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收回目光,他又飲了一杯酒,緩緩道:“不關我的事。”
接著,丁一又道:“如果是我所為,我不會不承認。”
林風也喝酒。
丁一道:“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林風痛苦道:“我相信事實。”
“事實有時候並不是真的。”丁一也痛苦。
他再次道:“瘋子,我說不關我的事就不關我的事。”
林風的目光,此時像一柄銳利無比的劍,隨時都準備殺人,他冷冷道:
“怎樣才會使我相信。”
這時,一旁的梅子也冷冷道:“如何才能證明軒轅驚天不是你殺的?”
丁一苦笑道:“我沒有做過的事情,為什麼要證明?”
黑熊木然地望著麵前的筷子。梅子和林風憤怒地盯著丁一。
林風喝了一杯,也為丁一斟上一杯,他悲傷道:
“丁一,今天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在一起喝酒,但是,如果你不能證明你不是凶手,那麼,下次見麵,你就是我的仇人了。”
丁一一仰脖子,飲盡杯中酒。
酒香從咽喉一直滲透肺腑。
林風絕望道:“現在,江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殺了軒轅驚天,又把罪名嫁禍給摘月宮……”
丁一一連喝了三杯酒,忽然道:“你為什麼不說是摘月宮嫁禍給我呢!”
林風失望道:“丁一,我把你當朋友看待,所以才給你一個機會,不然……”
丁一望著他,道:“不然怎麼樣?”
“如果他聽我的話,現在你早已是一個死人,哪裏還能坐在這裏喝酒。”
說話的是梅子。
她接著道:“是他不同意在酒裏下毒,他希望你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林風似乎也極其難受,他慘然一笑,道:“這不是證明給我一個人看的,而是證明給天下所有人看的。”
丁一默然道:“是不是要我與摘月宮決鬥?”
林風點頭。
丁一不再說什麼,他默默地站了起來,對黑熊道:“我們走……”
丁一離開破屋,往坡下而去。一條彎曲的小路,羊腸似的向前蜿蜒。
一個小時之前,他就是從這條路進來的。
進來的時候,他是懷著快樂的心情的。
丁一本來是個快樂的人,季季的失蹤雖然在他心中留下陰影,但他並不過分傷心,他相信他總會找到季季的。
他還有一個最好的朋友梨花。他雖然不知道梨花在哪裏,不知道梨花需不需要他的幫忙,但他絕對不想失去他。
他知道梨花不是軒轅驚天的對手,可是,梨花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也不知道。
梨花為什麼要跟軒轅驚天決鬥,或者軒轅驚天為什麼要跟梨花決鬥?
丁一不知道他們決鬥的原因,卻不想他們決鬥,因為他們決鬥,不是一個人死,便是兩個人都死。
如果他們決鬥,丁一毫不猶豫會幫梨花。
在江湖上,還沒有誰可以抵擋住風花劍與梨花聯手一擊,這一點,丁一很自信。
可是,梨花有一個風花劍丁一,軒轅驚天也有朋友,他的朋友也會幫他,這樣,勝負之數又是一個謎。
風花劍沒有殺不掉的人,可他不想殺人。
他不想江湖上再多一些殺戮和仇恨。
他知道軒轅驚天有恩於林風,他也知道林風不希望軒轅驚天有事。
他今天來找林風,就是要跟他商量如何避免梨花與軒轅驚天之間的決鬥的……
可是現在,軒轅驚天死了。
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軒轅驚天的凶手。
一切都變了,令他猝手不及。
他並不責怪林風。因為,隻有他殺死軒轅驚天才合乎一般人的邏輯。
如果他換成是林風,他也許會這麼想。
所以他並不怪他。
可是,他最清楚自己有沒有殺人,不要說他沒有殺人,就算他真的殺了軒轅驚天,他也絕不會賴賬。
丁一一路回想剛才的情景。從他看見林風直到破屋裏喝酒,以及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他覺得今天的林風不像以往的林風。
林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盡管沒有特別古怪之處,但他前後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
他尋思道:“自從見到林風之後,就沒有分開過,要是有古怪,本應在見麵的時候就發覺。
“怎麼開始一點感覺都沒有,到了屋裏才發覺不對?”
他接著又想:“林風早就認定軒轅驚天是他所殺,那麼,見麵的時候他絕不會若無其事的。”
忽然,丁一一怔,暗道:“對了,林風比我們先一步到達屋裏,會不會他在我們到達之前便遭人暗算……”
想到這裏,丁一的腳步不由遲疑起來。
緩行了一段之後,丁一又想道:“人人隻知道他是個瘋子,其實他的武功非同小可,江湖上誰能夠在瞬息之間置他於死地?”
一邊行,一邊想。
這時,黑熊說道:“大哥,我越想,那女人越像一個人。”
丁一道:“什麼人?”
黑熊道:“閻羅門的人。”
丁一吃驚道:“閻羅門的人?”
黑熊道:“閻羅門的人雖然都蒙著臉,但他們的背影我很熟悉。”
黑熊頓了一下,又道:“我看見那女人的背影,還以為是閻羅門的人來抓我了。”
丁一站住,道:“你沒猜錯?”
黑熊肯定道:“絕不會看錯。”
丁一來不及猶豫,便對黑熊道:“走,回去看看!”
兩個人往回急掠,而這時,天上又漂起了鵝毛大雪。
二十分鍾之後,他們又回到了破屋。丁一還沒有跨進門檻,就驚呆了。
其實屋裏什麼也沒變,桌上還是擺著菜,碗裏還是盛著酒,不同的,是林風倒在地上。
而梅子,那個奇醜無比的女人,那個林風的妻子,已不知去向。
林風怎麼會倒在地上?
丁一清楚,如果林風不是已經死去,他是絕不會倒在地上的。
那梅子呢?
她是不是也死了?
她是林風的妻子,林風死在這裏,她也不會偷生的。
丁一在屋裏踱步,他心中亂得如麻。
他聞到了一縷香。
這不是酒香。
是花香。
如今正是草木枯萎,寒雪飄飄的時節,哪裏來的花香?
隻聽黑熊叫道:“大哥,你看!”
丁一轉身,見黑熊的手中,握著一朵花。
這朵花,精致、美麗、小而舒展,它的每一葉花瓣,似乎要噴出汁液來。
“幽蘭花!”
丁一驚道。
接著又問:“黑熊,這朵花從哪裏撿來的?”
黑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林風,道:“我是從他身上撿來的。”
丁一接過幽蘭花,仔細審視著,喃喃道:“難道真的是摘月宮所為……”
黑熊道:“大哥,摘月宮是什麼東西?”
丁一緩緩道:“摘月宮是江湖上最凶殘的殺人組織,他們殺人的標記就是這種幽蘭花。”
黑熊又從丁一手上拿過幽蘭花,凝望著,說道:“這花真的很好看,很香。”
丁一道:“這是用人肉作為肥料才生長出來的花,哪能不好看?”
“什麼?”
黑熊一驚,忙將花丟掉,然後一腳將它踩爛,後怕道:
“千萬不要將我的肉當作施花的肥料。”
黑熊這樣說著,一臉的懼怕,心悸不已。
丁一見黑熊如此表情,心道:“隻要還知道害怕,就沒有完全喪失人性,閻羅門還沒有將他變成絕望而無情的人。”
轉瞬間,黑熊的神情又漠然,他冷冷道:
“要是我遇見摘月宮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
丁一道:“摘月宮是極其秘密的組織,誰也不知道摘月宮的人是些什麼人。”
黑熊依舊冷冷道:“再神秘,他們肯定是些活著的人。”
丁一道:“天下人都是活著的人,你要殺誰?”
黑熊想了一會,道:“殺所有的人!”說完這句話,他的臉上籠罩了一層寒霜。
丁一感覺到黑熊的心裏有一種無法壓抑的悲憤和絕望,他的獸性極度擴張。
這正是,閻羅門多年來追殺他所結下的“碩果”,丁一不免一驚,暗道:
“要是黑熊的獸性得以發泄,那麼,他僅存的那一點人性便會滌蕩遺盡,江湖上又會多一個絕情的殺手。”
想到這裏,丁一道:“黑熊,難道你連我也要殺。”
“這……”
黑熊冷漠的臉一派迷惘。
“你是不是連我也要殺?”丁一盯著黑熊,繼續道。
黑熊迷惘的臉變得絕望。他冷冷道:“你的武功比我高,我怎麼殺得了你。”
丁一望著他,道:“如果你殺得了我呢?”
黑熊搖頭道:“不可能,我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殺得了你……”
丁一忽然道:“你能!一定能!”
黑熊驚訝,瞪著丁一。
丁一道:“隻要你跟著我,你就有機會殺我。”
黑熊憤怒道:“你是說我可以在你入睡的時候偷偷殺了你!”
丁一搖頭道:“不,我知道你不會暗算人,但我會教你殺人的武功。”
黑熊冷笑道:“你會教我殺你的武功嗎?”
丁一毫不猶豫道:“會的,我會教你殺天下任何人的武功。”
黑熊沉默了一會,忽地暴出一陣狂笑。
他笑道:“原來你也想我變成殺人的魔鬼!”
笑聲未已,他的拳頭,快如閃電,連擊丁一。
丁一剛剛退了一步,黑熊已經擊出十三拳。
可惜,沒有一拳擊中。
黑熊笑罷,悲哀道:“我再也不能打出比這十三拳更快的拳頭了。”
丁一道:“我十三歲的時候,像你這樣的一拳也打不出來。”
黑熊道:“可是我的十三拳卻碰不到你的一根頭發。”
丁一收起了笑容,緩緩道:“我知道怎樣避開你的拳頭,就知道你怎樣打我避不開。”
黑熊喜道:“真的?”
丁一注望著黑熊,正色道:“你先回答我,你真的連我也要殺?”
黑熊的眼中,閃著仇視的怒火!
他的眼珠,仿佛就要從眼眶裏迸射出來。
突然,黑熊大吼一聲,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叫道:“他們逼得我走投無路,他們殺死我娘,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人,我要殺人!”
聲嘶力竭,形狀恐怖。
他接著吼叫道:“我跟他們無冤無仇,素不相識,他們將我害成這樣,我一定要殺了他們,把天下人都殺光!”
“他們都是該死的!”
“他們都是害人的凶手。”
黑熊一邊撕叫,一邊雙拳亂擊。
拳風霍霍,似是瘋子!
丁一閃退了數步,忽然伸指,點了黑熊的穴道。
雖然神誌頓清,可是他仍舊狂叫道:“我要殺人!我要殺了天下所有的人!”
隻聽轟的一聲,本來就已被損的壁牆,被黑熊一拳擊翻,他再擊數拳,屋頂也被他擊飛。
牆倒瓦飛,雪,紛紛飄了下來。落在他們的身上。
丁一見黑熊如此顛狂,心中十分痛苦,他站在黑熊麵前,也大聲道:
“黑熊,如果你真的想殺人,那就殺了我吧!”說著,閉上雙目。
黑熊本來大聲喊叫,丁一說完,他也不說話了,默默地盯著丁一看。
丁一這時靜靜道:“我站在這裏一動不動,你殺了我吧。”
黑熊凝視丁一,愕然不解。
冷漠、絕望、蒼白、無情。
又不信地望著丁一。
丁一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動,我已經點了我自己的穴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
黑熊的指關節在響。
他的拳頭像一個鐵榔頭。這個鐵榔頭無論打在誰的頭上,誰的頭都會變得稀爛。
同樣,打在丁一的頭上也一樣。
黑熊的拳頭慢慢提起來。
他的神情間有一種殘忍的猙獰。
雪落在他的拳頭,很快就結成了冰。
他的拳頭冷得像冰。
雪落在丁一的額頭上,很快就融化了。
化成冰,順著臉頰淌下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地上積了一層。
黑熊的拳頭變成了鐵青,沒一點血色。
丁一的手靜靜地垂著,他的手離腰上的風花劍很近。
這是一把天下人人都畏懼的劍。
隻要風花劍出鞘,就會有邪惡者的頭顱落地。
風花劍是一把正義劍,所以,懼怕它的,也隻有邪惡的人。
但是,如果丁一想殺人,無論什麼人,都逃不過風花劍。
像現在,隻要丁一的手稍稍一動,風花劍就會出鞘,而風花劍出鞘,黑熊的頭顱就會落地。
隻要黑熊的頭顱落地,那世界上便不會再有他這個人。
可是,丁一的手卻不能動。
他已經點了自己的穴道。
他在等死。
他在等黑熊有力而致命的一擊。
丁一在等,但他同時也在賭。
他拿自己的生命在賭。
他知道黑熊是一個打人的天才。
他不相信黑熊會是殺人的魔鬼。
他相信隻要是人,就會有人性。
野性和獸性始終是人性的敵人,這是一場永遠不會結束,也永遠難以預料的決鬥。
可是丁一相信,人性才是永不泯滅的。
就像邪惡與正義,它們三者的較量,盡管有時會顯得曲折和艱難,但正義,始終是最後的勝者。
寂靜,隻有空中的落雪聲。
丁一好像聽到了雪花的心跳。
他好像又看見了陽光下的雪地裏那一株株耀眼而寧靜的向日葵。
潔白的雪地裏,隻有他一個人在走。
沒有陰影,沒有汙點。
他的心情,既不悲傷,也不快樂。
忽然,向日葵一株一株倒了下去。
黑熊的天才的拳頭粉碎了向日葵的夢想。
他撕裂了它們,摧毀了它們。
接著,他又聽見那個飄過的聲音,“他們殺了我娘,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人……我要殺人……我要……殺人……”
丁一開始流汗。
汗水、雪水、
黑熊分不清哪裏是雪水,哪裏是汗水。
他注望著丁一平和的臉,他終於鬆開拳頭,顫聲道:“大哥……”
雪小了。丁一睜眼。
丁一的臉上,泛起笑容。
丁一贏了。
他把性命押出去,為的是拯救一個與他本不相識的人。
他本來可以什麼都不管,他可以不管黑熊變成瘋子,變成魔鬼,變成閻羅門殺人的機器。
可是,他卻把性命押出去,他要喚回他漸漸失去的人性,他要世界上多一個人。
作為殺手,他是高貴的。
因為他可以不為別人殺人,不為金錢殺人。
他的劍是無敵的,是正義之劍。
他不敢想象,如果剛才黑熊打過來,後果該是怎樣……
就連黑熊也想知道,如果他剛才一拳打過去,會是怎樣的後果?
他望著丁一,他的臉上不再殘忍,無情。
他的眼中充盈著柔和的光彩。
這是人性的光輝。他終究沒有變成魔鬼。
在這個世界上,黑熊唯一的親人便是母親。
是母親帶著他四處逃命,在疲憊不堪的逃亡生涯裏,他每次死裏逃生,每一次殺人,都使他的心變得無情而殘忍。
他也曾在夢中無數次呼喚過他的親娘,可是後來,他的嘴裏隻有兩個字,那就是“殺人”。
他要殺人,因為隻有殺人他才可以不死。
他殺人的時候,從來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因為猶豫,就會把自己的生命斷送。
他不記得自己殺死了多少人,其中大多數是閻羅門的人。
後來他才知道,閻羅門讓他殺那麼多人,目的是在培養他的“殺性”!而這時,他要想不殺人都做不到了。
殺人,變成了他的本能,他的樂趣。
他很快就會變成殺人的機器,是丁一救了他,他使他從閻羅門的魔掌中掙紮開來。
除母親之外,丁一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怎麼可以殺他呢?
不要說他殺不了他,就算真的可以殺他,他又能殺他嗎?
可是,黑熊還是不明白,他們素不相識,他為什麼要點了自己的穴道讓人殺?
如果他一拳過去,他不就白白送死嗎?
他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傻的人。
黑熊很想問問他,如果剛才一拳打過去,他會不會死掉……
黑熊還沒有開口,卻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如果黑熊一拳打過來,後果會怎樣?”
黑熊大吃一驚,回頭,望見一個人,踏雪徐徐而來。
不知道天色已開始暗淡的緣故,還是雪又開始下大起來,黑熊看不清這個人的臉。
這人的聲音冰冷,比雪還冷。
這人就站在黑熊的旁邊。
黑熊想走到丁一的身邊去,可是這個人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緊緊的將他吸住。黑熊更驚,他不假思索地,一拳朝那人打過去。
黑熊的拳頭快捷無比,可那人卻不躲不閃,他不知道用什麼手法,將黑熊的一拳化解。
黑熊的拳頭雖然落空,但拳風卻掀動一片白紗。
原來這人的臉上蒙著白紗。
白紗輕動,黑熊看見了一抹朱紅。
驚訝!心動!
——盡管天色暗淡,盡管雪花遮眼,但黑熊還是看清了,這是一抹唇紅!
唇紅皓齒當然是女人!
黑熊這時聞到了一縷淡淡的芳香。
這不是花香,也不是酒香,而是從這個女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體香!
黑熊一陣眩暈,他不由得望著這個雪中的女人。
隻聽她又冷冷道:“如果這一拳剛才打在你大哥身上,結果會怎樣?”
黑熊怔住。
他望著丁一,好像在問他:“她是誰?”
丁一也不知道她是誰。他沉默了一會,淡淡道:“你想知道結果?”
她道:“其實結果已經知道。”
丁一笑了,他快樂道:“那麼,你還想知道什麼?”
她道:“我想知道我一拳打在你身上,結果會怎樣?”
丁一不動,他注視著她。雪花飄飄,她的寒氣有點逼人。
丁一頓住笑,他冷冷道:“你會死掉。”
她卻笑了。
她的笑聲很清脆,像銀鈴,在雪中墜碎。
丁一仍舊不動,寒風吹著他的風花劍。
丁一道:“你不信?”
她道:“你已經點了自己的穴道,最快也得在一盞茶功夫之後才會自行解開。”
丁一不語。
她笑道:“我說得對不對?”
“不對。”丁一道:“我點了穴道也可以殺你。”
她繼續笑:“你知道我是誰嗎?”
丁一道:“不知道。”
“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就如此肯定能殺我?”
“我向來不問是誰,隻要是邪惡的人。”
“我是邪惡的人嗎?”
丁一點頭道:“你知道我的穴道被封,還要乘人之危沒?”
她道:“若非如此,我一輩子也殺不了風花劍丁一。”
丁一緩緩道:“我說過,如果你動手,就會死掉。”
“我不信。”
“試試就會信了。”
天色更暗。
雪更大。
靜。靜得連落雪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黑熊屏住呼吸。他覺得很沉重,仿佛整個天空都壓在他的肩上。
他的身體在慢慢下墜,好像整個人都要陷進雪地裏。
他望了望丁一,又望了望這個女人。
他隻能望見他們的影子。
黑熊忍不住了,他終於出手,他把全部的力氣都用在了他的拳頭上。
一拳,擊向身邊的女人。
黑熊的拳頭還沒有打出去,就看見她也在動。
這是一種他從未看見過的速度,就算他的拳頭再快一倍,他也絕不可能打到她。
黑熊忘了將自己蓄了全部力氣的一拳打出去,而是呆呆地望著她。
望著她的影子,射向丁一。
她的影子就像一柄刀,砍向丁一的脖子,又像一杆槍,疾刺丁一的胸口。
丁一一動不動。
他不能動。他的穴道被封住。
他隻有眼睜睜看著她致命的一擊,電射而至。
黑熊能做什麼呢?雖然他不想丁一死,可是現在,他隻能看著丁一死。
一陣悲哀,掠上心頭,黑熊曾經想證明的一件事,現在由她來證明——丁一點了自己的穴道,他還能不能殺人?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隻聽一聲輕笑,然後是一團劍光。
劍光過後,她的影子倒在地上。
如此簡單而令人不可思議。
丁一的風花劍出鞘,她就倒在雪地裏。
她無與倫比的快,變成了靜止,變成了死亡。
她隻笑到了一半,後麵的一半,是她用一生的精力說出的兩個字:我信……
信?信什麼?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死了,信又有什麼用?
黑熊第一次看見丁一殺人。
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快的殺人速度。
他根本看不出丁一如何殺人,整個殺人過程隻是刀光一閃的過程。
黑熊呆住。
他震懾了風花劍的力量,但他更驚的是,如果他剛才一拳打過去,他一定會比她死得更快!
他的心冰涼。
他喃喃道:“原來你在騙人。
“你說你點了穴道讓我殺,其實你還能殺人。
“要是我聽信你的話,我早已死了。”
丁一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隻聽黑熊絕望道:“丁一,我以為你是好人,我把你當大哥,你卻要騙我,要殺我。”
黑熊越說越激動:“原來你也不是好人,你也會欺騙,你跟閻羅門的人一樣,都是凶人的魔鬼。”
黑熊雙拳亂擊,拳風攪得雪花亂舞。
黑熊嚎叫道:“我娘死了,你又要殺我,我要殺人,我要殺了天下所有的人。
“天下沒有一個是好人。”
忽然黑熊雙拳抱胸,嘶聲道:“丁一,你不配做我的大哥,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