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府,深夜。
男子屈膝坐在床上,一遍遍擦拭著手中的羽箭,幽深的目光不知聚焦在何方,顯得有些迷離,卻具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如玄冰一樣死寂的眼裏,此時卻抑製不住地泛著波瀾,那是激動到嗜血的光芒。
“終於要到了嗎,皇家狩獵……”他低低地呢喃了一聲,擦拭著箭簇的手不自覺地用了力。
“呲啦——”布帛一個不小心被鋒銳地箭簇劃破了。
“叩叩,小少爺。”一個蒼老的聲音叩門道。
“進來吧,蒼伯。”男子收拾好外泄的情緒,將破碎的布條拿來擦了下手便扔到一邊,隨即端詳起手中箭簇。
蒼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簡陋的床鋪上,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靠著破舊的牆。青年一身黑色,半屈著一條腿,平時沉寂的眼裏閃爍著讓人戰栗的興奮與渴望,修長的手指摩挲著閃著寒芒的箭簇,嘴角掛著一絲絲隱忍的笑。
就像是蟄伏在暗中孤傲的狼王,鋒銳而……冷然。
蒼伯愣了愣,當看到青年眼裏與往日截然不同的光景是,他有些欣慰卻擔憂的笑了。
旋即不動聲色地按下心中的擔憂,笑著說:“小少爺,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明兒個還要早起呢。”
“知道了,蒼伯,”男子抬起頭,對上蒼伯慈愛的笑容,溫和一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一霎的驚豔,就如在黑暗泥沼中倏爾盛開的曇花,清絕而自有風骨,深邃的五官有那麼一瞬間的柔和。
看著眼前和小姐至少有七八分相像的臉,蒼伯止不住地紅了眼眶,想要說什麼,卻不知又被什麼東西哽住了,最終也隻是嘴唇顫了顫。
男子將蒼伯的情緒收入眼底,心底酸了酸,咽下喉頭上湧的情緒,緊了緊手中的箭,頓了一頓,又道:“放心吧。蒼伯,我不會給母親丟臉的。”
蒼伯重重地點了點頭,默默背過身,好一會兒才轉過來,有些擔憂地道:“小少爺,您明日可得小心才是,萬萬不可衝動……”
語氣與平日一般無二,溫和而憂心。
“……”男子有些啞然,看著麵前這個陪著他穿過了風暴的老人擔憂的麵孔,他終是默默將安慰的話語吞下,乖巧地聽老人絮叨的叮囑。
“……所以小少爺,您明日一定要小心,我們寧可不要什麼成績,也要您平平安安的。”蒼伯鄭重道。
“知道了,蒼伯,”男子認真地點了點頭,跳起來,就把老人半扶半推地帶向門外,“夜深了,您老也早點休息吧,不用擔心我了,我會沒事的。”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那就好,老奴也不打攪小少爺休息了,這就走了,小少爺您也早些休息。”蒼伯笑嗬嗬地走出,把門輕輕帶上。
夜風吹來,蒼伯仰望著院子裏清冷的月,眼睛有些發癢,身子卻是異樣的挺直,眼神深邃而嚴肅,卻也不掩欣慰。
小姐,您看到了嗎,您的孩子長大了……
半晌,蒼伯才佝僂著背,拍著腰腿慢慢離開。
唉,真是老了,不中用咯,怎麼就被風沙吹了眼呢……
看著月下老人遲緩而蒼老的身影,男子在黑暗裏慢慢地,慢慢地捏起了拳,眼裏像是倒翻了的濃墨,化不開一輪月的影子。
“父皇”,看見了嗎,這就是你給我的六歲的生日禮物。
男子把羽箭插回箭筒裏,躺回床上,緩緩閉上了眼。
“獵人們,都該準備好了吧。”某樓頂層,夜風裏白色的衣袂翩飛,身影溫潤卻透著一抹蕭瑟,像是下凡的清冷神祇。
蕭珩緩緩探出手,慢慢握成拳,像是抓住了什麼。是一縷風嗎。
“明日,獵人們的角逐便開始了,”他笑了笑,自語道,端的是清貴悠然,“不過,好像我也是個中一員吧。”
“隻是,最大的獵物似乎還在關禁閉,沒辦法出來呢。”
“算啦,還是期待一下吧,希望不會讓我覺得太無聊了。”
走吧,好戲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