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媚兒與徐子風對視一笑,說道:“民女與夫君誌不在此,隻想過閑雲野鶴的日子,請丞相成全。”
“哦?”侯景沉吟了片刻,在臥榻上重新躺了下來,道,“陛下,臣的肉瘤還沒有割除,臣想借徐太醫夫婦二人之力,醫好了這痼疾,陛下看可好?”
聖上蕭綱聽了此話,不由得渾身一顫。老賊想借他之力迫使陶媚兒和徐子風夫婦為他治療。
看這對苦難夫妻曆盡千辛萬苦方才走出困境,卻又要讓一道枷鎖將他們緊緊縛住,聖上有些不忍,欲言又止。
誰料範淑妃忽然朝他二人跪下,泣道:“懇請徐太醫夫婦憐恤我母女,溧陽她麵瘢未愈,丞相他……輔佐陛下勞苦功高……”
她抱住陶媚兒的衣裙涕泣不止,卻再也說不下去。
陶媚兒心中不忍,知道她話中之意,連忙扶起她。如今蕭梁皇族均被老賊所挾持,稍有不慎,就會傷及無辜,懾於老賊淫威,不敢再說。
“夫人行此大理,折殺陶媚兒了。”陶媚兒望了一眼徐子風,緩緩說道,“也罷,等醫好了公主的麵瘢和丞相的痼疾,便是我們隱退之時。”
“多謝……”
“不過民女有兩個請求,還望陛下和丞相恩準!”
“請說!”蕭綱欣慰之餘,連忙應允。
老賊聽到這裏,也釋懷大笑:“若除了本丞相這痼疾,就是天上的月亮也能為你摘下來。”
陶媚兒與徐子風的手緊緊相握,雖未多說,對方已知她心意。
“禦藥房如今缺醫少藥,醫治這外傷便成為無米之炊,民女和夫君隻能另辟蹊徑,找尋過去的醫案觀摩,商定對策,請陛下和丞相解了我夫君這腳鐐,並允許我夫婦去回春閣查閱醫案。”
多日的坎坷經曆,陶媚兒已經懂得,多拖延了時日,就是給自己多了幾分勝算。如今之計,隻有慢慢拖延時日,才能想出萬全之策,早日脫身而去。
“兩位需要多久?”
“大約一月有餘即可。”
侯景老賊上眼皮輕翻了幾下,無可奈何地點頭答應。
聖上和範淑妃均頷首默認。
陶媚兒和徐子風攜手悄悄退出,卸掉了腳鐐的徐子風走路平穩了許多,多日鬱積的心情豁然開朗。
夜晚的回春閣,在水天一色中,越發沉斂。繞過水榭,一片紅芍耀眼無雙。
推開那道封了許久的門,仿佛看到過去太醫們孜孜不倦、秉燭夜讀的情景。一排排暗紅的書櫃架空了歲月的流逝,一張用以坐臥的竹簟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不由得憑空增添了幾多惆悵,幾多嗟歎。
陶媚兒輕輕撣落那寂寞的塵土,將一部部珍貴的醫學古籍收好。
徐子風並不言語,如饑渴的人遇到噴湧而至的水源,埋守苦讀起來。
“媚兒,我現在才知道自己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淺。這茫茫醫海,你我所擷不過點滴而已……”
陶媚兒含笑不語,心底如盛開的白蓮,在清風中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