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傻丫頭！”蘭芝再次將其打量著：“對對對，你是個大女孩了，幸虧這屋裏沒有花。”
“為什麼？”
“看你美成這樣，它們還不都把頭給低下呀？”
“蘭兒姐姐，你還沒有回答我，我…我真的像一朵小白蓮嗎？”
“像，太像了！好美，簡直就是一朵小白蓮。”
“那當然，小蓮子就是小蓮子嘛。”
小蓮子滿意得泛起了點羞澀，轉過身，輕輕著起了裝。
蘭芝卻漸漸地進入一段童年的回憶：
……
約記得是十歲那年吧。
一個夏日的傍晚。
“把眼睛閉上，我說‘好’你就開始找，行了吧？”
小蘭榮喘著粗氣說。
三草點了點頭：“我閉上了。”
童年的趣事，怎麼也離不開捉迷藏。隻記得那個年齡，勁頭真的足得很。文三草是蘭榮和蘭芝孩童時的很要好的夥伴。三個孩子當中，以三草年歲為長，其次便是小蘭榮和小蘭芝。而這一天，三草和蘭榮玩起了捉迷藏，卻不見蘭芝。
在小蘭榮一聲“好”後，三草便在一堆樹木後找到了小蘭榮。三草說：“算了吧，今天不玩了，渾身都是汗，我要回去洗澡了。”
“不行！”小蘭榮有點氣惱：“你一定沒能將眼睛閉緊，偷看了我，這一回，我一定會讓你找不到。”
“說好就一回了？”
“閉上眼睛，我數一二三你就來找吧。”
這回在小蘭榮“一二三”聲之後，三草睜開眼睛又開始尋找起來。他尋遍了院中的角角落落，也不見蘭榮的蹤影。三草站在走廊裏停下，忽然見蘭榮的身影悠然一下穿進房間，三草尋了過去。
“就是這一間了，一定在裏麵。”
三草來到了這一間，且這一間的門關得很緊。
“我找到你了。”三草一下子將門推了開來……
“我…我在洗澡呢。”
哪裏有小蘭榮的影子，隻見小蘭芝正站在木桶中用水從頭而澆下。
三草直覺得麵紅耳赤，窘迫不已，心怦怦亂跳：“我…我…”
也在小蘭芝的羞澀中，三草慌忙欲開門而出，卻又回過頭來，緊閉著眼睛說：“蘭芝，你…你好美，簡…簡直就像一朵小芙蓉！”說完，扭頭開門便走。
“哈哈哈，哈哈哈！”三草剛跑出來，便被得意而笑的小蘭榮給堵住了：“這回我沒讓你給找著吧？”
三草氣憤了：“下回不跟你玩了，連你妹妹都可以出賣，我真替蘭芝鳴不平，小人！”
“哈哈！”小蘭榮卻盡情享受著勝利所帶來的喜悅。
後來，三草、蘭榮和蘭芝依舊是在一起玩耍的好夥伴。再後來，直到有一天，蘭芝應了焦府親事。從此，便再也沒有三草的消息。然而，在蘭芝的心中，除了蘭榮這位兄長，最可親可近的便是三草了。
她一直視他為兄長，一直。
……
“一朵小白蓮，一朵小芙蓉。”
從回憶中走出，蘭芝不禁甜甜地笑了起來。
已經著了裝的小蓮子見她有點怪異，於是問：“蘭兒姐姐，這麼開心，一定又是在想我哥了吧？”
“沒…沒有。”
“真的沒有？又想騙人。”
“的的確確沒有。有你這麼一個開心果，這麼一朵可愛的小白蓮，我…。剛才小聲跟姐姐悄悄說什麼來著？蘭兒姐姐，其實我照了兩次。哼！還不知有的人照了多少次呢，你說姐姐能不開心麼？”
“蘭兒姐姐，你…你又在取笑人家，我才不信，你不想我哥。”
說到這，小蓮子乘蘭芝不備，彎下腰來便用手到浴桶裏激起水花，不停地往蘭芝身上濺去：“讓你騙人，讓你取笑我。”
蘭芝邊避讓，邊說：“好，好，我告訴你我在想什麼。”
小蓮子這才停下，一副得意的樣子。
蘭芝說：“你把身子轉過去，我就告訴你。”
“偏不上你的當。”小蓮子甩了甩脖子：“等我轉過去，你又會用水來潑我。告訴你，我可是個大孩子了。”
“誰想潑你了嘛，就算想潑你，又不能用這種笨主意呀？”蘭芝說到這，故意朝門那邊瞧了下，突然緊張起來：“哎呀，娘來了。”
乘著小蓮子失神那一刻，蘭芝搶先彎下腰，也用手激起水花，朝小蓮子身上濺去。等小蓮子明白過來，這屋裏便十分熱鬧了。陣陣水花，陣陣笑聲，陣陣快樂盡在其中。
“小蓮子，你…你快停下來吧，我們這麼濕淋淋的樣子，怎麼去見娘呀。”
“我還沒笑夠呢，等會到了娘那兒，我又沒機會笑了。”
“算啦，小蓮子，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實在是沒勁再笑了。再嬉鬧下去，我都快出汗了。”
“那好呀，我把門，你來沐浴嘛，要不要我多給你備些鏡子呀？”
“謝謝你，調皮果。”
屋子裏，又掀起了一陣快樂的浪潮。
“不像話，簡直不像話！”
娘實在憋不住了。其實，她已來了一會兒。
娘的突然來臨，而且是板著麵孔，屋子裏剛剛洋溢著的快樂，當然在一下子之間又蕩然無存。
沉寂得很。
蘭芝趕緊整了下裝束：“娘，您來啦。”
娘皺著眉頭：“你忙得很，哪能勞你來見我，娘來見你！”
小蓮子低聲說：“娘，我和蘭兒姐姐正…正準備去見您呢。”
“慌什麼，急什麼？”娘說：“笑啊？接著笑啊？等會兒到了娘那裏，娘就沒機會給你笑了。怎麼，笑不出來啦？累了的話就先去歇會兒，等下再接著笑啊？”
又是一陣沉寂。
“哼！”娘的目光從木桶慢慢橫掃到蘭芝的身上：“大清早就聽得府裏整個兒亂哄哄的，哪像個清靜的府第，簡直像似在鬧妖氣！我說今天太陽怎麼會遲遲不肯出來呢。”
“娘！”小蓮子氣生生地說：“您責備我們兩句就算了，怎還扯上了鬧妖氣，又什麼太陽遲遲不肯出來，那與我們何幹？我隻不過覺得天氣悶燥，沐浴了會兒，蘭兒姐姐過來，我們倆自自然然隨便說笑了一番，這？這有什麼大不了！難道，我和蘭兒姐姐在一起，您隻允許我們板著麵孔麵對著麵，自個兒的手搭著自個兒的背嗎？娘，我也是大孩子了，我不但能聽懂從您口中說出來的話，也知道其份量了。您也許沒有覺察到，有些話從您口中無心說出來，我和蘭兒姐姐卻感到是那麼重，那麼重。如果允許打個比方的話，的確，像一把把鐵錘。而我們，倍感心痛的同時，隻得學著去承受和沉默。承受不了，便在沉默裏爆發。所以，反反複複中，我們又不知不覺傷到了您的心。娘，您真的不要把我和蘭兒姐姐想的太複雜了，真的不要。其實我們真的很簡單，就這麼簡單。”
小蓮子的理兒說出來一串一串，眾人滿以為老夫人將會是一番咆哮。誰知她卻長歎了一聲，後又將目光鎖在了蘭芝身上：“小蓮子爆發完了，你也爆發下吧，娘得給你們這個機會。”
“我沒有做錯。”
蘭芝心口隱隱作痛，低聲相辯。
眾人又以為，老夫人將會是一番咆哮。
“簡單，真的好簡單！”
娘似乎也變得簡單化了。
“娘。”蘭芝說：“我們多點理解，好嗎？在這個家裏，我們永遠都不應該有敵對的一麵，一家人在一起有歡有笑，快樂平安會比什麼都好。娘，求您不要把我們想的太複雜了，我們真的很簡單，很簡單。”
見此情景，小玉不得不開口了：“今天早上，小蓮子說天氣悶熱得很，覺得渾身不舒服，盡撓個癢兒，於是便生了想沐浴的念頭，準備等沐浴完之後，便去蘭芝姐那，我們都記著今天去還香的事兒。小蓮子在屋裏沐浴，我便在門外守著門，沒想到我竟鬧起了肚子，我正著急之時，蘭芝姐走了過來，於是我連打個招呼都顧不上，便走開了。接下來您所能看到的那場情景，我想一定是小蓮子秉性天真，就這麼而已。”
“就這麼簡單而已！”
小蓮子有點不服，給小玉補充上。
“好，好！”娘似在壓抑著，很努力：“我也很簡單，娘，不是沒有肚量的人。什麼話，我都不說了，你們不是要理解嗎？我給你們理解，娘不會那麼不通情理，既然你們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複雜，那不是更好嗎？今天這事，就全當娘沒有說過，沒生氣過，當娘不夠理解，當娘太複雜了，當什麼都行！”
娘流露著傷心。
蘭芝輕輕拉過娘的衣袖：“對不起，娘。”
小玉也不知如何是好：“老夫人，您…”
“娘還是複雜了點。好了好了，真的什麼都不要說了。”娘流出了一滴眼淚：“蘭芝，你願不願意陪娘去上個香、還個願，啊？”
蘭芝連忙點了點頭：“嗯！”
“娘。”小蓮子低著頭說：“讓我和小玉姐陪你們一起去吧。”
“那是個清靜的地方，你們有心去，就去吧。”娘轉過身，剛走到門旁卻有點站立不穩了，靠在門框上，鎖眉閉目。
蘭芝慌了：“娘，娘，您怎麼啦？”
“不要緊。”娘微弱而語：“娘就是氣的這副賤骨頭，一點都不爭氣。進房躺一下，就沒什麼大礙了。”
小玉提議：“老夫人，您身子這麼虛弱，今天上香還願的事，就先停下吧。要不，等身體好了再去行嗎？”
“那怎麼行！”娘憋足了點勁，說：“還香要心誠，講好了七日後怎能說變更就變更呢？我對菩薩不守信，菩薩也會對我不守信的！凡事，得心誠才行。”
娘又是一陣咳嗽。
蘭芝想了想，說：“娘，您的心意已到，我想菩薩是不會怪罪的。我替您去還香，好嗎？”
“你…去？”娘略遲疑了下，後點了點頭：“也好。這個家遲早要交給你，早晚得你一人去上香，你去我去其實是一回事兒，隻要心誠就行了。小玉，你留下來陪著我，那，小蓮子你就陪你蘭兒姐姐一起去吧。”
“不。”小蓮子撲到了娘的懷裏：“這回我想留下來陪著您。”
“娘，那還是讓我一人去吧。”蘭芝說：“您就在府中安心把身子養好，府裏府外大大小小之事還都得靠您呢。”
娘揮了揮手：“一路上小心點，去吧。”
蘭芝正欲起身，又讓娘給叫住：“等一下。”
“娘，您還有什麼吩咐？”蘭芝問。
娘沒有說話，從身上掏出一根銀簪，遞了過去。
蘭芝接過銀簪，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娘…”
“這沒什麼。”娘說：“我相信你，所說所做都是在把你來證明。娘也同樣如此，娘所言所為毫無惡意。什麼理解不理解，這些詞我還不習慣去使。娘說過，娘不是沒有肚量的人，如果你們認為自己很簡單，那娘比起你們會更簡單，簡單到就是為了自己兒女好，為了這個家！再者說，娘這根銀簪其實早就應該傳給你了，剛才若不是看到你和小蓮子玩耍時，頭發那麼蓬鬆，娘還想不起來呢。現在正好，你將替娘上香還願，插上娘這根傳家之簪，會更加莊重點。”
“娘，謝謝您，謝謝您的信任。”蘭芝感動了。
娘最後說：“也說到底，這根銀簪早晚都應該傳給你，去吧。”
蘭芝又重新整好裝束，別完娘和小玉她們，便出府而去。一路上，她忽又倍感輕鬆多了。
可就在這通往佛光寺的途中，有一個人騎著馬兒注視了她很久，一直待到蘭芝漸漸遠去，那人才消失。
正是阿良。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