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午夜的鍾聲
一
羅蒙諾索夫冒著刺骨的寒風,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裏。他在客廳內掃掉身上雪塵,走進自己的實驗室 —— 這是他的老習慣了,每當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他總是一個人待在實驗室裏,讓工作來消除苦惱和煩悶。
北風呼嘯,實驗室房頂上他自製的風向標嘩嘩地響著。室內溫度很低,雖然升有火爐,牆角還是掛滿了很厚的霜。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長夜鎖住了一切生機。羅蒙諾索夫坐在轉椅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明顯地感到身體不適,心緒亂糟糟的。他很想多睡一會兒。可是一想到災害性天氣,想到人類無法叩問的天空,想到俄羅斯僅有的幾個氣象站就要被撤銷,他的精神不由為之一振,疲憊和睡意頓釋。他站起身,給火爐加上了幾塊炭,爐火很快燒起來了,吐出長長的藍色火舌,像夏日裏的閃電!
閃電的聯想讓他懷念起自己的知心朋友利赫曼。
那是1753年夏天,一個悶熱無比的中午,太陽懸在空中,像釘在那兒一樣一動不動。地麵沒有一絲風,花木垂下了嫩綠的枝葉,青磚路麵像燒燙的鐵板,讓人無法落腳,整座彼得堡城仿佛是一座大火爐。
羅蒙諾索夫的好友,大氣物理學家利赫曼把頭探向窗外,對站在驗電器旁的羅蒙諾索夫說:“嘿,夥計,好時候來了。請你參觀我的天電實驗吧。”說著他轉身從工作台上拿起一個帶著一團導線的風箏,“給你,米哈伊爾,我放線,你放風箏。”
說話間,外麵起風了,風向標嘩嘩作響。羅蒙諾索夫抬頭一看,隻見西北天空黑雲滾滾,弧光閃閃,烏雲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奔馳而來。“快放風箏!”利赫曼衝出實驗室高喊著。羅蒙諾索夫把手一揚,一架帶著導線的風箏便飛上天空。那風箏像出水的蛟龍搖頭擺尾,直衝雲端 —— 一根上接雲端下連實驗室的空中線路架起來了!他們要接引雷電下九天!
狂風放蕩不羈地掃過屋頂,把豆大的雨點摔向地麵。利赫曼和羅蒙諾索夫跑進實驗室,急忙擦著臉上的雨水。
牆上掛著的風速表已打到最高檔,藍色的蛇形閃電抽擊著天空,風箏的周圍跳蕩著綠色的火苗,這是一次最可怕的強電實驗,每次都有犧牲生命的危險。然而,對於利赫曼和羅蒙諾索夫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利赫曼站在大型電壓表前,像往常一樣扭動了開關。指針猛地跳起來!在強電場的作用下,利赫曼的頭發一根根地直立起來。羅蒙諾索夫見狀高喊一聲: “快躲開,危險!”
話音未落,一團藍色火球從利赫曼手下飛出,直衝他的前胸,他躲閃不及,被火球擊中麵部,隻聽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羅蒙諾索夫和他一同栽倒在地。
當羅蒙諾索夫醒來的時候,利赫曼已經停止了呼吸。這位探索天電之謎的偉大先行者,為了探索天空的奧秘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利赫曼離開我已整整十年了,他在大氣物理學的道路上剛剛起步就滿懷著熱望倒下去了。我活著如不能沿著他憧憬的方向走下去,真是愧對他的英魂哪!羅蒙諾索夫想著,自言自語著,在實驗室裏緩緩地踱步。爐火映照著他那高大的身軀,深凹的眼窩內,藍色的大眼睛流露出焦慮的愁苦。他的心劇烈地翻騰著,不停地想著對策。
二
一場大雪剛過,緊接著就刮起狂暴的北風。天空和地麵滾動著沙粒般大小的雪塵,天冷得出奇,仿佛盤踞在北冰洋上空的冷空氣全湧進了彼得堡,把這裏的一切都凝固、凍僵、凍死!
然而,不屈的生命之火在燃燒,它以熾熱的火焰抵禦著嚴寒的襲擊。
羅蒙諾索夫坐在彼得堡科學院學術廳裏,參加一場學術辯論會。他與以陶貝特為領袖的反對設立氣象站的科學家展開了最後一場論爭,論爭的焦點仍然是取消還是保留設在烏拉爾和西伯利亞地區的氣象觀測站。
外麵風雪彌漫,大廳裏氣氛緊張。身材魁偉的羅蒙諾索夫坐在轉椅上,緊緊地抓著海象皮扶手,耐著性子聽完了陶貝特的令人氣憤的不實之詞,然後站起身,聲情並茂地說:
“各位先生:天氣和人們生活的聯係是如此緊密,以至於我們無時無刻不和它打交道。揭開天氣之謎,找出大氣運動規律以造福於人類,這是科學研究的根本宗旨,您怎麼能說氣象觀測是多餘的呢?我認為,取消氣象站是科學的不幸,而試圖使用氣象站的經費來謀取個人私利更是卑鄙!氣象站絕不能撤銷!”
眾院士們把目光投向陶貝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