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洋人墳裏的秘密
南去的列車是專列,自由自在於雲南高原的崇山峻嶺中蜿蜒飛馳,而且想走即走,想停即停,讓車內的人們飽覽車外的大好山河,美輪美奐的風光。懸崖飛瀑,石林山峰,梯田層層,農舍炊煙,朝陽起兮,晚霞映天,仿佛行於歐洲的阿爾卑斯山脈間,一路目不暇接,一路觸景生情,讓人思緒萬千,浮想聯翩。
偉大的滇越鐵路,偉大的工程,偉大的工程師,偉大的勞工。山與水,因鐵路而相連;溝與穀,因鐵路而相通;天與地、雲與月,因鐵路而相鄰相近;人與人,亦因鐵路而相識相親。
歐也妮坐在車廂裏心事重重,她想南溪為什麼在分別時遠離她而去,想必是文化背景差異的結果;她想還未付他最後一個月的工錢,不想欠人錢財;她想她也不願去安南,不想回法國了;她想要是列車能在“人字橋”處停留一下,她將做出一個偉大的選擇!
心隨所願,心想事成。火車行駛到“人字橋”處減緩速度,慢慢停了下來。承包商挪恩?波若倫請求印度支那總督參觀一下他的傑作,號稱世界級的偉大工程。
列車上的人們陸續下得車廂,剛來到隧道口的橋頭邊雙腿即打閃閃,看著腳下萬丈深穀,心血洶湧翻騰,不停地發出“嘖嘖”之聲。歐也妮簡要向參觀的人們介紹了“人字橋”設計的精巧,施工的艱險,安全的秘密。大家都朝她投去敬佩的目光。
列車鳴笛,聲聲氣長,祝賀偉大的“人字橋”屹立山穀。列車緩緩行走,朝南溪河河穀而去。
火車出河口,入老街。挪恩?波若倫在列車上沒有見到歐也妮,非常吃驚地尋找著。
原來,歐也妮在講解完“人字橋”後便沒有登上列車,而留下來想做橋梁的守護神。
歐也妮側臥於鐵軌,用耳朵聆聽火車車輪在鐵軌上行進的聲音,她仿佛聽見下行的列車從河口到老街,從老街到河內;她仿佛聽見坐車的人們離開火車登上西行的郵輪;她仿佛聽見上行的列車駛過“人字橋”,到達碧色寨、阿迷州,直向昆明,再由昆明西去到達緬甸和印度……甚至更遙遠的地方。
歐也妮想,“人字橋”是她的初戀,是她的情人,是她的未來。於是決定情係鐵橋,身係鐵橋,不離鐵橋,哪怕百年後成為傳奇,成為故事,成為曆史。
且說南溪,追逐著列車的尾巴,沿著鐵路尋找著歐也妮的影子。他沮喪,他懊惱,他恨自己不懂情感……他每天迎接著火車的上行,目送著火車遠去,他在鐵軌兩旁遍訪歐也妮的蹤影。
南溪的雙腳走腫了,衣衫被風刮爛了,他像個叫花子一樣,在長長的鐵道線上找尋著他思念的“獵物”。一個多月後,他終於來到了“人字橋”。
南溪站在“人字橋”上狂呼亂叫:“歐也妮!姐姐!”
“歐也妮!”
“歐也妮,你在哪兒?”
大山沒有回音,峽穀沒有應答,鐵軌沒有吭聲。
南溪來到五家寨,遍訪鄉民。
彝族阿哥告訴他,說每天清晨或者傍晚,總能見到一個洋女人,在鐵軌上側耳聆聽。
苗族阿哥告訴他,說那個洋女人就住在路邊的山洞裏。
哈尼族阿哥告訴他,說那個洋女人經常念叨一句話:“別怕,別怕,有我在!”
……
南溪回到“人字橋”,一連守候好幾天,卻始終未見歐也妮的身影。於是獨自一人站在橋頭唱起《有一個秘密不能說》:
有一個秘密不能說,
“人字橋”上會唱歌。
橋梁來自法蘭西,
淩空飛架到中國。
火車天天橋上過,
演奏百年的頌歌。
根根鋼梁是琴弦,
顆顆鉚釘做音符。
哐嘁哐嘁嗚呀,
哐嘁哐嘁嗬。
琴弦告訴我,
曆史悲歌不重複。
音符對我說,
秘密壯我好山河。
有一個秘密不能說,
“人字橋”上會唱歌。
阿妹來自法蘭西,
阿哥就住在山腳。
兩人天天來相會,
一唱一和對山歌。
行行鐵軌是歌詞,
滾滾車輪做曲譜。
哐嘁哐嘁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