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對方拉著一副要動武的架勢，為什麼非要等到吃了皮肉之苦再簽字畫押呢？！好漢不吃眼前虧！簽不簽有什麼直接和重大關係呢？！布負浪早就設計好了的案子，一切都在走掩耳盜鈴和遮人耳目的形式，簽不簽還不是遲早和無關緊要的事嗎？！
經過戰鬥洗禮的馬罪人現在也改了自己的驢脾氣，順從多了。他一咬牙，連看也沒看對方一眼，違心地簽了字。
秋風瑟瑟，落葉紛飛，外界一片淒涼景象。
與此同時，馬罪人全家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給砸懵了。
馬罪人那為革命奮鬥了一生、政治風波最激烈期間仍在高喊“共產黨好”！“社會主義好！”的1942年參加革命的鐵杆老共產黨員的父親，險些被這從天而降的悶雷給“驚傻了”。他老人家萬萬沒有想到布負浪會將他的兒子送進監獄。他更沒反悟過來“權”與“法”的特殊詮釋。他老人家不知所措。
每個人的一生，實質上都在實踐一場場戰役。更多的是一場場長期的多災多難的戰役。
這也難怪，因為事前馬罪人的所作所為家裏人幾乎一無所知，光模模糊糊地知道點馬在市計委碰到的倒黴的事。再加上馬罪人這個“革命+知識型”（六口人：父親是中國人民大學新聞係研究生班畢業；母親醫科大學畢業；大哥上海複旦大學物理係博士研究生畢業；二哥當兵後複員回來自學考上電大，為高級工程師；馬罪人係信息經濟研究員）的家庭背景，以前不僅沒聽說和經曆過這種事，甚至就連官場上那些爾虞我詐的報道都很少去理睬，更不用說平常接觸交往這種人了。
清高等於屁。“權大”與“法大”麵前或許是來不得半點含糊和容留私情的。
馬罪人及其親屬收到的2張《通知書》比任何解釋都更具權威性和毋庸置疑地令人茅塞頓開。
迎荷市公安局市南分局
拘留通知書
字第585號
1990年10月27日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逮捕拘留條例第六條第一項之規定，已將居住在迎荷市興隆路19號西單元102室之馬罪人，於1990年10月27日進行拘留，現羈押於涼州路看守所。
特此通知
馬罪人家屬
住址：興隆路19號西單元102室
緊接著，10天後，“第一拳”還沒使被砸懵了的馬罪人緩過勁來，“第二拳”又來了個狠命一擊。看來，埃召雲發明的“兩隻手同時出拳才有力量”，在此達到了淋漓盡致的驗證。
當命運多舛時，要記住先哲們的豪言：不論命運將你拋到哪裏，任何時候都要挺住、站穩和保持心態、理智處亂不驚。
迎荷市公安局市南分局
對被捕人家屬通知書
公通字第315號
90年11月6日
馬罪人因犯有誹謗罪行經迎荷市南區人民檢察院批準，於1990年11月6日，由本局依法逮捕，現羈押於迎荷市第一看守所。
特此通知
馬罪人家屬
住址：迎荷市興隆路19號西單元102戶
天哪，到底怎麼回事？！犯了什麼罪？！
找誰？！怎麼辦？！
了解內情的人都哪去了？！
為什麼律師事務所都一律不敢受理此案？！
——
一個好端端的家，被馬罪人這一“逮捕”，瞬間攪得天翻地覆和非常淒慘。
兒子哭喊著要找爸爸，要救爸爸。
妻子四處為丈夫奔波，去挨律師事務所的冷眉豎眼。
年邁的父母親更是不遺餘力地四處打聽，舍命救子。
救人如救火。
全家人都投入了“搶險救人”的戰鬥。
此時此刻，心急如焚的家人多麼渴望能與一位了解實情的交談交談，知道點底細。但找誰呢？市儈的人們有的不是紅得發紫，忙得要命，就是嚇得怕影響自己的仕途，怕引火燒身。就像麵對“非典”患者那樣，惟恐躲避不及。
看來，人生應該算是一個莊嚴的字眼。人生，這兩個字眼的內涵如大海一樣浩瀚。它是權衡一個人身心價值的天平。是輕是重，是強是弱，在它麵前，人人都免不了要受到公正的評判。
唯一了解實情、原先三天兩頭往馬罪人家跑、甚至多次在馬罪人家吃頓便飯、留宿的埃召雲，也還是曾鼓動馬罪人“往亞運會梅地亞新聞中心”發《秘聞點滴》、往大學裏張貼散發的埃召雲、更是大喊要“破釜沉舟”、“不要黨票了”、“要到即將召開的黨代會廣場上高舉標語牌”的曾幾何日義氣凜凜的堂堂硬漢埃召雲，嚇得連麵都不敢朝，甚至連馬罪人家的人“一概不認識了”。他除了隻想“立功贖罪”和“反戈一擊有功”外，為了保全自己，他在馬罪人跟前動輒信誓旦旦的所謂“豪言壯語”和“人格”早他媽的見鬼去了！
總之，什麼事都往估計“三年出不來”的馬罪人身上推，來盡可能地開脫保護自己是埃召雲的金蟬脫殼之計。因為“反戈一擊”確實攻不可沒，埃召雲不僅安然無事，穩坐市計委機關公務員寶座，而且又圓了自己的出國夢：到統一後的德國進修一年。人不都是以達到最終目的為滿足而不惜任何手段嗎？！
埃召雲的這一反目為仇和落井下石，使馬罪人全家更像無頭蒼蠅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無所適從，到處亂碰，抓不住半點頭緒。
一瞬間，市政府大樓被這“震撼半個島城”的“九十年代第一年的頭號大案要案”的旋風給攪得一片嘩然。
當時，與馬罪人、與馬的老父親平時認識、知己的老熟人，躲都躲不迭，人人自我保護的意識在此得以充分體現。人人都怕“沾包”的心態在此赤裸裸地暴露無遺。誰還敢鬥膽來提供內情呢？聽說是市裏抓的大案要案，人們都嚇破了膽！
家裏人好容易從盲目、混亂和絕望中蘇醒掙紮過來，馬上又投入拚力營救親人的奔波中。
明眼人一看便知，像馬罪人這種沒權沒勢的正統家庭，再“蘇醒”、再“掙紮”也是徒勞和幹忙活。馬罪人一家怎麼敢跟權大氣粗、全市“人、材、物”實權在握的市計委主任布負浪及老謀深算的查信品一夥爭個“是非黑白”呢？！這場官司力量的對比如同雞蛋碰石頭，怎麼能“短兵相接”呢？！
然而，什麼是“親人”？
親人的含義就是在最淒慘、最無助的時刻，最能理解自己的家人。他們是力量最小也是唯一能夠舍生忘死的人。更是唯一能夠不遺餘力、不畏一切強暴、用自己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丁點勇氣和微薄力量、甚至僅有的一口氣，也要拚死營救家人的人——這就是親人！
試問，親人如果不去“瞎忙”，誰又會“上心”和“同情”呢？！
這就是馬罪人的父母親，他的兄妹和親屬們！
在此不多贅筆，因為那景況的淒慘和悲痛會使多少有點同情心的人肝腸寸斷，潸然淚下的！
哭著鼻子往下看，會嚴重影響讀者朋友們的身心健康，筆者於心不忍。
馬罪人暗暗叮囑自己，越在失意的時刻越要保持理智。千萬不要因為一時遇到折磨和災難便自暴自棄，更不能像失意的歹徒那樣恨不能連生命都押上。
與始終保持在10名左右的殺人犯、持刀強奸犯、詐騙犯、受賄犯、搶劫犯、盜竊犯、死刑犯們，於一間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裏吃喝拉撒尿睡和幹活，在一起關押和生活了整整兩個月後，按照法律程序即限定公安局兩個月的調查時間到期了。1990年12月27日，市南檢察院準時來提審了馬罪人，“看看”公安局將馬罪人交檢後夠不夠起訴？
明天，明天將驅除舊歲的苦惱，迎來令人捉摸不透和撲朔迷離的1991年。但明天的命運則不可揣摩。明天畢竟是自己的生日啊！
1991年1月日，在鐵門寒窗下，在賊亮的探照燈光和明晃晃的刺刀森光下，在毛骨悚然的手銬腳鐐聲中，馬罪人默默地度過了自己36歲的生日。
元旦——，新年伊始，多麼吉祥的生日哇！
家人的臉龐，一副副在馬罪人的眼前變幻著。他蒙蒙朧朧地在疲倦中睡著了。他那倔強的嘴角好似在告訴親人們，他將在夢中迎接快活的新年，將在夢中與查和布等搏鬥！
一個家庭在元旦同一天裏竟有3人同時過生日，三顆心從未分開過，三個良好祝願從來都呈“三角形”狀的而緊緊凝聚著穩固的家庭。這在世界上，這樣的家庭生日恐怕也是不多見的。
如今呢？三人相隔那麼近，同時也被隔離的那麼遙遠。隻能憑感覺來相互體微彼此的心跳。
遙望窗外巴掌大的星天，馬罪人在想，自己那幼小不懂事、從小由爸爸一手拉扯起來、一天都沒與爸爸分離過的小兒子的7周歲生日和自己那孿生兄弟36周歲生日之際，“生日快樂”之時，他們此時此刻都在幹些什麼呢？愛人的哮喘病經常犯嗎？父母的身體和精神沒被摧垮嗎？——
無情而冷酷的鐵窗，你為什麼竟比布負浪還冷漠？難道隻有你才有權來記錄這不幸和慘痛的印記和傷痕嗎？！恐怕也隻有你了。
看來，沒有比人生和冤枉更捉摸不透的藝術死結了。因為其他的藝術和學問，到處都可以找到很理想的老師。
元旦剛過，1月2日，市南法院來了位名叫勞倫斯的法官。傳了馬罪人後便向他正式遞交了《起訴書》。
馬罪人接過來看著。
——
迎荷市市南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書
（1990）南檢刑起字第229號
被告人馬罪人，男，三十五歲，漢族，文化程度大學，譜奪省陽海縣人，係迎荷市信息中心工作人員，住本市興隆路十九號。一九九0年十月二十七日，因誹謗被拘留，同年十一月六日經本院批準逮捕，並由迎荷市公安局市南分局執行逮捕。
被告人馬罪人誹謗一案，經迎荷市公安局市南分局偵察終結，於一九九0年十二月十三日移送本院審查起訴，現查明其犯罪事實如下：
被告人馬罪人因工作調動而對其單位領導不滿，於一九九0年元月，以“海軍迎荷療養院醫護人員”的名義，采取無中生有，憑空捏造的手段，書寫了題為“迎荷市計委主任布負浪先生多年來偷養姘婦秘聞點滴”的誹謗材料，並打印、複印一百餘份，先後向中央、省、市領導及市府各大部門、外商駐麗機構等單位投寄，對布、朱等人進行誹謗。為繼續擴散影響，被告人馬罪人還持“秘聞點滴”小字報先後在本市貴州路機械局宿舍，市教育局門前，掖縣路18號院內，市立醫院，迎荷警備區招待所，沂水路，棲霞路、江蘇路司法宣傳欄等處張貼，其情節嚴重，手段惡劣，嚴重損害了布、朱的人格和名譽。
上述犯罪事實有書證、證人證言等證實，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
被告人馬罪人故意捏造並散布虛構的事實，損害他人人格和名譽，情節嚴重，其行為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四十五條之規定，構成誹謗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條之規定，特向你院提起公訴，請依法判處。
此致
迎荷市市南區人民檢察院
代理檢察員羅思徽
一九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附：1、被告人馬罪人現押於迎荷市看守所。
2、被告人馬罪人預審卷宗乙冊。
3、贓物：詳見贓證物品清單。
——
命運能壓垮懦夫，卻隻能使勇者更堅強。
看完上述《起訴書》後，馬罪人感到萬分憤慨。他對法官說，“我決不是憑空捏造和無中生有。我掌握著一定的布與朱存在那種關係和經濟問題的線索和事實。如果隻是因為在措辭上過激了些，這也不能說是誹謗！我決不能接受！”
馬罪人偏執著頭，心中大不以為然。他半慍半火，大聲回答對方。邊說邊將《起訴書》忿忿地遞給對方。
早已畫好了的冤坑，你接受不接受、情願不情願都無所謂，都必須往下跳。
盡管馬罪人當時還不知道後來在法庭上布與朱之間的各種秘聞暴露無遺，但他仍自信和深信僅就自己現已掌握的手頭材料就絕對不是虛構和捏造的！
“馬罪人，《起訴書》上寫的事實你不服可以在法庭上辯護，你先拿著。念你還是位有才氣的人，法院會充分考慮到這一點的，還會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的！要不要請律師？”
勞倫斯法官避開正題，想趕緊達到目的收場。他急切地問道，似乎有點顧不上答話，趕著要走的架勢。
“法院不必指派，自己家請律師！”
馬罪人一口堅實地咬住，使對方驀地感到既懊喪，又無可奈何。
“我建議法院指派！你再好好想一想！”
對方被馬罪人的斷然拒絕後感到有些焦急和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原先設計好的一個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被對方一下子擋住了，實在是萬不得已地憾歎無奈。他抬起頭來又提示了一遍，並察言觀色地“引導”馬罪人。
但他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簡短而又堅決。
“謝謝法院的好意！不用法院找律師！”
馬罪人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當對方還想誤導他時，他幹脆閉上了眼睛，裝聾作啞起來，搖頭不答。
“好吧！”
對方沒好氣地翻著白眼，從眼鏡框上麵瞟著馬罪人哼了一句。
就這樣，與法官先生的生平第一次接觸和交鋒結束了。
正如羅曼·羅蘭所言，人生是一場無休、無歇、無情的戰鬥，凡是要做個夠稱為人的人，都得時時刻刻向無形的敵手作戰。
一人遇難，全家遭殃。
馬罪人全家，尤其是他那年邁體弱、本該離休後享度幸福晚年的雙親，為營救兒子而付出了惟有天下父母才能奉獻出來的無私代價和真愛。親人們人心惶惶，四處奔波，不知所措。
馬罪人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即便是獻出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一切，今生今世也是無法報恩的。隻有值此謝罪於一切營救馬罪人而付出心血的人，謝罪於最艱險時刻冒著巨大風險將自己微薄的工資送到馬罪人家屬手裏的市計委同事漢杜炯，真是患難顯知己哇！
馬罪人深深感觸到：人間自有真情在。友誼是哀傷時的緩和劑，激情的舒解劑，是壓力的流瀉口，是災難時的庇護所。它是心靈的撫慰劑哇！
命運往往是嚴酷的，它能夠使一個意誌堅強的人產生動搖和頹唐，甚至也能促使一個人在精神上完全垮掉。但是，任何時候都要堅信真理必勝。正是這種信念支撐著馬罪人那顆不屈的意誌。
1991年1月5日，馬罪人那60多歲剛離休的老母親，無意中從電視的“法製園地”的專欄裏，知道北京有個著名的“青山律師事務所”。
她老人家接到兒子即將開庭的消息後，不顧隆冬刺骨的冽風，不顧年老體邁和嚴重的高血壓、心髒病，救兒如救火，獨自一人隻是給家裏留下一張便條，就悄沒聲兒地買了一張硬座票，硬是挺了12個小時，到北京去找救星了。
因為電視介紹的“北京青山律師事務所”很籠統，再加上中國人的律師概念清淡如水，所以，馬罪人的母親在北京的巷頭街尾找了整整一天，一刻都沒休息。工夫不負有心人。在傍黑天的時候，馬罪人的母親終於找到了北京青山律師事務所！
一切真正的和偉大的力量，都是出自純樸而謙遜的母愛。
母親的偉大，不僅體現了她對兒子那無私的愛，同時還在於她終於找到了足以致腐敗分子完蛋、足以將顛倒了的是非真相再重新反正過來的不怕淫威的北京律師！找到了真正的法律代言人！雖然事態的發展不可能一廂情願和順理成章。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患難可以檢驗一個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方可以顯出非常的氣節！當命運的鐵拳擊中要害的時候，隻有大智大勇的人，才能化險為夷。
布負浪做了那麼多的“巧”安排，一切都考慮的萬無一失，一切都擺布的天衣無縫，甚至連本市的所有律師部門都打了招呼“不準受理此案”。但請不信邪的外地律師這一著棋，他失算了！盡管布早就給馬罪人安排好了“律師”！
1991年1月7日，馬罪人終於在羈押他的囚室裏、在極端困苦的條件下，偷空將《擦幹淚，不要問為什麼》的原始記錄以及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統統收存在一卷手紙上，約十萬字喲！用心良苦，可見一斑。因為他雖然不知外界的點滴消息，但卻深知埃召雲絕對會出賣自己，而且會裝不認識馬罪人的。他深知自己案情的曲折複雜性，是三言兩語說不清、道不明的。為使律師了解詳情，必須有一份言簡意賅的備忘錄。
在這份備忘錄上，馬罪人飽含熱淚，將整個冤案過程一五一十地交代給蒼天，交代給大地，更重要的是交給了即將出庭辯護的北京律師們！
也正是在1991年1月7日，備忘錄剛剛完稿，北京青山律師事務所指派的艾軍卓和蘇姍娜二位著名的律師來了。同一天，她們就馬不停蹄地前來看守所會見馬罪人，並在極端困難下展開了調查。
由於三天後就要開庭，法院僅給北京律師三天的了解案情的時間。人生地不熟的律師們隻是讓馬罪人大致陳述了一下案情，了解了一下梗概，然後就按照馬罪人那卷手紙中提供的線索去調查了。果不出所料，律師們調查拉落興和埃召雲時，由於倆人都說“不認識馬”和“不知道任何事情”等，不敢並拒絕配合律師調查，所以馬罪人的這卷材料盡管粗陋不堪入目，但終歸在最吝嗇的時間內發揮了了解實情的關鍵性作用。
“什麼人都不可靠。埃召雲是最混蛋的！你認為可靠的人都變了，人的起碼道德都付之東流了！現在隻有你們家人能相依為命啊！”
律師在告辭時，用懇切的慰語激勵著馬罪人，她們的眼裏掛著淚珠。
“這，我早就意料到了！”
馬罪人點了點頭，勉強地以笑回答。
冷，號子裏奇冷，號子外的人們關係更冷！
馬罪人兩手放在頸脖下，躺在地板上，兩眼直勾勾地注視著天花板上的每條細縫和泡點，深深地體味著人生。這可怕的寒冷啊！明天將開庭。明天迎接自己的究竟是明槍暗箭，還是公正重新回到人間？
1991年1月9日，開庭的前一天，馬罪人愛人委托的迎荷市第二律師事務所的克裏曼律師來看守所會見馬罪人。他大致了解了一下案情，通知馬明天上午8點開庭後，就匆匆走了。
1991年1月10日，法定的開庭時間終於到了（在此之前，據說已休庭了一次）。
這天，馬罪人起得特別早，同監室的一名犯人還將自己的皮夾克借給馬罪人“瀟灑走一遭”。有人還幫馬罪人整修了一下蓬頭垢麵的形象。大家囑咐馬罪人“挺起腰杆來，別掉架！”
一切都收拾停當，隻等8點鍾稍後，法院來提犯人。屆時，獄警會一開大鐵門，喊一聲“提-馬-大-哈-！”（不知什麼情結，每當監室裏提審犯人這樣喊時，馬罪人的腦際總會掠過革命樣板戲《紅燈記》中“帶-李-玉-和-！”的場麵）。隨後，戴上手銬，走進囚車，直赴法庭。馬罪人手裏早攥好了頭天晚上寫好的那份辯護材料。心想：決戰的時刻到了！
馬罪人心底明白：好運和厄運是兩種統治力量。以為將事實擺得清清楚楚就能夠扮演命運女神的角色，那未免太有點天真幼稚甚至愚蠢無知。
一等沒景，二等沒戲，三等差不多又黃了。
一天快過去了。看來是沒什麼“想”頭了。
匪夷所思，堪稱迎荷市“1990年大案、要案”並有市裏領導“從嚴、從重、從快”處理的重要批示的這一“空前罕見的誹謗案”（審判長原話），一切早在半年前就運籌帷幄好了，一切都在那麼有條不紊地按周密部署的“既定”方案過一遍“皮影戲”般的“司法程序”，一直都“十分順利”，怎麼偏偏會在早已安排妥當了的開庭這一天的“關鍵時刻”掉了“鏈子”即出了“故障”、亂了章法了呢？！執掌“方寸”的總導演哪裏去了？！
據說這種一再推遲開庭、按法定程序在其他案審中也不是司空見慣的。裏麵必有蹊蹺和文章。
果不出所料。
後來才知道，鬧了半天，休庭那天的一大清早，迫於良心上的責備，拉落興親自到馬罪人父母住處找到了馬的家人，氣哼哼地發了頓“抱打不平”的大牢騷。
原來，拉落興大哥剛從他的摯友、市南法院一位副院長那裏回來，倆人喝酒一直喝到淩晨三點多。他們談論的主題就是第二天就要開庭的馬罪人“誹謗案”。因為拉落興內心一直在為此案而深深不安。拉落興比埃召雲的人格要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