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時候天天在圖書館遇到，漸漸就熟識起來，第一次遇到以後，莉安就常常有意無意的自己去了。遇到梁子灃也多是一個人，去圖書館便漸漸成了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但二人從來不約，就是熟了以後也很少約過，都是各自去各自的，莉安悄悄記住了他的時間。那時候，梁子灃總愛著戴大的白色耳麥，穿著鬆跨的大毛衣，整個人與圖書館極其不入流，卻也每星期堅持不懈的去著，不知道為了什麼。莉安現在想起，還要笑他，每次出現，都拖著步子，看到莉安也隻是點點頭，就找個座位坐下，一看到他出現，莉安總有一種短暫的空白感，就像呼吸忽然停止的瞬間，身體靜止了，很短暫，一閃而過然後就消失了，不過，梁子灃總是來去匆匆，長短不定，偶爾坐她身邊和她一起看書，偶爾隻是遠遠打個招呼就不多說話。那時，莉安煙癮重，子灃就陪她抽煙，兩個人沿著小樓梯，一路爬上頂樓，夜裏9點多的城市，燈火輝煌下的夜感覺深不見底。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樓頂，竟發現，有一扇小木門沒有鎖，推開走出去，眼前就到了最高處的屋頂，再往前有一個一米來高的鐵欄，攔住了去路，梁子灃輕輕翻越過去，莉安穿著靴子行動不便又非要出去，子灃隻得伸出手臂讓她扶著，屋裏熱，梁子灃挽起的袖子沒有及時放下，手臂結實，很有力量，莉安扶著，指尖第一次輕輕觸碰到他的皮膚，感覺很溫熱，不好意思太用力，更是怎麼都爬不上去，最後子灃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手扶住她的腰，用力一托，莉安這才順勢翻了過去。黑暗中，莉安的臉倏的就紅了，梁子灃隻自顧往外走去，是個寬闊的露台，15層的高度，一整片的天幕難得的奢侈覆蓋，眼前是城市裏浩浩蕩蕩的燈火，壯闊繁密，成片成片一層層被寒風吹起向前鋪展，兩人隻是安靜的看著，抽著煙，說著各自的事，都不說要走，一直到了快十點半，莉安想起陸晨該要來接她了，這才意識到圖書館都要關門，兩人便各自離去了。
那時新鮮的愉悅，莉安亦不知自己對他的所謂情感是什麼。隻是彼此遇到便短暫陪伴著，他也總是來去隨意，莉安更是不願讓自己掉進去，本來的生活就足夠麻煩。在這一點上，莉安了解他如同自己。冬天來得徹底時，和陸晨住在了一起，莉安就不再去了。多少也不願他知道這些，感覺他會看不起的。時值期考，更無心多想，隻是接受著陸晨想要的也是想要付出的溫柔與安穩。雖日複一日感覺重起來的壓抑，也隻想著學期的結束，回去遙遠的家，躲避所有紛紛擾擾。與子灃，因為一直從沒尋問過彼此的聯絡方式，再見到，又是第二年的四月了。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一切不知道會是怎樣，莉安偶爾會想。
四月剛開始的天，壓抑了一整個寒冬的冷，凝固成到處灰白沉悶的殘雪，肮髒又殘破。在早春柔軟孱弱的陽光裏，一點點溶化出鵝黃的新鮮，空氣裏有了細弱的香和融化開的冰涼，陽光雖然稀薄卻也鋪展得均勻又充足。莉安那時候要應付沉悶的語言考試，決心什麼都不想，每日拎著電腦重新去圖書館專心複習，但是冗長又複雜的複習計劃，進展的比氣溫還要慢，莉安的心情簡直比化不掉的殘雪還要陰霾。辰總要陪著她，她的進展就更慢了。分分合合好多次，最近一次鬧出了車禍，他日益敏感多變，喜怒哀樂全掛在自己身上，變得有些神經質。莉安說不出的煩躁，但情緒太複雜，和長久以來的熟悉混在一起，更是難分辨且模糊。就是那樣的午後，莉安又遇到了梁子灃，那天，她穿一件粉白相間的單衣，脫下了風衣，陽光和風穿過單衣不很緊密的紋路，絲絲點點闖進她的皮膚。莉安一個人走上天台去抽煙，不想卻遇到他。推開們但見他站在遠處欄杆外厚厚的陽光與風裏，戴著耳機沒聽到她的聲響。還沒喚他，莉安自顧溫柔的就笑了。看著他的背影，隻是笑。
那時，梁子灃剛剛有了新女友。
他的女友總是換不停，莉安問他，他就說，語氣平靜又坦然，沒有絲毫隱藏。莉安其實一樣，情感流連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無法落在身邊的陸晨身上，卻又分不開。這一切，莉安從來都毫無顧忌的告訴子灃，子灃也許一開始就明白吧。很久很久以後，莉安才這樣想到，會是因為這個麼，他才從未想要從自己身上索取什麼。但彼時一整個冬天的感情事，自然不同的也不過是對象，情感上的糾纏大抵都相同，隻是陸晨一直都在，不願放開手，隻要她，要愛她，莉安心力交瘁。一心隻想應付好考試。子灃也沒有問，隻說好久不見了啊，最近怎麼樣，短暫聊了近況，二人就下樓去了。
從那以後，兩人是踏踏實實的熟識起來，也許是彼此都有了新的寄托，失去那最初盲目的新鮮，亦或欲望，反倒一切都容易自然起來。子灃還是從來不找他，隻是偶爾在網路上隨意的說，幾點會去圖書館。但遇見的倒是漸漸多了，慢慢也就什麼都能說了。和陸辰的事，大抵都告訴給他，子灃不作評價，隻是聽，很是合格的傾聽者。莉安是要分手的。和子灃和自己都不知說了多少次。子灃聽到也隻是笑，不回答。總是有一種奇怪的熟悉，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就是這樣。隔著多久不見，見了麵也依然親切，說說各自的故事，完全沒有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