!我警告你們,我夫君在府衙裏任職,如果你們真敢喪盡天良,我夫君一定不會饒恕你們。想從我身上得到你們想要得到的,除非先將我變成死人!”

“那…怎…怎麼辦?”有一人開始膽怯起來。

另一人說:“哼!我才不管呢。在我還沒得到快樂之前,我決不會讓你變成死人。敢罵我無恥,我現在就露點‘齒’來給你看看。”

“不…不行啊!”膽怯者用手指了指車後,隻見剛剛過去的兩匹馬兒已掉轉頭飛馳而來。

另一歹人氣焰大消,急了:“真他媽的晦氣!快,快叫老三停車,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快走人吧!”

說完,他再一次將蘭芝上下打量個透。

最後將目光停在了蘭芝的那根銀簪上。

隻見那人“嘿嘿”兩聲奸笑,一把將銀簪從蘭芝頭上給拽了下來,揣入自己懷中。蘭芝的秀發也隨之散落開來。

馬車“吱呀”一聲停下了,三人急忙下了馬車,猖狂逃竄。

“把銀簪還給我!”蘭芝不顧一切地追了上去:“你們不能搶走我的銀簪,不能!”

一個踉蹌,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姑娘,你怎麼樣了?”

得此良機,世好迅速抱起摔倒在地的蘭芝時,雙臂竟顯得有點微微發顫了。

“我的銀簪,我的銀簪。”蘭芝無奈地看著那三個歹人的影子:“他們怎麼可以搶走我的銀簪!”

“還不快點去,把姑娘的銀簪給追回來?”

世好吩咐完阿良,又忿忿地說:“這幫無賴,真沒想到他們竟會棄車而逃,想必這架破馬車八成也是偷來的。若是落在我手裏,定將他們送去官府嚴辦不可。”

那上來的兩匹馬兒不是別人,正是世好和阿良。

得到主人的吩咐後,阿良迅速上馬急追而去。

“謝謝公子相助!”蘭芝抽開手,自是很感激:“我…”

“別…別這麼客氣,你現在心情一定亂糟糟,我…也沒什麼,隻不過是…”世好頓了下,在調整好由於近距離與蘭芝的接觸而引發的激烈心跳,又由於此心跳而引起的語言障礙後,終於在一副正直的麵孔下流利而語:“你,千萬別這麼說,再這麼說,我倒有點英雄救美之嫌了。其實我連那夥歹人的麵都未曾見著,更談不上交手,那夥歹人也隻不過是被嚇走而已,你切莫耿耿於懷,隻要你未受損傷,這才是重中之重,不幸中之萬幸啊!”

蘭芝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若不是二位及時趕上來,真不知後果會怎麼樣。”

“哦,對了,你為何對一根銀簪這般珍視?”世好問。

“那可是我的婆母對我的一片愛心!”蘭芝難過地說:“沒想到,我剛插上的第一天,竟被我給丟了。”

世好剛想伸出手去安慰下她,卻又縮了回來:“你還是想開點吧,得失乃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隻要你心存一片孝心,我想你的婆母不會怪罪於你。也沒準,我的下人會將你的銀簪給追回來呢。”

“真的希望能如此。”蘭芝悠悠自歎了聲,個中什麼滋味都有,更多的還是期待著銀簪能真的給追回來。

世好也沒怎麼將目光多瀉在她身上。

他很注重第一形象。

心裏麵卻是百花齊放著。

“別再跑啦!”

沒落一片樹林中時,那三個陌生人聽到阿良的叫喊,放緩了步子。

阿良翻身下馬,走上前去:“怎麼,跑這麼快,是不是連賞錢都不要了?”

“嘿嘿!”對方憨笑著說:“哪能不要賞錢呢。不過,咱兄弟演,可就得演像點,這樣就是讓我們哥幾個領點賞,那心裏也踏實多了。”

“你們心裏踏實,我家少爺心裏可就不那麼踏實了。”

“此…此話怎講?”

“聽那姑娘哭哭啼啼的,像似讓你們占了不少便宜呦?”

“冤枉啊!”

對方怎耐得阿良這麼詐法,驚慌起來:“我們哥倆連她的臉蛋摸都不敢摸一下,盡做些嚇唬她的樣子。我們怎敢昌犯秦大少爺呢?阿良大哥,我們可都是有言在先的啊!”

阿良滿意地笑了笑:“別緊張,隻是嚇唬你們一下。好啦,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拿了錢就請馬上走人。”

“那就多謝了。”對方從阿良手中接過賞錢,眉開眼笑:“阿良大哥,下次若還有這等美事,可別忘了關照我們哥幾個喲?我們保證做得天衣無縫,巧…巧奪天工。隻要能結識秦大少爺和阿良大哥,咱哥幾個多點少點賞錢,那無所謂。”

說完,對方從錢裏抽出部分放在阿良手中,阿良當然笑納。

可阿良把錢放入懷中後,又把手伸到了對方的麵前。

“阿良大哥,您這是?”

“快點拿出來吧,我還等著到少爺麵前去交差呢。”

“阿良大哥,您總不能讓我們哥幾個白演一趟吧?”

“銀簪!”阿良提高了嗓門:“不是要你們的賞錢。快點快點,我沒時間同你們囉嗦。”

對方無奈,隻得將那銀簪拿了出來,交到阿良手中:“阿良大哥,我們真不知您要…要的是這個玩意。”

“現在知道也不遲呀?”阿良把銀簪收好,上了馬:“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自然會找你們,大家就此分道吧。”

各自散去。

“對不起,少爺,都是我沒用。”

阿良耷拉著腦袋:“當我追到林子裏時,便不見了那夥人的蹤影,我怕您擔心,所以就先回來了。”

蘭芝仍表感激:“我與你們素昧相識,你們能出手相救已是我的幸運了。這份感激我不知如何來表達,今天若不是多虧了你們,我?請二位留下名姓,如果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二位。”

“言重了。”世好說:“其實,這…這隻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也其實,我們今天卻連個舉手之勞的邊都沒沾著。這幫鼠輩做賊心虛,我想無論是誰打此經過,略吼一聲,這幫鼠輩也會溜之大吉,逃得無影無蹤。倒是你的一片剛烈讓我們欽佩不已,這才是世間難得的啊!”

“小姐,您不了解我家少爺。”

阿良乘機說:“我家少爺可是性情中人。少爺他人好,四鄉八鄰的常常得到他的善舉。遠的不說,就說上次吧,有一個…”

主人攔阻:“阿良,說那些幹什麼。”

“我一定要說出來。”阿良很是堅決:“就說上次吧,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伯,在街上賣菜遭一幫地痞勒索,少爺打此路過,心中不服,便上前理論,沒想到那幾個地痞惱羞成怒,拔出刀子來刺傷了少爺,幸虧官府及時趕到,少爺隻是受了點輕傷而已。還有一次,事情也是這樣子的,有一天…”

主人又打斷了他的話題:“阿良,你都胡說些什麼。”

“少爺,您別阻攔我。”

阿良一副生氣的樣子:“平日裏我勸不了您,今天在這位小姐的麵前,我一定要把我心裏話給說出來。那一天,少爺和我準備去看望一個朋友,途經一個巷子口時,卻發現有一夥歹人正欺侮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我家少爺見此情形,簡直是眼冒火光,怒不可遏,衝了過去便將那夥人推開,那夥人不服,依仗人多勢眾,少爺自然也吃了點虧,後來在眾人的幫助下,才把那夥歹人送至官府。最絲毫未損的大概就今天這次了,小姐,您勸勸我家少爺吧。”

“你家少爺如此仗義疏財,確實令人生敬。”蘭芝倍生敬意:“我也沒什麼好規勸,我姓劉,名蘭芝,二位還是留下名姓吧,以便日後蘭芝加以報答。”

“我家少爺姓…”阿良真是心直口快。

“阿良。”主人再次謙遜起來:“也沒什麼舉手之勞,僅是路過此,出於一份平常心而已,還何需留個姓。”

阿良卻堅持著:“別人稱世好少爺。小姐,您也這麼叫吧。”

“不不不!”世好又有了點靦腆:“那,那就叫我世好吧。”

“世…好?”蘭芝點了點頭:“我記下了。可今日之事,我還是要再說聲謝謝,謝謝你們!為了我,已經耽誤了你們一段行程,時間不多了…”

她看了看天空。

“少爺,我看時間也不多了。”阿良連忙建議:“索性,我們就送劉小姐回府,這荒山野嶺的,她怎可獨自而行。休怪我多嘴,如果有緣的話,說不定今後大家還能見著麵,到時候再言謝也不遲嘛。”

世好當然沒有拒絕阿良的建議,蘭芝則帶著感激之情上了馬車,自然由阿良將馬車趕著。

時間真的不多了。

馬車每向前一步,世好的心便會多跳半次:緣分,這是緣分嗎?我居然真的跟她同處一車,相挨相靠,她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嬌貴,真的好完美,完美得令人陶醉,令人窒息。這也是我生平以來,第一次看到如此冰清玉潔般的肌膚,紅紅潤潤、非常清純的臉蛋,讓人幻想連連的呼吸,體香?對,體香,還有這萬花柔配的體香。令人躁動,令人癡迷,狂想又迷幻,十分的不安分之感竟然?我?我渾身都快發燙了。隻可惜,我還不能得到她的體溫,不能。

他的內心,像似在應接不暇地操縱著千軍萬馬一般,可外表卻十分坦然:真可笑,我怎麼可以這麼沒顏麵?人家那麼高高在上,我怎麼可以如小人一樣心存非分之想?不,我不是小人,我沒有錯,什麼清高的女人,天下女人都一樣的賤!你捧她做星星,她還當自己是月亮呢,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她是一個女人,我是一個男人,我們有著如此之緣,她應該屬於我,她一定會屬於我的,隻是時日而已。

世好一邊操縱著“千軍萬馬”,一邊發出了“指令”:甚至,我連這樣的一個念頭都產生了,我要她給我生一個女兒,做我的嬌嬌公主,那才叫幸福。

未來總是美好的。

可車內卻依舊是破舊不堪的篷頂。

快近焦府旁,蘭芝下了馬車,大家就此散去。

心情忐忑的蘭芝回到了府裏。

對著府內環境有著極其敏感的她,又極其本能地預感到,這寧靜的府裏將會因她而掀起一場風暴。還是這種本能,又促使她小心翼翼地抬起腳。此時,她很需要一種支持力,她渴望得到理解。

她那麼愛仲卿,愛這個家,愛這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