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東海上飛了多久,待紅峰睜開眼的時候,她正躺在一片淺灘上,身上蓋著司馬烈的大氅。紅峰起身四顧,卻沒有發現大師兄和隼的身影,卻在視線盡頭看到了兩個用隸書雕刻的金色大字——平城。
在隼的背上,司馬烈囑咐她,他還有一些尚未了結的事情需要做,所以到了平城,他就不與她一起同行了。還有,切莫將一水寒鄉的事情透露出去。
紅峰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達平城的。回眸望去,隻見東海一片汪洋,透著水霧,看得不是那麼真切。
五年了,離開這裏已經五年了……五年有多久?紅峰一片茫然,顧自往那塊金色牌匾走去……
黃花崗,雲揚坐在高頭大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開路,身後跟著十多個精壯的鏢師,押送著一車貨物。
“少鏢頭,休息休息吧。”一個鏢師上前詢問道。
雲揚默默地點了點頭,整個隊伍的人在原地席地而坐。雲揚背靠著一棵槐樹,閉眸養神。從新婚的第二天,雲揚就出來押票,押完一趟繼續押第二趟,押完第二趟繼續押第三趟,就這麼壓了將近一年,硬是沒有在家裏住過一個晚上。
雲聲說不得他什麼,白露也怨不得他什麼。每次白露找雲聲訴苦,雲聲總勸慰道,說雲揚也是為了家裏著想,為了在自己百年之後能夠給白露和孩子一個安穩的生活。白露聽公公這麼說,自然也就說不了什麼,悻悻而走。
雲聲怎會不知兒子心中的想法,當初千勸萬勸連逼帶哄地讓雲揚娶了白露,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婚後的這種狀況雲聲也是一早預料到的,完全就跟當初他與戚氏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戚氏懷了孩子,而白露跟雲揚根本沒有圓房。
此時的雲揚坐在路邊,手中緊緊握著貼身寶劍。好像自從他回到家之後,就一改從前吊兒郎當的模樣,一心一意學習自家的劍法。雲聲當然傳授,但是在欣慰之餘不免有些擔心,兒子這麼刻苦學習武藝,還不是為了報仇嗎?
驀地,一個騎著快馬的年輕人匆匆趕來,從很遠的地方就開始叫道:“少鏢頭……少鏢頭!……鏢局的急函!”
“什麼事?”雲揚將水袋遞給年輕人,從他手中接過密函,漫不經心地打開……
這一日,紅峰正在照顧奚夷。姐弟倆五年沒見,奚夷自是有很多話要說,相比之下,紅峰就顯得話少了。既然答應陸天玄,對外保密一水寒鄉的事情,那就緘口,索性什麼都不說。奚夷問過,但見紅峰草草搪塞,也就不追問下去了,而是興高采烈地與紅峰分享著這些年榮義鏢局的事情。
“姐姐,這麼些年來,榮義鏢局上上下下都對我很好,從沒拿我當累贅。尤其是雲總鏢頭,下重金幫我找來各種靈丹妙藥治病。”
紅峰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奚夷,笑容中充滿著欣慰。
“姐姐,雲揚哥哥跟那個白露小姐成親了。但是雲揚哥哥並不愛她,新婚第二天就走鏢去了,一年也回不來一趟。這個白露,死皮賴臉地嫁到雲家來,還沒有正妻的名分,也不知道圖的是什麼。”
“別瞎說,現在雲揚和白露是夫妻了,我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了。”紅峰又是微微一笑。如今她對雲揚,好像也沒有從前那般放不下了。但是她沒有料想到的是,雲揚對她的那份情。
奚夷搖了搖頭,道:“姐姐有所不知,當年雲揚與白露大婚,新婚之夜雲揚哥哥喝得酩酊大醉,沒有陪新娘子,反而到我這裏來了。他穿著喜服,卻痛哭流涕地跪在我麵前,一遍一遍地說他對不起你……”
紅峰沉默了,眼簾向下蓋住了眸子。是嗎?也許吧。但是自己要以什麼來回應雲揚的那份情?想著想著,紅峰覺得心下好空虛。那天坐在隼的背上,一水寒鄉的五年時光,就已經成為一團濃煙,在心中慢慢飄散,就像她那兩個孩子,真實地存在過,卻終究不屬於這個世界。
“好了奚夷,你該休息了。”紅峰囑咐奚夷可以上床睡覺了。
奚夷也很聽話,自己回房。
紅峰漫無目的地在院子中走著,看著榮義鏢局的一花一木,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紅峰還在斟酌要不要將碰見陸天玄的事情說與奚夷聽,畢竟這個孩子到現在還認為大師兄已經不在人間了,和師父一起在逃難的時候被敵人殺死了。
雲揚快馬加鞭往回趕,一路上跑死了兩匹馬,終於在兩天的時間內走完了八天的路程,回到了鏢局。
“紅峰呢?”走進鏢局的雲揚逮到一個人就劈頭蓋臉地問紅峰的下落。
“姑娘正在花園的涼亭裏。”
雲揚大步跑到花園,隻見一個日夜在腦海中縈回的身影,此時正真真切切地坐在涼亭邊,看著水中的遊魚。
雲揚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一步一步緩緩地靠近,生怕驚擾到她,怕她一回眸,卻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