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沅緊攥著拳頭在劉府裏健步如飛。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隻是任由自己不聽使喚的雙腿帶著自己穿廊過巷。飯桌上劉太太對天貴那種溢於言表的關心之情深深地刺痛了他，讓他覺得有股怒火在自己的心裏左突右裝，發泄不得。也許隻有這種急速的奔走，才能讓他心中的壓抑稍微減輕些。
穿過一個月門，劉沅猛地刹住了腳：兩株月桂樹之後，便是自己和落雪曾經的婚房。此時小院裏其它的房間都已經點亮了燈火，唯有這間正屋沒有一點光亮，靜謐地呆在黑暗裏。劉沅再也壓抑不住心裏的怒火，幾步衝到正房門前，用盡全力把緊閉的房門擂得山響：“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選他了？為什麼？”這突然起來的動靜在寧靜地小院裏顯得尤為刺耳。一隻藏在月門旁竹林中的鷓鴣被驚得啼叫一聲便衝天而去。鷓鴣啼聲本就悲苦，音似“行不得也哥哥”，宛如女子對情人的規勸。劉沅心中一驚，猝然停手，驚疑地望已經飛天而去的鷓鴣鳥，又望望緊閉地房門，心中不甚悲涼。
身後傳來細微地聲響。
“誰？”劉沅轉身，惱怒地嚷道。
赫雲的身影從一株月桂樹後閃出來：“表哥，是我。”
劉沅忙擦擦自己額上的汗水，沒好氣地問：“你跟著我幹什麼？”
赫雲並不回答劉沅的問題，而是徑直走上台階，些擔心地抓過劉沅的手，著急地問：“你的手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劉沅知道剛才的一切都被赫雲看到聽到了，心虛地抽回自己的手，沒好氣地道：“不用你管！”說完就要奪路而逃。
赫雲也是一副大小姐脾氣，見劉沅對自己嚷，一下子也急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是關心你！”
“我不用你關心！”劉沅頭也不回的說道，腳不停歇。
“好啊！你走啊，你走了我就去告訴所有人：劉沅是個沒人要的可憐蟲！”赫雲追了兩步，咄咄逼人。
“什麼？”劉沅有些不甘相信自己的耳朵，轉身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赫雲。
“不走了？”赫雲一臉小陰謀得逞的壞笑，但很快便變成了憤世嫉俗：“表哥，我真不明白，她們不選你那是她們的損失，你幹嘛要為了她們來折磨你自己，這不值得！”
劉沅仔細地看著眼前的赫雲，赫雲圓圓的眼睛裏滿是替自己的惋惜和憤憤不平，她顯然明白自己話裏所說的“你們”指的是誰。劉沅突然覺得自己麵對的是曾經的自己。那時自己想愛便愛、想恨變恨，一切非黑即白，簡單分明。不像現在的自己那麼混亂：想愛卻還恨，想恨卻又恨不起來，愛恨糾纏，夾雜不清……相比之下，赫雲就是個嬌憨的孩童，剛才的滿心怒火與被人撞破軟弱時的尷尬在一個“孩童”麵前其實都沒有任何必要。相反，剛才狂亂如奔馬的心反而在這個單純的“孩童”麵前平靜了下來。
劉沅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忽明忽暗地星宿，歎了口氣，像是對赫雲又像是對自己說：“怎麼會不值得？她們都是我最親的人，無論做什麼都值得。”
赫雲一怔，沒想到劉沅給出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答案。愣了好久，才又小心地問：“可是……你剛才那麼生氣，你不是在怨恨她們嗎？”
“也許更多的是在怨恨我自己吧。她們對我來說都如此重要，可是我卻從來沒有讓她們覺得我對她們重要……”劉沅不禁苦笑。
赫雲見劉沅苦惱，忙搶著說：“那是她們不懂，不關你的事！”突然臉微微一紅，小聲道：“表哥，你是好人。”
劉沅悵然若失：“我無所謂好人還是壞人，我隻是希望……”說到著，突然停住，一撓頭，自我解嘲似地笑道：“算了，我怎麼跟你這個小孩說這些幹什麼”
“我不是小孩……”赫雲搶白到，“你根本不比我大多少！”
“好吧”劉沅因心中的煩亂終於恢複平靜，情緒倒還不錯，難得露出了個笑容：“你不是小孩。我現在沒事了，你不用再跟著我了。我可以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