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繼續道:“因為丁一知道我的脾性,如果誰殺死我要殺的人,我一定會找誰拚命。”
梅重開沉默了一會,緩緩道:“我一直想不通的問題,現在終於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麼?”
“我想通了丁一為何要嫁禍於人。”
不待梨花再說,梅重開接道:“我一直想不通,因為丁一絕不會因為害怕軒轅驚天的朋友報仇而嫁禍於人。”
梨花道:“現在你找到理由,是因為他害怕失去我這個朋友?”
“難道我說得不對?”
“不對!”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沒有能力殺死軒轅驚天。”
梅重開冷聲道:“江湖上沒有風花劍殺不掉的人。”
梨花道:“這隻是傳言。”
“我從來沒懷疑過這種傳言。”梅重開道。
“你不敢懷疑是因為你沒有試過。”梨花道。
“試過的人都死了。”梅重開說這話的時候,打了個寒顫。
“你也怕死了?”梨花冷笑道。
“我……”梅重開竟然說不出話。
“怕死的人往往越容易死。”黑暗中看不清梨花的臉,但他的話卻像一把冰冷的刀。
在這把冰冷的刀麵前,梅重開動搖了,他說道:
“好,我就去試試,看江湖傳言是不是真的。”
這時,漆黑的空中傳來一聲烏鴉的叫聲。
緊接著,烏鴉又發出一聲長而淒絕的尖叫,這是死亡的叫聲,聲音裏充滿了恐怖和絕望。
梅重開道:“它不該偷聽我們的說話。”
梅重開愣住。
他實在不敢相信,梨花的武功有如此之高。
隻聽梨花淡淡道:“梅大俠,如果軒轅驚天還活著,依你看,我們之間決鬥,誰勝誰負?”
不知怎麼,梅重開的額頭,竟然滲出汗珠,風一吹,冷若冰凍。
冷風吹醒了梅重開。
梅重開頓悟道:“梨花,你叫我去試,不是叫我死在風花劍下嗎?”
可是這時,梨花已經走了。
沒有人回答他話。
夜已深,夜風更冷。
一隻火爐。
火爐邊圍著三個人。
在這麼冷的夜裏,圍著火爐是一件多麼幸福和愉快的事情。
可丁一的心情卻很悲涼。他望著女人疲憊的臉。
火光在她的臉上跳躍。
好像一下子,女人衰老了許多。
女人深深地望著丁一,說道:“你相不相信,我已經活不過今夜了。”
丁一不相信女人會死。
盡管她看起來很疲倦很衰竭,但是,他看到過比她更疲倦更衰竭的人還好好活著。
丁一想搖頭,可他竟緩緩地點了點頭。丁一在傾聽。
女人伸手,雙手握住黑熊的手,她的眼睛卻沒有離開過丁一的目光。
女人輕輕道:“我說過,黑熊是個天才,他天生力大無窮,他十歲的時候就可以與老虎搏鬥了……”
如果沒有親眼所見,丁一無論如何不會相信女人說的是真的。
女人繼續道:“自從黑熊力大無比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江湖上有許多自稱是一派掌門或武林俠士找到我,希望黑熊拜他們學藝,今後揚名江湖。
“我哪裏舍得將黑熊交給他們。他們見我態度堅決,有的知難而退,有的卻仍不甘心,想強行搶走黑熊。
“我憑著自己曾拜過師學過藝,與黑熊一道,鬥敗了許多高手。”
女人神情平靜,沉浸在對往事的記憶之中。
“我原以為,我的決心已定,我跟黑熊又打跑了許多高手,其他人會死了這條心,不再來麻煩。
“可是事與願違,找上門來的越來越多,有的並非是要黑熊跟他們學藝,而是挑白了跟黑熊比武。
“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在當地呆下去了。
“因為再這樣下去,黑熊要麼被人打死,要麼被人搶走。”
女人說到這裏,身軀好像抖索了一個,打了個冷顫。
“我雖然意識到要保住黑熊的命就不能呆在老家,但始終下不了決心離家而走,直到今天……”
女人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目光暗淡而絕望。
丁一問道:“這一天怎麼了。”
女人不答,反問道:“你知道‘閻羅門’嗎?”
丁一略一思索,道:“是不是西域最隱秘的殺人組織,中原武林稱它是魔鬼門的閻羅門?”
女人點點頭道:“閻羅門的人個個都殺人不眨眼,而且有一身奇異武功,在西域,閻羅門是最隱秘也是最公開的殺人組織,隻要誰與閻羅門作對,那他隻有死路一條。
“因此,人們不要說不敢惹閻羅門,就是三歲的小孩,聽到閻羅門三個字,夜裏也不敢哭出聲。”
丁一道:“難道你們惹了閻羅門?”
女人搖頭到:“不是我們惹了閻羅門,而是閻羅門要來搶黑熊,他們對我說,要把黑熊訓練成天下無敵的殺手,做閻羅門第一殺人武器。”
丁一默然道:“所以你們便逃到這裏來了。”
女人這時咳嗽起來,她用手按住胸口,喘息道:
“我以為逃到了中原,閻羅門便會作罷,再說我們藏身的地方都是那些連當地人也沒有到過的去處。”
女人咳了一陣,臉色越發蒼白起來,她接道:
“可是,閻羅門的人始終能找到我們,為對付他們的追殺,我將自己的所學教給了黑熊。
“到現在為止,黑熊的拳頭已經打死了十三個閻羅門的人。
“每次我們都能死裏逃生,這一次卻無法再逃。”
丁一還沒問,女人又道:
“我知道閻羅門為什麼每一次都讓我們逃走,他們原來是用自己的性命在暗中訓練黑熊,他們要黑熊在一次又一次的殺人過程中學會殘忍,在一次又一次的逃亡中學會忍耐。
“他們雖然是在追殺我們,實際上已經開始了對黑熊的訓練,他們要把他訓練成為一流的殺人武器時,再將黑熊控製。”
女人恐懼道:“他們要把黑熊的人性一點點泯滅掉,然後使他變成殺人的魔鬼。”
女人的聲音顫抖,她的身體也哆嗦起來。
黑熊望著母親,一臉的惘然。
他不知道母親在說些什麼。
他的心難道麻木了?女人雙手摩娑著黑熊,絕望道:
“這一次,閻羅門已經決定不讓我們跑了,他們在我的食物裏下了毒,我……我知道今夜便是毒發的時候。”
女人說著又接連咳了起來,而且還吐了一口血。
黑熊默默地望著這一切,他的神情木然而無奈,他知道母親性命垂危,卻不知道怎麼辦。
他的心中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他不能回避,甚至,如果母親現在就死,他隻能看著母親死。
幼小的心靈遭受如此的煎熬,他的感情一定會變得冷酷而堅強——這,就是一個無情的殺手最難求得的。
世上沒有一個人願意做無情的人。
可是,世上卻有人需要無情的人。
他們需要無情的人為他們去殺人。
凶狠地殺人。
絕望地殺人。
閻羅門就希望黑熊做一個無情的人。
丁一疾伸雙手,抵住女人的背心,內力緩緩輸入。
可是奇怪的是,無論丁一如何催動內力,就是無法輸入她的體內。
女人這時吐了一口血,她苦笑道:
“這是閻羅門最厲害的毒藥,毒發時任何功力都難以阻止。”
丁一罷手,再看黑熊,隻見他仍舊沒有表情。
女人喘息道:“丁大俠,我把黑熊交給你,你肯不肯答應?”
丁一點頭道:“前輩,你放心好了。”
女人慘笑道:“風花劍是正義之劍,黑熊跟丁大俠在一起,我也放心了。”
爐火在女人的臉上跳躍。
女人的心已經不跳了。
溫暖的爐火,冰冷的臉。
“娘!——”
黑熊終於喊出聲來。
他的叫喊使房子微微動了動。
一刹那,丁一的眼中也盈滿了淚水。
他想哭,他想喊。
可是他沒有,他自己沒哭,也不讓黑熊哭。
丁一說道:“黑熊,你娘死了,你要為你娘報仇。”
接著丁一又道:“現在你不能哭。”
“他已經不會哭了。”一個聲音如鬼魅般說道。
屋子裏,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許多人。
這就是閻羅門的人。
就是要把黑熊訓練成殺人魔鬼的人。
現在,黑熊麵無表情地坐著。
他已經是一個無情的人,他們的訓練計劃已經成功了。
寒夜。爐火。
黑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動了,這時,黑熊卻動了動。
黑熊動的,是他的拳頭。
他的拳頭極快地擊向他身後的幾個人。
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的悶響之後,地上躺了七個人。
這些人,雖然蒙著臉,但可以想象,他們是一樣的嘴巴和眼睛,一樣的雙手雙腳,他們是西域閻羅門恐怖的殺手。
如果黑熊動作慢一點點,那麼,躺在地上的一定不是他們,而是黑熊。
一組快得令人眼花繚亂的拳頭之後,屋裏隻剩下十個人。其他的,都已經變成了死人。
除黑熊和丁一外,閻羅門還剩七個殺手。
黑熊坐了下來,他不再出拳。
丁一也沒有拔出他的風花劍。
隻要黑熊再出拳或丁一的風花劍出鞘,閻羅門的殺手肯定會變成死人。
可他們誰也沒有動。
閻羅門的殺手默默地走了。
活著的,抬著死去的。
他們一起來,就一起回去。
他們本來是要帶黑熊一起走的,現在,他們明白,風花劍沒有出鞘,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寬容了。
屋裏又隻剩下一隻火爐,三個人。
好像跟剛才一樣,什麼也沒變過,也沒發生過。黑熊希望這樣,丁一也希望這樣,希望屋子裏什麼也沒變過。
可是,改變的已經改變,已經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
黑熊喃喃道:“閻羅門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爐火在女人蒼白的臉上,很長時間也不跳一下。
向日葵一株一株倒下。
不一會,一百株向日葵,全部倒在地上了。
倒在清晨寒冷的陽光裏。
黑熊似乎打瘋了。他打倒一百株向日葵之後,又一拳擊向丁一。
這一拳,又狠又猛,天下很少有人能打出這麼狠的拳。
黑熊十三歲便有如此凶猛的拳頭,實在是個打人的天才。
丁一閃身避過。
黑熊又揮拳連擊。丁一退了三步,黑熊已經打了六十拳!
當黑熊第六十一拳打過來的時候,丁一伸手擋住了黑熊的拳頭。
黑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拳頭上,他猛力往前推,可是他的拳頭卻不能移動一絲一毫。
黑熊憤怒地盯著丁一。
他好像要一口氣吃掉丁一。
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
他已經哭了一夜。
丁一說道:“黑熊,我們走吧。”
黑熊雖然才十三歲,可他站著並不比丁一矮,看上去身體要比丁一強壯得多。
他怒視著丁一,好像丁一是他的仇人一般。
丁一再次說道:“黑熊,你娘叫你跟著我,你是不是不想聽娘的話?”
黑熊慢慢地彎下雙腿,他終於跪在丁一麵前,哽咽道:“大哥……”
丁一扶起黑熊,抱住他,用手拍著他的背,說道:
“黑熊,你娘死了,她是不希望你變成殺人的魔鬼才死的。
“你要記住你娘的話,做一個勇敢正直而堅持正義的人。”
黑熊點頭。
丁一這時意外地發現,黑熊的眼裏盈滿了淚水,他並沒有變得麻木而無情……
雪已經融化。
丁一來時所發現的熊跡也不見了。
如果真的是熊把丁一引到這裏,那麼,他跟黑熊也許前世注定有緣。
他要跟黑熊在一起,不管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們都要共同走過很長的一段日子。
丁一走在前麵,黑熊一語不發地跟著。
從黑熊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陽光雖然不是很暖和,但丁一卻是快樂的。
他暫時忘了季季,他要讓黑熊也快樂起來。
往南,再翻過一個小山坡。
丁一看見了一座破屋。
看見破屋,丁一不僅笑了起來。
因為這時,他聽見了一陣響亮而不絕的笑聲。
丁一知道,這是林風的笑聲。
丁一加快了腳步,黑熊稍稍落後。
這時,一陣風吹來,風中夾著一股奇異的香。
隻要是會喝酒的,喝過酒的,都知道這是極難得的珍藏的陳年老酒的酒香!黑熊在後麵突然叫道:“大哥!”
丁一站住,回頭道:“黑熊,怎麼啦?”
黑熊道:“大哥,我害怕……”
丁一以為黑熊害怕見生人,笑道:
“黑熊,那個瘋老人樣子雖然難看點,他卻不會害人的。”
黑熊遲疑著不願前行。丁一還待勸說,身後有人說道:“是誰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丁一不用回頭,就說道:“難道我說錯了,你的樣子能好看到哪裏去。”說著轉身,不禁呆住了。
丁一看見一個身穿青色綢緞衫,頭發一絲不亂,氣度非凡的中年漢子。
丁一呆了呆,馬上回過神,叫道:“瘋子!”
原來這個中年漢子就是瘋子林風。
丁一跑過去,用手摸著林風的頭發,說道:“你的頭發,一直是亂得像雞窩。”
林風笑道:“今天我知道你要來,所以打扮了一番。”
丁一渾身上下又打量了林風一番,道:“看你這樣,完全不是一個瘋子。”
林風道:“我已經不瘋了。”
丁一驚訝道:“你不瘋了?”
林風笑罵道:“臭小子,我幾時瘋過了。”
丁一笑道:“你自己去問問鎮上的人,如果有誰知道你的名字叫林風,我把頭割下來給你。”
林風道:“他們說我是瘋子那是他們的事情,可你是風花劍丁一,跟他們當然不是一般見識。”
丁一道:“你知道他們都罵你瘋子?”
林風明明知道被丁一搶白了。
卻並不生氣,指著黑熊道:“你從哪裏拾到一頭熊?”林風話音未落。
陡見黑熊的拳頭已經到了他麵前。林風大驚,疾退。
雖然避過了拳頭,卻是一副狼狽相。丁一笑道:
“這是我的兄弟黑熊,你說話最好小心點。”
林風退了數步,站定,用手理了理一絲不亂的頭發,又拍拍衣衫,後怕道:
“你兄弟的拳頭怎麼如此厲害!”
丁一道:“他的拳頭是專門打你這種老不正經的人的。”
林風叫道:“你說我老了?你知道我才幾歲?”
丁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今天又是向你請教來的。”
林風不屑道:“風花劍丁一除了不懂怎樣追女孩之外,還有什麼需要向我這個瘋子請教的。”
丁一道:“這次不一樣,季季不見了。”
林風一愣,道:“你不要騙我,我知道你跟季季是寸步不離,天下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從風花劍丁一的手下搶走女人。”
丁一正色道:“瘋子,我不是開玩笑的。”
林風不笑了,他注視丁一良久,緩緩道:“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是裝出來的,這……”
林風用指頭敲著額頭,皺著眉頭,沉思道:“讓我猜一猜,這是怎麼回事。”
忽然,林風叫了起來,“啊呦!我差點忘了!”
丁一道:“忘了什麼?”
林風急道:“走,陪我喝幾盅!”
丁一偏不走,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林風這次不像已往那樣死拉丁一走,而是轉身往屋裏跑去,口中叫道:
“我怎麼見了你就忘了我自己的朋友呢!”
丁一大罵道:“我說你今天怎麼會打扮得這副鬼樣,又拿出好酒來招待,原來是為了你自己的朋友。”
丁一口裏說話,身子極快地往前掠去,急追林風。
屋裏一張四方小桌。
桌上擺滿了酒菜。
丁一和黑熊趕到,林風已先一步站在桌邊了。
而這時,桌邊已經坐著一個人。
這一定是林風所說的朋友了。
丁一想道。
這個人背對著門口,丁一隻能看見背影。
林風朝丁一微微一笑,又對他的朋友說道:“梅子,丁一來了。”
林風的朋友好像現在才知道還有人來,才明白自己應該站起來,可是,那人剛剛站起來,還沒有轉身,黑熊一個箭步衝上去,照著那人的後腦,一拳打過去。
拳風如電。
這一下變化來得突然,丁一也沒有反應過來,就在他一愣之際,黑熊拳頭已經打出去了。
如此快的拳頭,打出去便極難收回。
林風剛剛才差點被他打了一拳,知道黑熊拳頭的厲害,不禁驚呼出聲。
就在黑熊的拳頭即將打在那人的後腦上,那人不退,反而以最快的速度轉身。
丁一還沒有看到過這麼快的轉身速度,好像那人本來就麵對他們,麵對黑熊。黑熊的拳頭幾乎就要打到那人的鼻子。
如果這一拳打在鼻子上,再硬的鼻子也會變成漿糊。
可是那人的鼻子好像好好的,一點破損也沒有。
黑熊在關鍵時刻收住了拳頭。
這是黑熊一生當中第一次將打出去的拳頭收了回來。
黑熊看見了一張十分難看的臉。
黑熊收拳,同時也退到丁一的身後。
於是,丁一也看見了這張無比難看的臉。
這張臉不僅難看,而且毫無表情。
從這張臉上,根本看不出是男人還是女人。
林風鬆了一口氣,笑道:“梅子,這就是風花劍丁一。”
梅子是誰?丁一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梅子就是這個無比難看的人?
梅子走過來,伸出了手。
這是一雙柔滑細嫩的手,無論誰見了這雙手,都會想起未經風霜的絕代佳人。
可是,誰也不會將如此嬌柔的雙手跟如此醜陋的臉聯係在一起。
梅子的手跟丁一的手輕輕一握。
丁一隻覺得梅子的手冰涼如冰。
隻聽她說道:“我是林風的妻子,你們是林風的熟人,我們一起喝酒吧。”
她的聲音,極美,極動聽。
四個人分坐桌子的四邊。
陽光,從破屋頂上漏下,照在酒菜上。
酒香和菜肴纏在一起,令人饞涎欲滴。
大家開始喝酒。
黑熊卻一語不發,他連筷子也沒有動過。
也許,他還在為剛才那冒失的一拳而內疚?黑熊的表情木然,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誰也不知道黑熊為什麼要打出那一拳。
盡管這一拳沒有打在梅子的臉上,但她是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至少,她要弄清楚黑熊為什麼要打她。
果然,梅子問道:“你為什麼要打我?”
黑熊木然地坐著,他好像也在等梅子的這句話,他道:“因為你很像一個人。”
梅子冷笑道:“你撒謊!難道這世上還有跟我一樣難看的人?”
黑熊沒想到她會這樣說,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
梅子又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拳有多重?”
黑熊道:“知道。”
梅子道:“知道還打?難道你想打死人?”
黑熊恨恨道:“如果你是那個人,我就一拳打死你。”
梅子也想不到黑熊如此回答,呆了呆,望著林風。
從她的臉上,根本看不出她的表情。
林風卻看出來了,他對丁一道:“你為什麼不開口?”
丁一正在喝酒,他飲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上,然後對林風一笑,說道:
“我怎麼不開口,你看——”說著一張嘴,又將酒喝掉。
林風也笑道:“你喝得這麼快,不怕喝醉?”
丁一這時臉上有些泛紅,他說道:“酒鬼隻要有酒喝,哪裏有空去醉?”說著又喝。
“如果酒裏下了毒呢?”林風道。
“下了毒也不會醉。”丁一舉杯道:“隻會死。”
“你不怕死?”林風的聲音有些變了。
丁一怔了怔,放下酒杯,問道:“為什麼要在酒裏下毒?”
“因為你殺了軒轅驚天!”林風一字一頓道。
“什麼?”
丁一驚道:“軒轅驚天死了?”
林風歎了口氣,注視著丁一,道:“你知道,軒轅驚天是我的恩人。”
丁一也望著林風,他也歎氣:“我知道。”接著又道:“就算我有一百個理由殺他,但是看在你的麵上,我也不會。”
林風道:“可是他死了。”他的眼神,已有怨怒之色。
丁一沉默了一會,默然道:“這不關我的事。”
兩個人,彼此對望,不說話。可他們都在喝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良久,還是林風先開口:“梨花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丁一點頭。
“你知不知道梨花正月十五與軒轅驚天決鬥?”
丁一又點頭。
“梨花平時幫了你不少忙,而你從沒幫過梨花一次,是不是?”
“你做夢都想幫一次梨花,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對不對?”
丁一仍舊點頭,但他道:“可是……”
林風打斷他的話,接道:“軒轅刀是永遠不敗的刀,江湖上誰也沒有絕對把握戰勝它,梨花也一樣。”
頓了頓,林風往下說道:“如果梨花死了,你就少了一個朋友,是不是?”
丁一想說什麼,卻沒有說。他隻得又點點頭。
隻聽林風又道:“但如果軒轅驚天死了,梨花就可以不必決鬥,你也不會少了唯一的朋友。對不對?”
丁一望著林風,一片茫然。
他知道林風說得沒錯,梨花與軒轅驚天之戰,失敗的可能極大,他很想幫梨花一個忙,他不願失去梨花這個好朋友。
他曾經想過,隻有軒轅驚天一死,決戰方可避免,可是,天下誰可以令軒轅驚天死了呢?丁一想不出世上誰可以殺死軒轅驚天……
丁一的眼神暗淡下去。他仰頭,對視著頭頂的陽光。
林風說道:“現在你還會說,軒轅驚天之死不關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