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情生恨(2 / 3)

路人宛若遊魚。

不知道生活之中什麼可以比作水,但也很精彩,莫可名。

於是,世好便悄悄跟了上去,更宛若一條遊魚。

也當然,他很想去解讀她的故事,更想去替代她那故事中的男主人公。

喜歡解讀故事的人,大有將自己比作故事中主人公之感。

不是麼?

“唉…”

佛光寺裏,焦老夫人先是一聲長歎。

上完香後,又雙手合十對著尊佛像緩緩念起:

“菩薩,老婦我心中苦哇!老婦心中有一肚子苦水想要倒出來,三天三夜也倒不完啊!”

“自從卿兒他爹先我而去後,我一人苦苦支撐著若大的焦府。膝下一對兒女,我心軟,又收留了一個棄女。原本,日子過得倒也平靜,可自從娶了劉氏蘭芝進府之後,我的心裏卻沒一天能真正快樂過。究其原因,雖沒什麼大是大非,但總有那麼些零零碎碎,攪得我不得安神。並非我多慮而自擾,也並非我對他人要求甚之苛刻。”

“人無完人,我忍,我一切都是為了卿兒。”

“老遠老遠的事,都夠不著再去提了,自從上次春guang大好,我有心讓她出去透點新鮮氣,沒想到她卻領著小女和小玉放風箏。放也放了,也就罷了,卻又鬧得沸沸揚揚,讓路人指指點點,竟然連裙子都讓人給撕了,這…這怎麼可以!她是我焦府的新夫人,可是堂堂焦府之人哪!她那點鄉野之俗怎就舍不得丟呢!”

“我每當外出,她便性野起來。卿兒累月在府衙勤心做事,她卻無拘無束更無所為,搞得府裏一點都不清靜,亂哄哄的像個集市。我讓她好好教導小蓮子她們,沒想到連小蓮子她們也跟著一起瘋了。嬉嬉鬧鬧也就罷了,竟還碰倒了香爐!雖是小女蓮兒所為,難道她沒有責任嗎?太不大敬了!”

“我忍,我也忍了。可她卻好像忍不住,她就連放點寧靜坐下來,卻還要去擺弄一些低糜頹廢之音來折騰,掉那麼點眼淚,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不僅如此,府裏府外,還有卿兒,會以為我們婆媳關係很不和呢!我真擔心,卿兒會因其而變得意誌消沉,落於兒女纏mian之中,從而前途喪失殆盡。”

“尤其是這一次,我身體這般虛弱,我連先生都舍不得請,就讓她去為我買點梨。誰知等了半天,買回來時,我…我都羞口難提了,兩隻梨!還有一隻竟那麼小。問其原因,她說是拿點錢接濟困難之人去了。如果真是如此,本也無可厚非,可她這是在拿我的錢往她自己的臉上貼金哪!難道在她施舍的時候,她會對有難之人說,這錢是我公婆的?我是拿她們的錢來接濟你們?這不可能的!這一次,是我有點忍耐不住,說了兩句。沒想到她卻扯起脖子叫了起來,她沒有做錯,她就是沒有做錯!那,難道是我錯了嗎?”

“我都忍了下來。”

“還有…”

焦老夫人心中的“苦水”真的可以慢慢得以釋放了。

站在她的角度。

角度不同,所看的風景當然會不一樣。

蘭芝被暫先留在寺門外。大殿裏除了焦老夫人,卻還有一個人隱在其旁:世好。

一個僧彌輕輕走過來,發現了他的異常。

“這位施主?”僧彌環顧了下四周,小聲問。

世好連忙從身上掏出點錢,放入僧彌手中,並示意他走開。耳朵卻豎得老高,朝著焦老夫人的方向。

“好,好。”僧彌微笑不迭,聲音更小了:“施主請隨意,請隨意。”

苦水還在流,隻聽得焦老夫人仍在訴:

“不過,老婦細細思來,新夫人她有時候對我還是挺熱心的。問寒問暖,勤心侍奉,也不同我爭執,更沒撒個潑勁。難道?我倒有點矛盾了,難道真的會如阿莊所言,她是為了仲卿而忍受我的一切?厚非倒沒什麼厚非,怕的是城府太深,處心積慮啊!倘若真是如此,如果哪一天,我一把年紀隨風而去,那卿兒他怎麼能敵得過此心機之婦呢?好難降啊!”

“但願,我的猜測,和阿莊的判斷都是個錯,說不定新夫人她會慢慢丟掉鄉野舊習呢。也許,她會把持好這個家,輔佐卿兒仕途一路青雲直上。到了那時,就算讓我在九泉之下受苦受難,我也心甘情願,意滿足了。”

最後,焦老夫人拜完又說:“菩薩,諸位神靈,請你們保佑我焦氏一門平平安安,卿兒他仕途一帆風順,也請你們多保佑我們焦家和和氣氣,老婦將於七日後再次複來還香,老婦就先告辭了。”

一番叩拜過後,她走出殿門,便起程而返。

寺門外。

世好又是一番目送,心中輕輕念著:

蘭芝,你是我的,你會屬於我的!我會給你帶來快樂,我會天天陪著你,伴著你。隻有我,才會使你幸福,沒人能比得上我更懂你,沒有。我對你是那麼的憐愛,沒有距離的憐愛,一點距離都不會有。你那麼完美,是這第三次的偶遇讓我信了我們之間的緣分,你的完美,應該隻屬於我一人!蘭芝,你聽,我都有點口不擇言了。

是我的,為你卑鄙百次千次都可以,我真的什麼都可以做得出。

在我的心目中,你高高在上,但我不會太自悲,我從來就沒自悲過。

無論怎樣,我都要得到你!

好一陣暖風,迎麵撲來,心……

他的心狂跳不止,激動異常,更無比堅定。

七日後,他也會好好安排一番。

“來,喝,喝酒!”

許店家一仰脖子,一杯酒又“咕咚咕咚”下了肚。

仲卿端起了杯子,笑了笑:“我都說過好幾遍了,我這裏是水,不是酒。”

許店家搖了搖手:“不,不對,酒亦是水,水亦是酒,無所謂的。來來來,喝。”

仲卿打趣說:“像你這麼個開法,那還不把自家店給開窮了?”

許店家說:“不會開窮的,沒有客官的時候,咱倆往這一坐,端杯舉盞,這店外的路人打此經過,往咱店裏這麼一瞧,還真以為生意不斷呢,等他們一腳跨進來,我不就生財了?再說,想發財又不是這麼個省法,是…,算了算了,越說越有銅錢臭了。沒意思,我又不想去開錢莊,天生就愛個酒字,還是開酒家的好。”

“好吧。”仲卿再次端起杯子:“那我就以茶代酒,喝。”

許店家自己斟上了酒,仰起脖子,又是一杯酒入肚:“焦公子,不是我酒後話多,胡言幾句來誇讚你,我這鑽進酒壇子便以為海深湖深沒有酒壇子深的目淺混世之人,真的沒那個吹捧人的習慣,你,真的很好!來來來,咋們再痛飲一杯。”

酒逢知己千杯都不夠。

“哥,你酒喝多了,別誤了人家的事情。”

許婷給哥哥上了一杯酒,後將酒壺拿了開去。

“我沒喝多。”哥說:“話是多了點。不過,妹妹,你也太為難哥哥了,哥哥這樣的粗人,哪會有焦公子這般儒雅嘛,論品論格,哥哥無一不佩服。你可別以為哥哥鑽進酒壇子便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剛才跟焦公子說過,水亦是酒,酒亦是水,每天都會有形形色色的麵孔在酒麵上晃悠過,可焦公子…”

仲卿笑著攔下:“許店家,你再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

許婷偷看了他一眼:真的呀,臉都有點紅了。

“我不僅佩服,還?”許店家又感慨起來:“還有點羨慕呢!真的好羨慕。聽說新夫人可是花中之品,品中之極啊!人生難得一知己,更何況那是紅顏相知相伴呢?”

仲卿幸福無比地歎了一聲:“懂得珍惜幸福,才能將幸福留住,我明白我所說的份量。”

許婷一旁悄悄打起了愣。

“確實有份量啊!”

許店家更是感歎不已:“世俗中人,不入俗套,難哪!”

“人生難得一知己,人生難得有情也有義。沒什麼比一家人在一起相親相融、快樂平安來得重要了。比及達官貴人,金山銀海,有時候還不如聰明亦糊塗、糊塗亦聰明點為好。正如酒亦是水、水亦是酒,活得真,活得純,還有什麼不夠盡善盡美呢?”

仲卿說到這,端起杯子,將茶喝了下去。

“小婷,再給焦公子上點茶。”

許店家見妹妹傻傻發呆,又叫了一聲:“小婷?”

“哦。”許婷慌亂中卻將酒壇對著仲卿的杯子倒了下去。

“錯啦。”哥忽又降低了嗓音:“真不知你在想些什麼,沒喝酒的人倒比喝酒的人先醉了。”

僅這一句話,說得小婷的臉都紅透了:“你們…你們剛才不是說,水亦是酒、酒亦是水嘛。”

哥說:“那是哥胡說八道。人家焦公子那是給哥留著情麵,沒好意思反駁,你也信。”

仲卿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隻怪許店家的酒太香了,就連我這不喝酒之人,都感覺有點醉了。隻是,我不勝酒力,府衙的事又繁繁瑣瑣,要不然,這麼香的酒,我又怎能舍得放過。時間也不多了,許店家,我該先回去了。”

許記酒店開在府衙對麵的不遠處。仲卿自然也就成了這裏的常客,也同許店家成了好友。

不過,仲卿真的很少飲酒。

因為娘曾囑咐過他。

“焦公子。”許店家站起身,握住他的手:“商人名賤,你一堂堂府衙中人,能不嫌棄我這小酒樓門庭低矮,已是我許記的榮耀了。我除了酒,便沒什麼好朋友。謝謝你,與你坐在一起,我認識的是另一片天空。”

仲卿認真地說:“盡管我沒沾點酒,但我卻品到了真正的酒香。”

“那,我不會是陳年老窖吧。”許店家笑言。

仲卿也笑了:“若是陳年老窖,那你這店早就發了。”

笑聲中,他與許店家道別而去。

哥略瞥了下小婷目送的神情,他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轉眼第七日便到了。

天氣變得格外熱起來,時時還有點悶燥。

也許吧,這就是初夏的征兆。

一清早太陽就撐起了傘,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娘可說好了今日去還香,小蓮子和小玉她們怎麼還不來?我還是先去看看小蓮子她們吧,娘也一定等得著急了,今天這麼悶燥,娘的身體?

唉!蘭芝自言自語著:這小蓮子,一定是貪睡了,還以為太陽會爬過窗頭叫醒她呢。

她往小蓮子那走去。

不知何因,小玉守在小蓮子的門外,一副急躁不安的樣子。也聽不清她嘴裏說些什麼,門也關著,蘭芝遠遠地便可瞧見,而且小玉見她過來,捂起肚子便走。

蘭芝問:“怎麼啦,小玉,你哪兒不舒服?小蓮子呢?”

小玉用手朝房間那指了指,沒有說話,跑得卻更快了。

蘭芝急忙推門而進,就見:滿屋子溢著濃濃的芳香,木桶中的水清清澈澈,飄著花瓣點點。此時再看小蓮子,真的宛如水中一朵白蓮,就一個“純”字足矣。

“蘭兒姐姐,我在沐浴呢。”

小蓮子自然有點害羞。

“真是一朵小白蓮!”

蘭芝連忙將門給扣上,回過身來又微笑著問:“害羞了吧?”

“可把我嚇了一大跳。”小蓮子邊抹著臉頰旁的水珠,邊說:“還差點嗆我一口水呢。”

蘭芝重新打量著“這朵小白蓮”,微微笑容裏透著幾多欣賞,目光中又似乎沉綻著幾多對往昔童真的眷戀。她看到了小蓮子清純般的美麗,卻也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為少女時的美麗。讚賞的同時,更添了幾分追憶。

“蘭兒姐姐,我…我真的像朵小白蓮嗎?”

小蓮子扯了件衣服穿了起來。

“愛美了吧?”蘭芝跑了過去,拿起擱在衣服上的一麵銅鏡,問:“老實告訴我,你在沐浴前一共照了幾次,你可別說一次都沒有喲?”

“就一次啦!不過?”小蓮子有點神秘:“蘭兒姐姐你過來。”

蘭芝靠上前去,聽得她小聲說:“蘭兒姐姐,其實我照了兩次。當我脫完衣服正準備沐浴時,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當我拿起鏡子這麼一照,哎呀,嚇得我都把鏡子給扔了,怎…怎麼會變了?好難為情,怪怪的感覺,反正有點說不上來。可我還是忍不住,又撿起鏡子,悄悄地照起來。我…我這才明白,我原來都已是個大女孩了,我…我還對著鏡子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