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曆三月二十三,皇家狩獵。
梳妝台前的少女容貌安詳而疏離,明眸皓齒,白皙的臉龐上脂粉未施。
大約十五六歲的光景,纖細的身材,像是筆挺的翠竹,自有風骨。
美人畫皮,她卻旨在雕骨,是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清絕。
瀟清雅熟練地為自己帶上騎射用的護腕。
純黑的護腕,雪白的肌膚,顯得驚豔而魅惑。
手指輕輕撫過右手腕上的黑色,她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明的光,隨即緩緩起身,淡淡攏下寬大的廣袖,遮住腕上的光景。
簡樸的青衫,腦後的青絲隻用一支白玉簪子盤起固定,顯得內斂而清貴。
銅鏡裏模糊的影子不明意味地笑了笑,眼裏滑過悠然的光亮。
風穿過被打亂的竹簾,淺嚐著誰的餘溫。
“小姐。”瀟府正廳前院,薏雪將白羽的韁繩遞給瀟清雅。
白羽興奮地踢了踢蹄子,不耐煩地打了個鼻響,用頭一個勁兒地把瀟清雅往外拱。
“……”瀟清雅看著它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幾乎失笑。
“清雅。”瀟濯從正廳走出,一身騎裝,更顯英武不凡,隱約可見當年名震天下的大將之風。
“父親。”瀟清雅微微一福,喚道,恭敬卻又些疏離。
“……”瀟濯微微一滯,微不可覺地歎了口氣,“你這是……自行去狩獵場?”
皇家狩獵,非朝臣皇眷卻受到邀請者,可自行前往狩獵場等待狩獵大典的開始。
“是。”瀟清雅頷首。
“這,會不會不安全?”瀟濯皺了皺眉頭,“不如讓為父安排馬車送你吧。”
“不必了,多謝父親。”瀟清雅笑著開口道,“清雅略懂騎術。”難道我要說我會暈馬車嗎?
姑娘家的……看到瀟清雅含笑卻堅決的眼神時,瀟濯到口邊的話不自覺地改成了叮囑,“好吧,注意安全,萬事小心。”
瀟清雅點點頭,利落地翻身上馬。
熟練而優美的動作讓瀟濯微微詫異。就他戎馬半生的經驗來看,這豈隻是“略懂”,不要太專業就夠了。
“小姐,麵紗。”薏雪遞上一方白紗。
東澤民風略顯保守,貴族女子皆忌諱與男子在外私自碰麵,故而出門在外,但凡有些頭麵的小姐皆會以白紗覆麵,隻露半臉。
這也算是個不成文的規矩了,無怪乎當初瀟清雅在三皇子麵前坦然摘下鬥笠時三皇子曾出此言。
瀟清雅皺了皺眉,很好地掩飾下眸中的厭惡,接過麵紗戴好。
“薏雪,晚些你隨父親他們一同來獵場。”瀟清雅輕拽韁繩安撫了一下迫不及待的馬兒,“還有,注意禮節。”最後一句聲音很低,沒有第三個人聽到。
“是,小姐。”薏雪福了福,行的是標準的京中禮儀。
瀟清雅點點頭,“父親,清雅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瀟濯不知為何有些感慨,“小心些。”
瀟清雅頷首,輕喝到:“走。”話音剛落,馬兒就撒開蹄子狂奔了起來,白色的身影隻是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哪是“略懂”啊,像這樣的禦馬術,怕是能與自己比肩了吧。
瀟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同時也略略放心。太清冷的孩子,幾乎是刻意地排斥著別人的親近,禮貌拒絕了所有關心。
“老爺。”薏雪走近瀟濯,行了個禮。
說不怨是假,眼前這個是主子名義上的父親的男人,曾用整個瀟氏拴住了主子的腳步,讓主子平白消磨了女子最為珍貴的十個華年。
“薏雪?清雅是如此喚你的吧。”瀟濯道,“去二小姐那兒吧,過會兒同二小姐一同進宮。”
“是。”主子那名義上的妹妹?
白羽轉眼到了郊外,馬背上青衣少女的麵紗被風撩起一角,朦朧而姣好的麵容引人遐想。
“籲——”瀟清雅勒住了白羽的步子。
“噗。”白羽不耐地打著鼻響,焦躁地踱著小碎步。
“別急,等個人。”瀟清雅安撫性地拍了拍馬兒的背。
話說著,一個懶散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喲,這不是瀟大小姐嗎,竟然能在此碰見,寒某真是倍感榮幸啊。”
這吊兒郎當的聲音,就試問除了寒景枘焉能有誰?
瀟清雅回頭,寒景枘那廝正沒心沒肺地笑著,一點不急,任由馬兒懶懶地踱著步子,一點點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