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連怕死的機會也沒有,可是像現在,死亡一步一步逼近,任何人都會感到害怕的。
丁一連自己也不相信,麵對死亡,他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坦然。
有人說,人在臨死的時候,通常會把自己的一生回憶一遍,然後在懊悔或者在幸福中死去,而此刻,丁一什麼也不想,他隻想季季快快恢複知覺。
他希望當他的熱量全部散盡時,季季能夠醒來。
他的嘴裏輕聲呼喊著季季的名字。
他的雙手越抱越緊,仿佛要把兩個人纏作一個!
他的腦中一片迷茫。
仿佛赤著雙腳,穿著單衣,在冰天雪地裏跋涉。
他覺得很累,很想躺下去休息。
他感覺冷水快要將他的整個人淹沒。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麼也看不見。
但他不敢閉上眼睛。他知道他一閉上眼睛就會倒下,而倒下就會死。
他不能死,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因為季季還沒有反應,還沒有知覺。
他還得堅持!
他多麼希望季季能夠動一下,或發出一點聲音來!
他如置身冰窟。
他的呼聲也越來越微弱:“季季,醒醒,季季……”
他除了知道自己的心還在艱難地搏動外,四肢和身軀已不知道在何處了。
忽然,他看見一道光芒在眼前閃過——
這是什麼光芒?如此熟悉而又如此燦爛?
在漆黑的地底,怎麼會有光芒閃現?
是日光?月光?燈光?還是閃電?
丁一極力思索著,他的眼睛也極力張開,他想再看一看這閃光,可是,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難道是幻影?忽然,丁一的眼前又一亮——
現在他看清楚來:這是劍光!風花劍的劍光!
風花劍並沒有出鞘,怎麼會有劍光?
丁一終於釋然:他明白這也並非真正的風花劍的劍光,而是他以前無數次拔出風花劍,劍過人頭落,他從來隻在意邪惡者的頭顱落地的刹那,卻從不注意正義的劍光是如許美麗。
現在,他馬上就要死了,才發現風花劍的劍光,原來比彩虹還要燦爛。
丁一的心在笑。
因為他無愧,無悔……所以他可以微笑。
現在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做人,隻要做堂堂正正的人,這樣就可以在死亡麵前微笑……
丁一微笑著閉上眼睛。
他已經沒有遺憾。盡管他不能救活季季,但他已經盡了全力。
他生命的意義已經達到了極致。
就在他的眼皮快要閉上的一瞬,他聽到了一聲呻吟。
丁一的生命本來已經到了盡頭,就像一盞燈,油已經耗盡,可是,這個聲音卻把他從死亡的手裏搶了回來,就像有人往燈裏注入燃燒的油。
丁一沉睡的頭腦被這微弱的聲音猛然一擊,僵硬的知覺頓時被撞碎了。
他的生命被一根無形的絲線拉了回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淹沒他軀體的冰開始隱退。
他聽到季季的聲音:“丁一,別死……別……離開我……”
緊接著,他感到季季的軀體在他懷裏扭動。
丁一無比幸福。
隻有經曆過死亡和絕望的人,才會覺得活著是多麼幸福。
他十分感謝生命能夠給他這樣一個回味幸福的機會。
因為這樣,無論他曾經有過多少的失望和迷惑,在他心裏,都已蕩然無存。
對生命,對世界,他隻有感激。
他感激生命,感激世界,但更感激在他懷裏蠕動的生命——季季。
是季季將他從死亡的手裏奪回生命。
她是恩人。
她曾經是他十分愛慕而渴望的人,現在,他什麼想法也沒有了。
他隻想她快快醒來。
他要在她醒來後告訴他是她給了生命。
他的這份感激的心情,像一股泉水在他胸中蕩漾,它要尋找一個缺口湧動,盡管她也曾經給他無數次的傷害,她的冷漠和絕情,她的孤僻和不可理喻,曾經使他心灰意冷,但現在,以前的種種已毫不重要。
他隻有感激。
季季扭動得更急促,更頻繁。
她口中的話語也更清晰、更連續。
隻聽她呻吟道:“丁一,不要……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丁一附和道:“季季,我沒死……我沒死……我不會離開你的……”
季季終於醒了。她終於聽到了丁一的話。
季季忽然不動了,也不再出聲。
丁一急道:“季季!醒醒!季季……”
好久,季季才道:“這時什麼地方,我怎麼一點也看不見……”
丁一道:“我們被人暗算掉了地洞裏,季季,別怕,有我在,別怕。”
丁一嘴裏說著話,雙手不由得更加用力。
季季驚呼道:“誰!是誰這樣緊緊抱我?”說著一陣猛力掙紮。
丁一黯然道:“季季,是我,我是丁一。”
“無恥!下流!快放開我!”季季嘶聲喊道。
丁一的臉上好像被人打了十幾個巴掌,如果有一條縫,他就會立刻鑽進去。
可惜地上沒縫讓他鑽,他隻有麵對現實。
他本來想在她恢複知覺的一刹那,就告訴她他心中的感激。
此刻,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子裏一片混亂。
但他的手並沒有鬆開,他緊緊抱著她。
仿佛他的手一鬆開,她就會無影無蹤……
良久也不說一句話。
季季這時歎了口氣,喃喃道:“丁一,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丁一本來很迷茫,絕望,聽了季季的話,頃刻又激動異常,他說道:
“季季,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可是,我不能看著你死……”
季季道:“我知道,我已經錯了,是你救了我,我應該謝謝你。”
丁一打斷她的話,道:“不,季季,是你先救了我,要不是你把衣服給我,我早已死了。”
季季綣縮在丁一懷裏,道:“一切都因我而起,不然你也不會被他們暗算掉進洞裏。
“我醒來聽見你一直喊冷,冷……我怎麼能讓你死呢?
“我是一個殘廢,你對我這麼好是我的福分,要不是你,我早已死了。”
兩個人,相互偎依著,說著感激的話。
他們的身上漸漸發熱,體內的力量也在漸漸增加……他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寂靜、漆黑、無語。
肌膚相觸處,似乎要燃燒起來。
丁一終於說道:“季季,你變了。”
季季還是不動地躺著,輕聲道:“不是我變了,而是我本來就是一個女人。”
頓了頓,季季接道:“是女人,就會有欲望。”
季季又道:“世上任何東西都可以抗拒,隻有欲望是擋不住的。”
丁一道:“那以前呢?”
季季道:“我以前是怎樣的?”
丁一道:“冷漠、孤寂、無動於衷……”
季季道:“我真的有這麼可怕?”
丁一道:“這也不是可怕,而是你以前的情形就是這樣。”
季季喃喃道:“我忘了。”
“忘了?”丁一驚道:“你忘了你以前是什麼樣子了?”
季季扭身道:“我隻記得我是一個女人,而且在一個男人的懷抱裏。”
季季說著身體變得很柔軟,緊緊偎在丁一的胸膛上。
丁一一陣激動,可他卻想道:“我們分開才幾天,季季怎麼就變得跟以前判若兩人?”
接著他又想:“是不是季季在經曆死亡之後,把一切都看開了。”
這時,隻聽季季道:“如果我們死在這裏,我們的生命便在這裏結束,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我們就像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對不對?”
“不對。”丁一道:“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事實,就像現在,是你救了我,所以我們才能夠在一起。”
季季幽幽道:“丁一,我說過是你先救了我,沒有你,便沒有我,你現在還能夠活著,完全是因為你自己的緣故。”
季季的手已經可以自由活動,她把手掌放在丁一的胸口,再將臉貼在手掌上,接著道:“羅大虎把我們關在這裏,他一定有辦法殺我們的……”
丁一剛才麵對死亡毫不畏懼,現在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季季說得沒錯,羅大虎既然可以將他們關進這個漆黑的地洞,就可以輕而易舉殺了他們……
現在,兩個人都已覺得寒冷。
丁一將冰熊大衣給季季穿上,季季推托道:“不,我不要,你穿它吧。”
丁一道:“我恢複了真氣,已經不礙事了。”
季季無奈,隻得從丁一的懷裏出來。其實,季季推脫的用意並不是她不要冰熊大衣,而是她想在丁一的懷裏多呆一些時間。
她說羅大虎有辦法殺他們也並非怕死,而是暗示丁一,反正是將死的人,有一些不必顧慮的事情便不必顧慮了。
至於哪些事情是不必顧慮的事情,她想丁一一定可以想得到。
懷抱著女人,男人當然知道懂得該怎麼做……
可是,丁一偏偏不懂。
他給季季穿上大衣,托她慢慢起來。
他這時聽到季季發出一聲長長的,滿懷幽怨的歎息。
聽到這聲歎息,丁一才知道自己已經傷了季季的心。
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臉,但她從懷裏離開時,他反而覺得有些冷。
季季坐在他身邊,懊悔道:“掉下來的時候,輪椅卻留在了上麵。”
丁一道:“你放心,我們一定可以活著出去的,沒輪椅,我可以背你。”
丁一說完站了起來,對季季道:“你先坐在這裏,我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出口或者什麼可以充饑的食物。”
丁一雖說是“看看”,其實周圍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看不見,隻是用雙手沿著牆壁往前摸索。
牆壁很冷,丁一雙手按著牆壁直打哆嗦。
這個地洞很深,丁一支撐著摸索了一個多時辰,牆壁上除了堅硬的岩石,根本沒有可容他們逃出去的出口,連一處鬆動的地方也沒有。
丁一心裏惦記著季季,遂轉身,順原路摸了回來。
丁一還沒回到原處,就聽季季在叫:“丁一,我在這裏。”
丁一到了季季身邊,雙手摟住她的雙肩,說道:“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季季往丁一手中塞進一個又硬又冷的東西,說道:“這是我找到的。”
“什麼東西?”丁一問道。
“番薯。”
季季笑道:“我除了摸到幾個番薯外什麼也沒有,你呢?”
丁一黯然道:“我一點收獲也沒有。”
接著又道:“這個洞好像是無底洞,我摸索了一段,發現兩邊的牆壁都是岩石。”
季季道:“天無絕人之路,如果我們命該死在這裏,那也沒有辦法。”
丁一咬了一口手中的番薯,咀嚼了一陣,道:“好甜。”
季季道:“我已吃了一個,你一定餓了,快點吃。”
丁一吃了一個番薯,雖然吃得又冷又累,但過了一會,感覺體內的力氣又增加了一些。
丁一心中驚喜,問道:“季季,這是從哪裏找到的,我再去找找看。”
季季道:“那兒已經沒有了,我遍地都換過了,要找隻有到前麵去找。”
丁一往前摸索了一陣,卻什麼也摸不到。
他回到季季身邊,沮喪道:“看來這個洞裏再沒有可充饑的東西了。”
季季安慰道:“不會的,我們再往前走走看。”
丁一背著季季,手扶著牆壁,往前摸索。
丁一本來體力未恢複,肚子有些餓,走了一段,腳下一軟,竟然跌倒在地。
丁一一陣悲哀。
天下無敵的風花劍丁一,竟然落得連一個女人也背不動!
隻聽“哐”的一聲,劍鞘撞在岩壁上,發出清脆的擊響。
丁一歎道:“不知道天下還能不能見到風花劍的劍光……”
丁一倒地,連忙將季季扶起,口中不住道:“對不起,季季……”
季季道:“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是我連累了你。”
兩個人坐在一起。黑暗中,丁一又牽住了季季的手。
時間在靜默中過去。
忽然,季季道:“大概過了一天了吧?”
丁一道:“大概吧。”
季季又道:“瞎子給你幾天時間?”
丁一道:“七天。”
“如果七天我們都在這裏呢?”
“那就讓羅超凡活到第八天。”
季季抽出手,道:“要是我們死在這裏呢?”
丁一道:“你害怕?”
“不怕。”季季道:“有風花劍丁一保護,誰也不能傷害我。”
丁一內心一陣傷痛。
他憂傷道:“如果真的死在這裏,你會後悔嗎?”
“不會。”
季季又將手放入丁一的掌中,道:“還有六天的時間,六天,很長的,對不對?”
丁一堅毅地點點頭。
他相信在這六天裏,什麼情況都會發生。可是在絕境當中,他能夠說什麼呢?
看不到一線生機,找不到出口和充饑的食物,照這種情形看,他們隻有一死。
他們隻有死在這個黑洞裏。
他們都很累了,彼此倚靠著。
不一會,季季便發出入睡的酣聲。
她的嘴裏,不時傳來模糊的呢喃……
丁一動也不敢動,他生怕吵醒了她。
可是,過了很久,他也睡意沉沉。
丁一竭力堅持著,無奈他不能動,瞌睡蟲又像影子般緊纏著他。
不知不覺間,他也睡去了。
丁一醒來時,季季早已醒了。
季季不僅比他先醒,而且她還找到了食物。
食物當然還是兩個番薯。
其實,有兩個番薯吃已經很不錯了。
季季道:“我爬了很多地方,可惜沒有別的食物,隻有番薯。”
丁一這時肚子確實餓了,他抓過番薯先啃了一口,然後道:
“每次都是你找東西給我吃……”
季季笑道:“如果能夠出去,我還要靠你背呢。”
丁一很快就將番薯吃光了。
他感覺比以前好多了,暗暗使勁,發覺丹田之中已有了一些真氣。
丁一暗喜道:“再這樣下去,過了三天,我便可以恢複全部功力了。”
想罷,對季季道:“季季,我來背你!”
說著一把拉過季季,將她背上,沿牆壁往前摸索。
這一次約走了二三個時辰,丁一才感到疲憊。
他們又坐下休息。不知不覺又入睡。醒來時又是季季找來番薯。
這樣過了三天。
第四天,丁一覺得自己的功力已完全恢複。
他笑對季季道:“季季,你坐在這裏,這一次由我去找番薯。”
丁一功力恢複,雖然在漆黑的洞裏,但他憑著敏銳的耳力,聽聲辨物,完全不必雙手摸索岩壁前行。
他在黑暗中行走了一陣,忽然聽到“絲絲絲”的輕響聲。
丁一側耳細聽,聽出是老鼠的聲音。
他欣悅道:“老鼠乃地麵行走之物,也許前麵就有出口了。”
他心裏想著,腳下並不減慢,又疾走了一陣。
突然,他感覺到前麵似有一座大山向他壓來!
他有點窒息。
連忙收腳,饒是這樣,他的鼻尖已抵觸到了一件冰冷的硬物!
丁一大驚,伸手一摸,才知道是一麵岩壁。
丁一驚道:“前麵已無去路,這個洞真的是死洞?”
他的手在岩壁上四處摸索,希望能摸到一些令他激動的東西:
比如門環,比如鬆動的泥土,比如透風的小孔……
可是,光滑的岩壁像一堵絕望的牆,沒有給他絲毫的生機和希望。
丁一的心驟然變冷。
哀歎道:“難道這裏真的是墳墓……”
接著“啪”的一聲,一拳擊在牆上。
丁一這一拳雖然沒有用全力,但拳頭的著力處,隱隱感到了有些變化。
他心中大喜,手指一摸,牆上果然裂開了幾條細縫。
他的心狂跳起來,暗道:“老天有眼,出口終於被我找到了!”
他退了三步,提丹田之氣,緩緩的,一掌推出——
這一掌,凝聚他全部功力。
猛聽得一聲巨響,有如石裂山崩,使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
響聲雷動處,有一股冷風,直撲麵門。
丁一禁不住又打了個冷戰。
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冷。
在丁一的眼裏,這冷風比春天的和風還要溫暖十倍。
因為他知道,這是自然之風,田野之風,是直接暢遊於天地之間的風。
隨著這無比寒冷的風,他也可以到任何一個地方!
出口就在眼前。
丁一一步就可以跨出禁錮了他整整四天的黑洞。
可是,丁一並沒有跨出。因為他的眼前仍舊一片漆黑,他什麼也沒看見!
丁一愣住。這時他的耳邊又傳來一串沉悶的巨響!
而且,他的臉龐濺上了一滴冰冷的水珠!
濤聲!
是浪濤!
驚濤拍岸!
丁一醒悟道:“原來出口在海邊的絕壁上,幸好自己沒有冒然衝出去,不然的話,恐怕會被海水凍死。”
丁一想起季季還在洞裏,轉身回去,將季季背到洞口。
季季激動道:“是的,這裏是出口,我們在海邊的懸崖上。”
頓了頓,他又道:“現在是夜裏,所以什麼也看不見,等到明天,一定會有船隻從附近經過的。丁一,我們得救了。”
丁一的心情已經平靜。從死亡的牢籠裏掙脫,他當然異常興奮。
可是,他覺得現在的季季跟以前的季季真的不一樣。
季季似乎發覺了,她道:“丁一,在你眼裏,我是不是像換了一個人?”
丁一道:“是的。”
季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嗎?”
丁一道:“不知道。”
而後接著問:“為什麼?”
“因為你變了。”
“我變了?”
“對。”
“我變了什麼?”
“什麼都變了。”
“哦?”
“你不是丁一。”
季季的話比冰還冷,把一切都凝結了。
良久,丁一才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我不是丁一?”
季季道:“如果你是丁一,我們就不會受這四天的洞中之苦。”
丁一不語,他在聽。
季季接道:“如果你是丁一,羅大虎的陰謀絕不能得逞。”
丁一還是不語。
季季又道:“如果你是丁一,不要說一個羅大虎,就是十個羅大虎,也不可能使你中毒。”
丁一沉默了一會,歎道:“丁一也是人。”
季季道:“如果丁一是你這樣的人,他早已死了。”
寂靜、寒冷、濤聲又起。
丁一道:“天下除了風花劍丁一,誰還能找到這個死亡洞的出口?”
季季道:“不能。”
丁一道:“除了丁一,天下有誰還可以舍棄自己的性命而救活對自己無動於衷的人?”
季季道:“不可以。”
丁一道:“除了丁一,誰做得到懷抱自己愛慕的女人而心旌不亂?”
季季遲疑了半晌,終於道:“做不到。”
接著,季季歎氣道:“我承認你是丁一。”
“可是。”
季季道:“如果我不是季季,你還有機會跟我說這麼多話嗎?”
濤聲依舊。
可是丁一的胸中,卻湧起了當初的感激。
他想起了季季為救他而寧願被凍僵的情形。
他雖然看不清季季的臉,但他確信,隻有季季才說得出這些話。
想到這裏,丁一不僅羞愧難當。
他的生命是她從死神手中奪回來的,他竟然對她無端猜疑。
又一個大浪打來,水珠濺到他的臉上。
丁一激動道:“季季,對不起。是我錯了。”
沒想到季季竟淡淡道:“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丁一知道她已然生氣,轉身,將她抱住,說道:“季季,原諒我好不好?”
未等季季再說什麼,丁一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黑暗中,巨浪發出野獸般的吼叫,又無奈地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