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船上(1 / 3)

季季從丁一的懷裏抬頭,忽然叫道:“有船!”

其實丁一也看見了。

他看到的是一點幽暗的燈光。

天是漆黑的,地也是漆黑的,四周伸手難辨五指,那點幽暗的燈光,像無邊的夜海裏飄蕩的一片浮屑。

渺小而冰冷的浮屑,在巨大的濤聲裏顯得更渺小。

丁一並未心情激動。

他擔心這點燈光很快就會被無邊的黑暗吞沒,被無情的浪濤覆蓋。

可是沒有。

燈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清晰。

丁一明顯地感覺到季季的激動心情。

季季對丁一道:“你不激動?”

丁一道:“我比你激動。”

季季道:“我怎麼沒感覺?”

丁一道:“那一定是你的感覺太遲鈍了。”

季季一怔,道:“你怎麼這樣說話?”

丁一道:“你現在相信,可以用你的手貼在我的胸口試試。”丁一說著,拉過季季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季季沒有掙脫,一會,她說道:“是的,你比我激動。”

丁一歎了口氣。

季季道:“怎麼又歎氣了?”

丁一道:“我有一種感覺……”

“什麼感覺?”

“不好的感覺。”

“你以為這船不會救我們?”

“不是。”

“你以為我們會死在這隻船上?”

“不會。”

“那你還擔心什麼?”

“我擔心我們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但卻比死在這裏還要慘……”

兩個人說到這裏,船離他們已很近了。

這時無風無浪,船兒就像一片碩大的樹葉在平靜的水麵上緩緩漂遊。

他們看見粗大的桅杆像一柄銳利的矛,直刺夜空。

而那盞燈,也顯得巨大明亮。這燈,就懸掛在桅杆上。

船慢慢地靠過來,就泊在他們的腳邊。燈光照著岸邊的岩石。

丁一和季季就坐在燈光裏。

季季這時候卻很平靜,她並不著急要上船。

她的神情安逸,誰也不知道是她真的不著急上船,還是她的雙腿無法走路不能上船。

船很大。在黑暗中,在燈光裏,這船,仿佛是一座小島。

這是一艘紅船。

紅得有些耀眼,又有些恐怖。

這讓人想起閃亮的棺材。

紅船靜靜地停在他們的腳邊,等待他們上船。

船既然已經停在他們的腳邊,他們沒有理由不上船。

就算這船真的是裝死人的棺材,他們也要上去。

丁一抱著季季,一躍跳了下去。

丁一還未站穩,就聽見一個聲音冷冷道:

“我還沒有同意你們上船,你們怎可上船來?”

聲音不僅冷,而且像一把刀,刮著丁一的骨頭。

丁一道:“現在同意還來得及。”

頓了頓,又道:“既然你把船停在我們的腳邊,我們不得不上來,你說對不對?”

丁一說了三句話,才轉身。

轉身,不禁大吃一驚——

他看見了一把刀。

看見刀,丁一怎麼會吃驚?

就算這把刀會吃人,丁一也不會皺一皺眉頭的。

況且,刀根本不會吃人。

但丁一看見這把刀時,還是吃了一驚。

因為這把刀不是“刀”,而是一個人。

隻不過這個人太像一把刀!

刀不會吃人,但人卻會吃人。

如果人像一把刀,那麼,這個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丁一轉身,看見這個極像一把刀的人,頓時愣住,不知說了什麼好。

可是想象,刀一樣的人是怎麼一個人。

扁薄、鋒利、陰沉,可怕,無法捉摸……

這是一個刀人。

刀人道:“你錯了。”

丁一道:“我錯了?”

“是的。”刀人道:“我並不是把船停在你們的腳邊,而是你的腳邊。”

丁一道:“我們有兩個人。”

刀人道:“你有兩個人,但沒有四隻腳。”

丁一道:“那又怎樣?”

刀人道:“沒有腳的人留下。”

丁一道:“她留下我也留下,你就會空跑一趟。”

刀人道:“你們如此分不開?”

丁一道:“她救了我的命,我怎可丟下她不管?”

刀人道:“她救了你,你更不應該讓她死。”

丁一道:“她會死嗎?”

刀人的聲音比刀鋒還鋒利:“不僅她會死,而是連你也會死。”

丁一笑了。

刀人道:“你不相信?”

丁一頓住道:“你是這條船上的主人,你說的話當然都是真話。”

刀人道:“要不要我幫你送她回懸岩上去?”

丁一道:“不用了。”

刀人道:“海水馬上就落潮了,到時候想送她回去也不行了。”

丁一道:“我不相信我會死。”

刀人陰森的目光注視丁一良久,忽然露出了牙齒,刀人也在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就像一團刀光在亂舞。

丁一頓時覺得脊背上有點冷。他低頭望著季季,發現她已然睡著了。

她睡得很安詳,根本不知道死亡和絕望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們。

望著季季安詳的臉,丁一也平靜下來,他淡淡道:

“如果這條船是棺材,那麼,首先死的應該是你。”

刀人冷聲道:“我本來就是死人。”

丁一怔了怔,望著刀人,笑道:“就算你是死人,我也要你再死一次。”

在丁一的目光裏,刀人低下了頭,他歎口氣道:

“既然這樣,就隻有開船了。”刀人的聲音剛落,船就動了起來。

船開得很穩,幾乎沒有帶起一絲風。

可是,船上的燈,卻忽然地熄滅了。

船在黑暗中行駛。

丁一懷抱著季季,站著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丁一聽見周圍有一陣“軋軋軋”的輕響,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升起。

響聲不斷,但沒有燈光,也沒有人的說話聲。

丁一正覺得奇怪,就聽見刀人的聲音道:“天亮了。”

瞬時,丁一的眼前一亮,置身於一片光明裏。

周圍亮如白晝。

隻是這不是日光,是燈光。

起碼有三十五盞燈。這些燈就在大船的四周。

丁一抬頭,看不見天,卻看見一塊漆黑的巨大幕布,把整個條船都罩住了。

他們就在幕布的籠罩之中。

雖然刀人說天亮了,可丁一覺得這還是在夜裏。

因為丁一可以肯定,如果這三十五盞燈熄滅,他們一定會回到原來的黑暗裏。

丁一望著刀人,不解道:“你們一直都這樣,怕日光?”

刀人在四麵的燈光裏,顯得很白,他道:

“不是我們怕日光,而是在日光下,人的靈魂會變。”

刀人停了停,接道:“而人在做邪惡之事時,靈魂一定要邪惡,不然就會失敗。”

丁一道:“你害怕失敗?”

刀人道:“當我麵對無名小卒的時候,我從來不怕失敗。”

丁一道:“就因為我是風花劍丁一,你才這樣害怕,把天空也遮住了?”

刀人點頭道:“我一輩子也沒有害怕過誰?”

丁一道:“你怕我什麼?”

刀人沒回答,丁一又道:“我的風花劍?”

沒想到刀人卻道:“不,我怕你的酒量。”

“酒量?”

丁一笑了。他果真聞到了酒香。

季季是從來不喝酒的。可是,當丁一聞到酒香時,季季也醒了。

她抬起頭,說道:“你不要喝酒了?”

丁一笑道:“既然他們害怕我的酒量,我就應喝給他們看看。”

說話間,船上已經擺好了酒席。

九個美麗的女子,來來回回,不一會,一張大圓桌就被盤子擠滿了。

圓桌很大,至少有二十八樣菜。

空碗隻有兩個。

筷子也隻有兩雙。

還有兩張椅子。

不用問,碗、筷子和椅子是丁一和刀人兩個人用的。

可是刀人和丁一都沒有入座。

他們都望著那個斟酒的女人將桌上的兩隻空碗斟滿。

酒香更濃。

季季道:“你喝酒吧,讓我下來。”

丁一不語,也不動。

這時,對麵的簾布掀動,一個女子推著一輛輪椅進來。

丁一將季季放在輪椅上,那個女子便將輪椅推出去了。

她把季季推到哪裏去?

簾布的後麵是什麼地方?

這條船又要駛向哪裏?

船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美麗的女子?

刀人又是誰?

丁一有許許多多問題要問,但他眼睜睜看著季季消失,不說一句話。

季季在簾布垂落的一瞬回頭望丁一,她很想丁一能夠留她在他身邊,她知道,隻要丁一一開口,天下沒有人敢違抗的。

可是丁一沒有……他已經入座了。

刀人卻還站著。

九個少女也站在她的身後。

丁一喝了一碗酒,抬頭道:“你為什麼不坐下?”

刀人這時也喝了一碗酒。

他的這碗酒是他身後少女從桌子上端過去給他喝的。

刀人道:“我從來沒有坐著喝酒的習慣。”

丁一道:“坐著喝酒有什麼不好?”

刀人道:“坐著喝酒容易被人暗算。”

丁一道:“你曾被人暗算過?”

刀人搖頭道:“天下沒有人可以暗算我。”

他接著又道:“不過有人告訴我,你就是坐著喝酒被羅大虎暗算的……”

丁一道:“告訴你的這個人,是不是瞎子?”

刀人道:“除了瞎子,沒有人會告訴我這些……”

刀人道:“瞎子的話你也信?”

刀人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丁一道:“朋友之間,往往是不會講真話的。”

刀人笑道:“那麼你跟梨花也一樣?”

丁一道:“這不一樣。”

刀人道:“怎麼不一樣?”

丁一道:“因為你們是酒肉朋友。”

刀人的臉本來很白,聽了丁一的話,他的臉更白了,白得就像刀鋒。這是一把吃人的刀,如果刀鋒閃耀,一定會有血光伴隨。

這世上也一定會少掉一個人。

可是刀人明白,他的刀再鋒利,就算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會在刀鋒的一閃之際消失,丁一也不會少掉。

因此,刀人並沒有出刀。

他隻是將喝光酒的空碗遞給身後的少女。

少女將空碗放於桌上,斟酒的女子又斟上酒。

丁一低頭,一連喝了三碗。

他喝得很快。

他估計刀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若還是剛才那樣由身後的少女端酒給他喝,他至多喝了一碗酒。

要是他能夠喝到第二碗,那麼,端酒的少女的身手,一定很了不起。

而如果他喝到第三碗則刀人肯定會灑下許多酒。

這些酒,一定是端酒的少女因為速度太快而從碗裏濺出去的……

丁一飛快地喝了三碗酒,抬頭,問道:“你喝了幾碗?”

“三碗。”刀人平靜道。

丁一不信道:“你也能喝三碗?”

刀人道:“你喝三碗,我當然也得喝三碗,而且,一滴酒也沒有濺到地上去。”

丁一看地上,木板果然沒有一滴酒。

丁一歎口氣道:“看樣子,還是慢慢喝好……”

刀人笑道:“喝慢酒才有情趣。”刀人說著,手掌連擊三下。

隨著擊掌聲,從外麵又進來五個少女。

每個少女的懷裏,都抱著一樣樂器,它們是:

笛子、琵琶、胡琴、錚和簫。

絲竹聲聲,清心悅耳。

刀人微笑著走到桌邊,在丁一對麵坐下。那九個少女,隨琴聲輕歌曼舞起來。

燈火燦爛,倩影亂搖,紅紗輕動。

真像一曲深深庭院裏的奢侈繁華夢……

隻聽一人輕唱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霞,去日苦多……”

酒未醉,清姿舞得人先醉。

丁一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也忘了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仿佛世間的生活就是眼前的紙醉金迷。

他忘了還有貧窮,還有邪惡,還有陷害的罪惡的陰謀……

丁一的頭有點暈。

他知道這不是酒喝多的緣故,而是他又想到了季季。

他注視著刀人,隻見刀人的嘴角有一抹不經意的冷笑。

現在,他不想知道刀人是誰,他隻想告訴刀人,他隻剩下兩天的時間。

可是,刀人的興致很高,他沉浸在琴聲和歌舞裏。

他的眼睛盯著少女的臉,隨著她們的舞姿而動!

少女們有些跳累了,便將外麵的衣服脫掉,走在地上。

刀人笑著,目光中有著獎賞和鼓勵的意味。

丁一知道船一直在行駛。

但他卻不知道船什麼時候可以靠岸。

他無心欣賞這些衣服越來越少的少女的舞姿。

他相信這些舞蹈,刀人一定看過不下一百遍,可刀人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丁一終於忍不住,說道:“可不可以讓她們走開……”

他以為刀人不會理他,也不會看他一眼,沒想到丁一剛說完,刀人便將笑意一收,簡單道:“停!”

彈琴奏樂的立時鴉雀無聲。

舞蹈的也一動不動,仿佛一瞬間同時被點中了穴道。

刀人又道:“都下去吧。”

十五個少女,便依次退了出去。連斟酒的少女也走了。

隻剩下丁一和刀人,還有地上那些跳舞的少女們脫下來的衣服。

刀人道:“你不喜歡她們?”

丁一道:“她們有一個人喜歡就夠了。”

刀人道:“如果她們知道連風花劍丁一也喜歡她們,她們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丁一皺了皺眉頭,不語。

刀人道:“難道你沒有從她們身上感受到誘惑?”

丁一歎氣道:“我沒有時間去感受,況且……”

刀人道:“這麼說你還有兩天的時間。”

接著,刀人又冷冷道:“本來,這些女孩子可以讓你在這兩天的時間裏,享受一生都難以享受到的快樂……”

丁一自己倒了一碗酒,喝下。

刀人道:“如果現在想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丁一道:“叫她們再回來?”

刀人道:“不,是你不要殺羅超凡。”

丁一道:“殺羅超凡是我已經答應瞎子的事。”

刀人道:“有些事不可以反悔,而有些事是可以反悔的。”

丁一道:“瞎子是你的朋友,你怎麼還這樣對我說?”

刀人笑道:“你說過,我們是酒肉朋友。”

丁一又喝了一碗酒,道:“可是我說過的話,是不會改變的。”

刀人依舊笑,他道:“我知道風花劍是這樣的人。”

丁一道:“你是不是已經為我安排了退路?”

刀人頓住笑,冷冷道:“退路?海上是沒有路的。”

丁一道:“你要我在海上漫無目的的再飄浮兩天?”

刀人道:“兩天之後,也就是七天之後。”

丁一沉默了良久,道:“羅超凡給了你多少銀子?”

刀人道:“這不用你管。”

丁一注視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相不相信,我會殺了你。

刀人淡淡道:“不相信。”

接著又道:“如果你敢殺我,早已殺了瞎子了。”

頓了頓,刀人笑道:“所以,你還是安心在船上再呆兩天吧。

兩天,對丁一來說,比兩年還要長,還要難熬。

他知道七天之後沒有殺死羅超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如果季季真的因他而死,他一輩子也不會心安的。

而他相信瞎子的話是真的,沒有瞎子的解藥,季季必死無疑。

為了季季,他無論如何要殺了羅超凡。

盡管他沒有絕對的把握殺死羅超凡,但他卻一口答應了瞎子。

隻要丁一親口答應了事情,是絕不會改變的。

現在,刀人卻要他改變主意,而且,看上去他即使不改變主意也無能為力了。

忽然,丁一道:“你是誰?”

刀人一怔,冷冷笑道:“你怎麼現在才問這個問題?”

丁一道:“因為現在我想知道。”

刀人道:“知道了又有何用?”

丁一道:“我想知道我有沒有猜錯。”

刀人道:“你猜我是誰?”

丁一道:“杜三娘手下的鷹奴?”

刀人搖搖頭。

“不對?”

“不對。”

“那麼你是誰?”

刀人再次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我能不能再猜一次?”丁一道。

“可以。”刀人道:“如果這次再猜不對,你就得陪那些女孩子們跳舞。”

丁一瞪著刀人,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刀人的臉閃著陰寒的刀光。

丁一忽然笑起來說道:“你一定是被默雪兒收買的人。”

刀人的刀光在燈光下一閃,繼而搖頭道:“你又錯了。”

丁一歎息道:“君子無戲言,算我輸……”

刀人頓時發出一陣大笑,舉掌輕輕擊打了三下。

三響之後,沒有動靜。

刀人的臉色變了變,他又擊了三掌。

仍沒有動靜。

刀人的笑已經轉到了丁一的臉上,丁一笑道:

“她們剛才跳得很累,現在恐怕已經睡得像死豬了。”

丁一的笑聲未落,外麵有人跟著笑道:“你說得沒錯,她們是變成了死豬。

笑聲裏,簾布掀動,進來一個人。

看見這個人,丁一笑得更開心了。

這種笑,丁一隻有在看見一個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笑容。

這是一個並非丁一想見就能見到的人。

而當丁一最需要這個人時,這個人便會出現。

他便是丁一的好朋友梨花。

梨花一進來,刀人的刀鋒似乎暗淡了不少。

丁一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有對著梨花微笑。

梨花走到刀人麵前,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刀人淡淡道:“知道。”

梨花道:“這不公平。”

刀人將目光從梨花的臉上收回,盯著麵前的酒碗,他道:

“如果你想喝酒,這碗酒就給你喝了。”

梨花並不客氣,他馬上端起酒,一飲而盡。

接著,梨花又將空碗斟上,仍笑道:

“你知道我是梨花,我卻不知道你是誰,你說這公平嗎?”

刀人默默道:“我並不知道你是梨花,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梨花一怔,繼而笑道:“你以為我是誰?”

刀人又看了一眼梨花,道:“你不是梨花。”

“什麼?”梨花驚道。

“你不是梨花。”刀人靜靜地又說了一遍。

最吃驚的當數丁一。

他明明知道這個人是梨花,刀人怎麼說不是?

如果他不是梨花,他怎麼會在丁一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如果他不是梨花,他怎麼跟梨花這般相像?

如果天下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那麼,人的眼睛還有什麼用?

丁一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果然,隻聽梨花道:“如果我不是梨花,怎麼會在丁一最危急的時候出現?”

刀人道:“丁一有危險嗎?”

梨花道:“一個人連性命都快要保不住的時候,還算不算危險?”

刀人好像有些疲倦了,他輕籲一口氣,道:“丁一隻不過是要跟女孩子跳舞而已……”

梨花道:“可是這些女孩子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梨花說著抖手,從衣袖中抖落許多飛刀、釘、三角暗器。

刀人看也不看一眼,道:“對丁一來說,這些東西一點危險也沒有。”

刀人說著,望著丁一,他的眼神間沒有一絲不安。

丁一道:“這些東西確實殺不了我。”

梨花始終微笑著,他好像沉浸在極度的開心快樂之中。

刀人道:“你可以騙得了丁一,卻不能騙我。”

梨花微笑道:“哦?”

刀人道:“因為你們是朋友,而朋友的眼睛是最好騙的。”

梨花仍笑道:“哦?”

刀人道:“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不是梨花。”

梨花道:“那麼我是假梨花了?”

“你也不是假梨花。”

刀人陰沉道:“你是賈斯武。”

梨花道:“你這麼肯定?”

刀人緩緩點頭。

梨花終於笑了,他歎道:“你說對了。”

梨花笑容斂去,丁一就發現,他真的不是梨花。

他笑起來的時候跟梨花一模一樣,可是,不笑的時候,梨花就不是他這個樣子。

隻聽他道:“我是賈斯武。”

接著,他又道:“我還以為天下沒人知道我賈斯武這個人,想不到連風花劍丁一也知道。”

賈斯武說著輕笑起來。

他笑得很斯文。

從他的樣子看,他不應該叫斯武。

賈斯武看了看丁一,又看了看刀人,笑道:“你們一定在心裏覺得,像我這麼斯斯文文的人,應該叫做斯文才對,是不是?”

丁一和刀人沒有回答,他又道:“可我偏偏就是賈斯武,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頓了頓,接道:“不過,我這斯武是‘賈’的,斯文才是真的……”

賈斯武說著又輕笑,笑得依舊斯斯文文。

可是,丁一這時已經看出來了,賈斯武就是賈斯武,他的笑或許可稱得上斯文,但他的手,絕對不斯文。

他的手不僅不斯文,而且很陰毒。

這分明是一雙辣手。

一雙要命的手。

要命的手,還算斯文嗎?

賈斯武準備要刀人的命。

他望著刀人,對刀人說道:“這碗酒是我為你倒的,如果你賞臉,就喝了它。”

刀人本可以不賞臉,不喝酒,可刀人偏偏道:“好,我喝。”

丁一忽然覺得,刀人的臉上有些憂鬱,仿佛他的刀光被陰影遮住了。

丁一覺得,他應該救刀人一命。於是,丁一搶道:“你不能喝!”

賈斯武望著丁一,不語。

刀人卻道:“為什麼?”

丁一道:“因為酒裏有毒。”

刀人道:“酒是我自己釀的,怎會有毒。”

丁一道:“是他剛才倒酒的時候下的毒。”

刀人道:“我怎麼沒看見?”

丁一道:“要是看見了,你還會喝嗎?”

刀人歎了一口氣,道:“我不喝,誰替我喝?”

丁一忽然道:“我喝。”

刀人驚訝道:“你不怕死?”

丁一道:“不是我不怕死,而是你不能死。”

刀人沉默了一會,抬頭道:“你還想借我的船在兩天之內回到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