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七抬腿走過森森白骨和淋漓血肉,走到黑衣男子的身邊道:“小七,你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在替我泄憤,隻是不要浪費你的力氣在這些無謂的人身上。”
名喚‘小七’的男子比卓七兒高了有一尺,隻是垂著眼睛,就能看清卓七兒,他永遠都記得‘小七’這個名字是眼前這個看似清風朗月,卻實則是從地獄中一路殺出來的一朵妖花,是這朵略帶邪氣的妖花給他取了一個和卓七兒一樣平凡的名字。
那時還隻有七歲的卓七兒,站在沐神台邊上,低著頭,用綴滿星子的眼睛打量著剛剛在沐神台上受完刑的他,那時候他就像卓七兒現在這般大的年紀,因為想要逃出那個沒有天日的地獄,被抓回來‘沐浴神光’,所謂的‘沐浴神光’其實就是叫你記住今日的皮肉之苦,好叫你明白這世上是沒有人可以違背神的旨意的。
至於神到底是誰?從來沒有人知道。
那時的他隻有十五歲這樣稚嫩的年紀和稚嫩的身體,卻生生受了‘千刀香’之苦,所謂的‘千刀香’其實就是在人的身上用利刃割出一千個長長的口子,然後在傷口撒上引誘牛毛蛇的粉末,那粉末一入傷口,便自行化水,浸入傷口裏麵,片刻便有成千上萬的牛毛蛇尋著香味而來。
那蛇是專門經過培養出來的,他們不以肉為食,而是吃懸崖邊的尋常的麻草,本身無毒,隻是麻痹性很強。
蛇身細小如牛毛,黑黑的身子吐著長長的蛇信子,一旦鑽入傷口裏,來回在皮肉裏穿梭,麻痹的血肉和蝕心的灼痛常常會讓受刑者難以承受而選擇自盡的不在少數。
在逃跑之前他就想過,如果抓了回來,他就會被施以這樣的極刑,隻是他不願,不甘心,他不想就這樣被困在這裏,所以才鋌而走險的想要試一試,果然、、、他還是失敗了。
但凡是犯了大錯的人都要到‘沐神台’上接受洗禮,而且一定會叫其他的人一起來觀刑。
那時候他雖然身在受刑,可是卻清楚的看見人群裏有一個瘦瘦小小的人兒,滿頭亂糟糟的頭發,一身黑衣,眼神發亮的看著爬滿了他身上的牛毛蛇。
在那裏的人常年煎熬,過著人不如畜的日子,每個來觀刑的人,臉上或漠視、或害怕、或平靜、或壓抑的表情,唯有那個擠在人群裏的小人,是眼中有光的。
他那時候在想,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亮的眼睛,亮的好像明月照射進洞裏的光影。
他分明的看見那個嬌小的人兒手裏拿著一個瓶子,躡手躡腳、偷偷摸摸的將那些邊角處的牛毛蛇給提溜進瓶子裏,似乎是收集到不少蛇子,她還露出一個頗有意味的笑容。
她唇角一咧,還露出兩扇掉了大門的牙床,要不身上太過痛苦,他那時定是要笑將出來了。
他想、、、那大概是他這十幾年來唯一見過且記住的笑容了吧。
受完了刑,他很堅強的挺了過來,不禁想說:“萬蛇蝕心、、、也不過如此。”
卓七兒當然不是一個無感的蠢人,在她收集蛇子的時候,自然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的眼皮一掀,就看到那個本應該痛苦不跌的‘蠢貨’正躺在刑台上,側著頭看她。
他的四肢被分開綁在邢台的四個邊上,都用鐵鏈固定住的,卓七兒很早就見過這樣受刑的,期間大多是劇烈掙紮之後,死在了刑台上了,意誌堅定一些的也要一番痛苦的嘶吼和掙紮。
但是現在那個人卻不同,那人除了一張臉還完整的露在外麵,身體的其他的部分全部給牛毛蛇所覆蓋,遠遠看上去,就像一隻渾身長滿了細密毛發之人在台子上蠕動一般,雖然微微有顫抖痙攣的模樣,倒像是有點要死的樣子,但是仔細看,卻覺得他的神態出奇的平和,還有一口氣始終吊著。
卓七兒深覺此人不同,便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後,又悄悄地折返了回來,居高臨下的打量他,他那是已經是神誌不清的,隻看到一個黑黑的腦袋在他頭頂直晃,似乎還能聽到她的說話聲,昏迷之際,他想、、、怎麼會有這麼好聽的聲音,莫不是、、、回家了?
再次轉醒,便是在一黑洞洞的石室裏,這樣的環境他並不陌生,因為他也住在這樣的房間。
這裏的環境也不全是黑暗的,這個神秘又殘忍的組織好像是在一處深崖下,崖底草木灌生,潮濕陰暗,日光很難日日都能照射的進來,這裏的人渴望陽光就想一個久旱之地祈求甘霖一般,不同的是,旱情不是時時有,但是他們這裏的日光卻是時時沒有的。所以這裏的人膚色都是偏白的。
他醒了之後,就感覺身上舒服了很多,不像剛剛受刑那般,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裏,他明明記得那個人,那個像乳娘說的故事裏的從海裏出來的海妖,對、、、她真的很像一隻邋遢的小海妖。
卓七兒一推開石室的們,便看見那個滿身都是烏青印子的人坐在她的石床上,怔怔的發笑。
這人莫不是瘋了。卓七兒如實想著,萬蛇沒把他咬死,倒是把他要瘋了,若是真瘋了,可就浪費了她千辛萬苦給他找的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