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文學批評觀的畸變
觀察與思考
作者:羅譞 楚昆
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一些偏激的片麵的文學批評往往容易引起轟動,有時還形成不小的氣候。這既是紊亂的文學批評秩序使然,也是偏頗的文學批評觀作祟。
為了矯正隻說好處的文學批評的偏頗,一些文學批評家極為讚賞德國當代文壇享有世界聲譽的文學批評家賴希 -拉尼茨基的文學批評觀,即真正的文學批評,就必須做到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真正的文學批評家,就必須唾棄為人要厚道的庸俗哲學,甚至認為毀掉作家的人,才配稱文學批評家。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華而不實的浮誇之風盛行的時候,這種偏頗的文學批評觀要求文學批評家在文學批評時唾棄為人要厚道的庸俗哲學是可取的,但它要求文學批評毀掉作家卻是很不可取的。如果文學批評家隻是毀掉作家的人,那麼,文學史就將成為 19世紀德國哲學家黑格爾所批判的“死人的王國”。這顯然是不符合文學發展規律的。中國現代偉大作家魯迅曾堅決反對文學批評家在嫩苗的地上馳馬,認為如果那些作家不是天才,便是常人也留著。因而,這種“毀掉”作家的文學批評觀不僅無助於中國當代文學走向成熟和偉大,而且嚴重阻礙了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的有序而健康發展。
這種“毀掉”作家的文學批評觀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出現至少有兩個原因,一是一些文學批評家對中國當代“頌讚”滿天飛的文學批評現狀的不滿和反撥。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一些文學批評家在中國當代文學多元化發展的曆史趨勢中被文學現象牽著鼻子走,不管作家寫什麼,都照單全收,“頌讚”滿天飛,甚至在盲目肯定相互矛盾的文學作品時陷入了自相矛盾的泥淖。因而,一些文學批評家強烈不滿這種庸俗的“文人相親”,推崇頒發作家“死亡證書”的文學批評,認為頒發作家“死亡證書”是文學批評家的一項天職。這就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二是一些文學批評家雖然不乏高遠的文學理想,但他們從這種高遠的文學理想出發反思和批判中國當代文學時卻嚴重脫離中國當代文學的發展實際,不能全麵地把握中國當代文學,看不到中國當代文學的長足發展。一些文學批評家在尖銳批判文學發展多元論時認為這種中國當代文學發展多元論在一定程度上縱容了那些感官化、粗鄙化、表象化的率性之作的泛濫。這些文學批評家要求在中國當代文藝的多元發展中嚴格區分真正偉大的文學作品和那些隻是供人娛樂消遣的文學作品,認為“真正美的、優秀的、偉大的作品不可能隻是一種存在的自發的顯現,它總是這樣那樣地體現作家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夢想,而使得人生因有夢而變得美麗。 ”而那些轟動一時、人人爭讀的作品並非都可以稱作是文藝的。這就完全將一些轟動一時、人人爭讀的作品排斥在文藝以外了。這種“毀掉”作家的文學批評觀在價值高下判斷時雖然看到了文學現象與藝術理想的差距,卻沒有看到它們的聯係即有些文學現象盡管沒有完全實現藝術理想,卻不同程度地實現了藝術理想,即看不到這些文學現象是文學發展不可或缺的環節。這就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文學世界的多樣存在。
在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界,無論是推崇“毀人不倦”的文學批評,還是提倡“不吝讚詞”的文學批評,都是先驗地規定文學批評家的批評姿態。其實,文學批評無論是肯定,還是否定,都不取決於文學批評家,而是取決於文學批評對象。如果文學批評對象值得肯定,文學批評家就應該毫不保留地肯定;如果文學批評對象不值得肯定,文學批評家就應該毫不留情地否定。正如 19世紀俄國文學批評家車爾尼雪夫斯基所說的:“對一切優秀之作,應該稱揚,而對一切拙劣的、但又自命不凡的作品,卻要一視同仁地指斥。 ”“對於值得讚揚的作家一視同仁地讚揚,對於不值得讚揚的人則一概不讚頌。 ”因而,文學批評家不能先驗地規定文學批評家的批評姿態,否則,就難以準確地把握文藝批評對象。這些過於糾纏於文學批評家的批評姿態的文學批評觀是不可能從根本上克服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的深刻危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