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山(3 / 3)

和尚消失了。

山墳親眼看著他消失了。

範良根本沒能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他走了。”山墳說。

範良驚魂甫定,指著香案:“你點個火。”

山墳就聽他的,點著了蠟燭。

光會減小人的恐懼感。

範良道:“我怕得要命,我以為我死定了的……”

範良又說:“你……真的一點也不怕他……”

山墳道:“那個和尚是個虔誠的好鬼。他不但善良,而且絕對不肯對我們扯謊話。他最擔心別人怕他啦!他居然慈悲為懷地問我是否恐懼,我得說我千萬不能讓這種人傷心了。我無論如何都跟他好好談談,他這樣下去可不行。”

範良道:“他叫看看廟後麵的東西,你會去看嗎?”

山墳道:“這我一定得去看,而且非去不可,不然的話,我一定睡得不安穩。”

範良擠著眉頭道:“你別去好嗎?我是說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兒一定沒什麼好東西的。”

山墳認真地說道:“我非去不可,您要是不安心,可以跟我一塊兒去。”

範良搖搖頭道:“我可不願再看見髒東西。”

山墳哈哈大笑起來,他極愉快地說道:“您知道蒼蠅的爛爛的屎就不是好東西,那攤粘液就髒兮兮的。”

山墳轉身正要走,範良又道:“我怕……”範良說得很輕,輕得連咫尺的山墳都聽不見,他看見山墳天真而善良的眼睛向他望著時,他又改口:“沒什麼。”

他默默的抱著雙膝,閉上了雙眼。

其實範良想說:“我怕你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但他知道,即便是說了,也是無濟於事。“他一定是個傻子。”他默默地說道。

範良來到廟的後麵。

那是一塊廢墟,那個樣子卻壓抑得人窒息。

草瘋狂地長,比廟前的草長得更凶,他們吸收了足夠多的營養。

這裏還有骷髏,還有未腐敗幹淨的屍體,還有一具貌似很新的屍體,還有熊熊的冥火。“這兒沒有棺材!”山墳嚷嚷著。

骷髏們早已散了架;屍體發著惡心的臭,樣子已然模糊,就連那個和尚長得也比他們可愛;那個唯一的最新的屍體的眼珠子睜得大大的,好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東西,舌頭也伸得長長的,難以置信的一種死相。那個人就是花無缺。

山墳歡歡喜喜地在裏麵跑了一圈!他追趕著冥火作樂!等弄完這一圈兒,把那兒賤踏得一踏胡塗,他才回去廟裏。

“太好了。你都看見了什麼?”範良在問。

山墳陪他坐下來說道:“我看見了一大堆的白色的石頭,還有臭烘烘的爛泥,還有一尊硬邦邦的石像!”

範良道:“就這些東西?”

山墳打個哈欠,微笑地說道:“反正再多沒有了。我今天走路累得狠,我再要睡覺沒有了。”他顯得很疲倦。

範良說道:“你得等我睡著了,你再睡。”

山墳道:“你得爭取啦!你得爭取睡得比我快。”他說完,眼一眯,不一會就呼起來。

已經是清晨。

歐陽紫卷了卷行王,呆呆坐在床邊。

她打算上路。

她顯然沒睡得安穩。

“仁”字三號的房子空著,花師弟壓根兒不在。

歐陽紫半刻也不能等,她寫了字條給客店的小二,她就走了。

這是回峨眉的路。

但這才是真正惡夢的開始。

她需要得到一匹快馬,這樣的話,足以讓她提早回到峨眉。

她買來了馬,驅使著快馬,半刻也不閑著,像一陣風地飛。

官道上站著三個人。

他們擋著路。

他們穿著整整齊齊的製服,藍不藍,黃不黃。

歐陽紫連忙勒停住了馬兒,高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如何擋我去路?”

那三個人好像什麼也沒能聽見,仍然立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就連半個字兒也不肯說。他們隻是呆呆望著正前向,什麼表情也沒有。

歐陽紫下了馬,說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緣何在這裏裝神弄鬼?”她用劍鞘一指,那三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動也不動。她的劍點了其中一個人一下。那個人就“嘭咚”一聲跌倒了。

他倒得像一尊石象。

“難道是中了邪?”歐陽紫驚叫道。

她連忙回到馬上,繼續驅馬前行。

她一定怕得要命。

又過了一段路。

路上橫七豎八的躺了許多人。

這些人,全都是死人。

死人的皮膚發黃,而且瘦骨如柴,一看便知道是餓死的。

但是江南一帶的餓殍,實在是不多見。

歐陽紫強忍著恐懼,含著幸酸,她心裏有一個信念:“隻要回到峨眉,就沒事了。”

她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

世上崩潰過的人,實在是不多見。

歐陽紫的這條路,似乎不是通向峨眉的。

而像是通向鬼門關的!

再往下去走,她見到了更多的“奇觀”!

麵前是一片林子。

林子裏麵冒著迷霧。

泛著迷霧的林子,實在是不多見。

這座森林掩藏著一絲詭異,他讓人毛骨聳然,讓人不寒而栗。

這座森林一點兒也不像森林,更多像是墳場!

深林盡頭,是飽和的殺氣。

走進來的時候,歐陽紫已經感覺到不對頭了,這感覺像是在做噩夢。

她的確覺著毛骨聳然,確確實實覺著不寒而栗。

她發現很多的眼睛都在冷冷地看著她!

這是一個習武之人的警覺,這些警覺向來可靠,重要的是,她本身已是個高手,她要是覺著有人在看她,那就一定是有人在看她。

而且,當有個捉摸不定的東西在背後死死的瞧著你的時候,人們都會忍不住去看那個東西。隻有世間上少有的人才不會去看。

歐陽紫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她忍無可忍那好奇與恐懼,猛回頭看了一眼!

她轉過去的時候,一定不知道是好奇多一點,還恐懼多一點。

她看見了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在笑。

她穿著血紅色衣裳。

她隻露出半邊麵,但足以看見她麵目猙獰。

歐陽紫大叫一聲,她趕緊回頭,驅馬就走。

這波未平,一波又起。

馬兒也受到驚嚇,它嘶叫一聲,兩蹄彈起來。歐陽紫幾乎被掀翻滾下去!

她在慶幸,慶幸沒有翻下去。她也在想,要是真翻下去,會是怎麼一個情景。他無法想象那人仰馬翻的後果。

在馬兒前麵是個矮子,白白的麵孔,兩腮卻紅得像血。

歐陽紫狠狠抽了馬屁股一下,馬飛奔而去,後麵揚起大的塵埃。

可後麵的事兒更糟糕,他們居然還看見了僵屍!

一具具的腐爛的行屍走肉。

這不是回峨眉的路。

噩夢已經開始了。

歐陽紫這才真正地發覺到,她犯了如此荒唐的錯誤。

這錯誤簡直不可原諒!

範良和山墳走在街上。範良表現得跟山墳一樣坦然,經過一天的時間,他對山墳開始有點佩服了。

讓跟你同等的人佩服你,一定不是件簡單的事。

突然聽到有人在說:“大家過來看呐,柳春寒柳大俠來啦!就是那個八尺門門主柳春寒!”很多人都立刻衝了過去。

範良顯得很激動,他拉著山墳:“快!快去湖邊看看名滿江湖的柳春寒!”

二個人就瘋跑著過去看。

八尺門的人各各形貌端正,俱是身長八尺有餘。

柳春寒更是一個美男子。

他的美,美得無法挑剔。

他雖然四十歲,卻跟三十歲一樣年輕。

或許三十歲也沒有。

八尺門的弟子們俱穿著白色衣裳,整整齊齊的走在柳門主的後麵,規模不大,但是很氣派。

八尺門已經很有名氣。

但柳春寒更有名氣。

他能跟“神乞”洪達、“盜聖”田之孤、“劍聖”董儀國齊名。

他是摩頂崇拜的偶像。

所以,隻要是柳春寒出外行走,總會惹得追隨者旁看。

少女們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少年們也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中年人也在歡呼。

小孩子們跳著蹦著,一點兒也停不下來。

喜悅,愉快,祥和充滿著整個鳳凰城!

大家都興高采烈!

每個月要是都有這麼一兩天,一定是好極了。

柳春寒手上拿著一枝白花,他微笑著,將花扔在人群當中。

結果得到那花的人,歡快走了出來,他瘋狂地親吻著花,舉在高空,對所有人揮著膀子,而且騷首弄姿,快樂地跑掉了!

每個人都快樂得要命!

範良也在呼喊,他興致勃勃的,山墳卻平靜地勸他別叫了,而且跟他說他叫了一點用處也沒有。他還說那個得到花的人一定是個瘋子,不然就是個傻瓜,還說了一大堆他是個老天爺舍棄的廢物,是棺材裏遺漏出來的東西之類的話。

柳春寒在城裏有一家“俠品店”。

這種店出售仿製品。你可以在這兒買到柳春寒的寶劍、匕首、紙扇、詩集、信物等等。他們甚至還出賣一種敘述各個出了名的大俠們的故事的書。店裏好賣的還有花。有紅的花,白的花,紫的花,各色的花。但賣得最好的卻是字畫,尤其是柳春寒的畫像。除了字畫以外,要屬月冊賣得好了,每個月月初的時候,這種月冊總賣得精光光。月冊是一種冊子,每個月都發行一本,所以稱之為月冊。月冊裏麵記述著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戲法,小玩藝兒,多得不得了!但最重要的是,裏麵還有像柳春寒這種大人物的一些最新的消息和一些他們做過的事,諸如他們最近去過哪裏,即將又要去哪裏,他們有見過什麼人。

俠品店在在其他的城鎮也有。

柳春寒的每次出現,都會為俠品店帶來不小的收入。

有的先見之明的人已經提前到達俠品店了,不僅如此,他們還買了花。

俠品店的確賣了不少的花。

柳春寒一行人行走的時候,周圍厚厚幾層追捧者們也在前行。

等他們一大群人到達俠品店的時候,已經將那裏堵得水泄不通了。

男孩女孩們都在獻花,不一會柳春寒已經捧了一大捆了花。

柳春寒顯得很開心,他滿麵笑容,討好每個崇拜者。

後來花實在太多啦,他索性把花放在地上。

他雙手一攤,慢騰騰地說道:“柳春寒非常感謝各位光臨我的俠品物。今日俠品店內的物品均有優惠!”這種說話極具感染力。

幾乎所有人都歡呼雀躍,他們議論著柳春寒有多俊美,柳春寒有多優秀,柳春寒武功有多出奇入化。

柳春寒笑逐顏開道:“這個月的月冊,鳳凰城印刷了五百本。這其中夾雜了十本,有不才親筆提字,歡迎大家選購。”他自在的拍著手。

所有人都歡樂地在拍著手,聲如鼎沸。

每個人都想拿到那有簽名的月冊。

柳春寒高聲道:“再次感謝大家,感謝大家對不才的支持。”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就這樣走進俠品店,再也沒出來了。

俠品店的生意紅火得沒邊。他們在大賣特賣新出的月冊,還有新出的字畫。

柳春寒在屋子裏,他喝了一口茶,和王掌櫃徐徐說道:“上個月我們的俠品店賺了多少錢?”

王掌櫃早備好了帳薄算盤,親自算給他看,稀裏叭啦打了下來,他回答道:“總共賺了是三百四十兩。”

柳春寒站起來,度了兩三步,點著頭:“不錯,鳳凰城這一塊做得總是很好。”

王掌櫃陪笑道:“也是因為柳門主最近的人氣大漲有關。”

柳春寒扇動著紙扇子,笑著說道:“過兩個月我會再來。”

他走了。

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生意。

而俠品店就是八尺門的生意。

十二連環塢。

十二塢的生意是消息。

他們傳遞消息,搜集消息。

這個門派就是一個偉大的玩弄奇跡的門派。

這個門派有一半建造在陸上,一半建造在水上。他就像是一座大型的水榭。

建造師將表麵燒焦的木樁深深插在水裏,築起水上平地,在上麵進行建造。

一座偉大的建築物就這樣應運而生啦!

這建築物始無前例的有七層樓。

地位最高的人在七樓。

司馬幹就住在七樓。

司馬幹是個奇怪的人,他的奇怪無與倫比。

他像一位可敬的蠢物。

他經常喝得爛醉如泥,抱著酒瓶大哭大鬧。他經常跟妓女們尋歡作樂,一整夜也絕不肯回來。

他清醒的時候,總是喜歡跟人東拉西扯,例如你在彙報任務的時候,他會跟你談論諸如月亮是紅色是白色的,月季生長幾月份,郊外的小麥什麼時候變黃的問題。他總是有個合乎情理的過渡,從一件正經事談到一件完全不搭界的事兒上來。

他不時地會拿一些問題去刁難安南。他很富有,在這方麵又顯得格外舍得花錢,他總要把安南弄得精疲力竭,才笑嗬嗬地走掉了。

他愚蠢之極,但偏偏這種人,竟然是這樣兒的驚人的門派的主人。

司馬幹的下麵一級是塢主。他叫王賢男,而且絕對是個世間少見的人才。他親手訓練出十八神行太保,各各是俱懷上乘輕功,能日行五百,夜行七百。

王賢男之下乃是兩個大護法,分別是於舍、關傑。於舍是個儒生,關傑是個道士。

兩個大護法之下就是十二舵主。分別是朱熹、張炎、顧之譜、王法、董賜兒、胡蠻子、周覆、王八、高顯之、張生金、毛海藍、歐陽美。這十二個分舵主,專門負責聯絡十二連環塢其他的分舵。

分舵主之下是十二塢的高級弟子,次下是中級弟子,最下一層便是低級弟子。

這個組織極其嚴密。

柳春寒來了。他白衣飄飄,手撫紙扇,走在河岸邊上。

他每次來江南,都不忘拜見一下司馬幹。

這是江湖規矩。

像他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不守江湖規矩的。

“你來啦!”司馬幹笑嗬嗬地說道。

柳春寒道:“司馬掌門,你別來無恙?”

司馬幹道:“我不知道。至少目前還不知道。要是混得比我現在更糟糕的話,真難想象會是什麼樣兒的狀況了。我得說我見猶憐,沒人會知道我心裏的苦楚來。”

柳春寒忍不住一笑,俯望著樓下的湖水,笑眯眯地說道:“我聽說劍聖跟柳小夢要比劍,此事是真的嗎?”

司馬幹認真地說道:“誰也不知道個真假,這些事兒往往都沒個準!說不定他們突然頂快活了,就會比起劍來;他們若是更激動些,弄不好就會吃酒啦。他們得挑那種最好的妓院吃酒,在那種妓院裏可以用酒杯吃酒。像這樣的精致的方法吃酒,我能對上一宿的工夫呢!”他一本正經地又說道:“像這樣的大佬兒,誰都無法知道他們會怎麼樣凶鬧!對啦,我剛剛提到酒杯,你知道它是種什麼東西嗎?對,就是一種白白的小小的瓷杯兒。它就這麼丁點兒小!”他比劃著大小,示意給柳春寒看,又說道:“這杯子是用泥巴燒出來的,泥巴你知道是什麼吧!就是地上的泥土裹著水,就成泥巴啦!”他絲毫沒有不正經的樣子,反而表現得很嚴肅:“你去過妓院對吧?你應該見過那樣的榻子,你一定有見過吧!我知道你認識孫佳倩,這個丫頭你一定認識她。她可不是一般的婊子!別的人要錢,她卻不收錢。你不記得了嗎,你要同她睡覺,你就不得不拿一本武功秘籍去包她。像這樣的婊子真是打個燈籠也找不著,我敢打包票地說。”

柳春寒道:“孫佳倩確實是個奇女子。”

司馬幹興奮地說道:“我說的半點也不做假。我一了百了地跟你說吧,就像西北的水稻幾時會熟,農場的母雞幾時會下蛋一樣,我絕不跟你瞎扯。你知道母雞下蛋的事嗎?我得教你母雞下蛋時候它們的叫法,它們都‘咯,咯咯咯咯’地叫。然後就有雞蛋下下來啦!你知道雞蛋嗎?那玩藝兒就雞子生的一種圓滾滾的東西,這東西一磕就破,然後裏麵就會流膿出來。有的時候,裏麵竟然會有小雞子長出來。但這誰也說不準,沒人知道哪些流膿,哪些長小雞。”

柳春寒道:“這真的沒人說得算數。”

司馬幹得意地說道:“沒錯兒!就算是安南他也一定沒轍!”他笑逐顏開地接著大談闊論,“我得打包票說他了,他這個人有時候竟會瞎說,你要真問他蛋的事兒,他一定就跟你胡吹起來。我從來不信這家夥,除非我的個傻瓜或是個笨蛋。你知道怎麼測量一座山的高度嗎?”

柳春寒顯然有點意料之外,他笑著搖搖頭:“這我不知道。”

司馬幹道:“我去問安南這個題目的時候,他索性說我喝醉了,他可真是個十足的壞東西,事實上他一點兒不懂。可我就知道,你得拿丈尺小心翼翼地去量。”

柳春寒道:“這太麻煩了。”

司馬幹道:“我得批評你說這一點兒也不麻煩。那你知道一個螞蟻窩有幾粒圓粒子嗎?你一定不知道吧,數那個東西才叫真的麻煩。你得一粒一粒剝開去數,而且千萬不能數錯。當然,如果你連數數都會數錯的吧,那真就笨得可以去投胎啦。”

柳春寒道:“誰沒有個差錯?”

司馬幹一本正經道:“聰明伶俐的人都不會出差錯,隻有那個笨手笨腳的人才會出差錯。他們出差錯,是有意為了證明他們的愚蠢。他們可能是因為戴反了帽子出門出錯;或是穿錯鄰居的衣服出錯;或是說了太多體麵的話出錯;或是打錯了一人毫不相幹的可憐蟲出錯;或是走路時連續跌幾個跟頭出錯;或是吃水的時候就不停地嗆著出錯,這些錯誤沒什麼大不了。但我得說,你要是連數個數都會出亂子,那樣的話,真的無法原諒你了,這種人笨死了。”

……

柳春寒這樣地聽著一段段的感人的言論,方才拜別。

“這房子可真漂亮極了!”山墳興奮地說道。

範良道:“此乃我們江南最有勢力的門派——十二連環塢。你要來過江南,沒看過十二連環塢的話,可就太遺憾啦。”

他們就在十二塢所在的湖邊。

山墳道:“您說的對極了!我要是知道這裏有麼一個偉大的什麼塢的話,就一定得來看看它。否則我一定會後悔死了,一定會哭個稀裏嘩啦的。”

範良道:“這個組織極為嚴密,自掌門以下還有塢主及各分舵手。十二連環塢專門搜集和傳遞情報。十二塢的江湖地位舉足輕重,他們遮手為天,覆手為雨,輕而易舉就可製造出武林的浩劫出來。”

山墳天真地說道:“他是建在湖水上的,這可真的神乎奇神!我打賭說,建在陸上的房子可連屁用也沒有。像城裏的那些個鋪子攤子,酒店客棧都是些建在陸上的房子,他們連個屁都不算。可這個就不一樣啦,這個房子卻是建在湖上的!我看見很多房子,我得說沒有一個能跟這相相提並論的。”

柳春寒已下來。

他獨步在湖岸上。

山墳此時還在發表他的長篇大論,他在談關於花跟草的關係。範良一眼就認出了柳春寒,他眼光閃著光,捺不住激動地說道:“山墳,你快快看那個人是誰?”山墳望過去,說道:“我不識他呀!”山墳滿不在乎,目光又回到那座水上建築物的身上。

範良連續拍打著山墳說道:“柳春寒,就是那個柳春寒。”山墳一聽,就興奮得不得了啦,他拍著手兒說道:“那我們得快上前拜會拜會這個人。”範良顯然有點措手不及,但得他抵抗已經來不及了。

柳春寒正盯著這兩個寒嗆的人,他似乎有點意外。

他笑著說道:“兩位好。”

範良咕噥說道:“柳大俠……”

山墳打斷了範良的話,一點兒也客氣地說道:“我十分欣賞這座房子。您覺著這座房子怎麼樣?我一定是覺著它無可挑剔啦。這些可愛的家夥們竟然把房子蓋在水上麵!”山墳情不自禁,又接著說道:“這些神氣活現的家夥們就是把房子建在湖水上的,這可真的神乎奇神!他們就有是真才實學,所以用不著用手去挖泥土啦。我不得不說建在陸上的房子可連屁用也沒有。像城裏的那些個鋪子攤子,酒店客棧都是些建在陸上的房子,他們不值個屁。可這個房子就與眾不同啦,這個房子卻是建在湖上的!我的確看見很多房子,但我得說沒有一個能跟這相相提並論的!”

柳春寒多看了山墳一眼,說道:“這個建築確實輝宏。十二連環塢本就是個玩弄奇跡的門派。”他這麼說,一定是對十二塢敬佩得很。

山墳道:“您要是這麼說了,那麼這個門派就一定搞出了不少名堂。這些裝模作樣的家夥們可真出息得很!他們一定夠心狠手辣,而且夠歹毒。他們可以大搖大擺地在您的耳朵裏灌鉛水,當您嘻嘻哈哈地叫得痛苦不碟的時候,這些可愛的人一定裝聾作啞,就當什麼也沒聽見。您要是有個菩薩心腸,可什麼也幹不了。做大事的人就得狠狠心。”

柳春寒忍不住一笑,愉快地說道:“兩位小兄弟,你們叫什麼名字?”

“我叫範良。”範良說道。

山墳天真地望著這個大人物說道:“我是魏山墳呀。您可沒認識別的人也叫這個名字吧?”

柳春寒笑道:“這倒沒有。”

山墳又忍不住看著那個古怪的超大房子,說道:“您懂得欣賞吧,先生?我看您至少一定懂怎麼看!不然的話就是沒救的傻瓜了。”他說得極用力,像個十足的小孩子。

柳春寒道:“不才不敢說懂得欣賞。”

山墳表現得很慷慨,肆無忌憚地說道:“但我懂得欣賞,您可別以為我是個菜鳥,這方麵我可是個行家。我沒事的時候,就看蟲子是午睡的,鳥是怎麼下蛋的,雞是怎麼飛的,魚是怎麼掙劄的。欣賞這些東西很真有趣極啦!您如果想要學會欣賞,就得從這些小玩藝們上麵下手。您一定很驕傲吧,這樣的話,您就很難學得了。我不得不說欣賞是個鬼迷心竅的東西!這東西真耗您的時間,當然啦,您得有足夠的日子讓它耗才行。有時候,您要是什麼也沒看,您都覺得不心安。哪怕是看一會會也好。而這一會會,往往就是從早上到晚上的時候,這的確不多吧。”

柳春寒道:“你說話像一個人。”

山墳道:“您要說我像,這我可沒法子不像啦!”

柳春寒道:“也許我該帶你見見他。”

山墳道:“這得快些才行,您說到就得做到,而且我,半刻也沒心思等啦。”

歐陽紫停在路中央。

她的眼前是一群行屍走肉。

路一定不是去峨眉山的。

返回就是迷霧森林。

人的煩惱,就是有記性。

她,當然有記性。

迷霧森林裏的可怕的鬼怪,她曆曆在目。

她這一輩也不可能忘掉了。

迷霧森林,天底下誰也不想進兩次。

除非,他沒有記性。

行屍走肉都在緩緩靠近,他們的速度並不快,但似乎可以很快地結束與她的之間矩離。

歐陽紫想掘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歐陽姑娘,你現在願意做我的夫人吧?”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說話。

馬嘶鳴一聲,彈起雙蹄,歐陽紫手不知幾時軟了,沒勒得住,一下子就翻下馬來。

和尚做在一塊石頭上。

歐陽紫失聲叫道:“不要……”

“怎麼了?你很害怕我嗎?”他說的時候,僵屍們還在迫近。

“你放我吧……”歐陽紫已然崩潰,她哭著在說。

“我真正地愛你。”和尚說。

“你愛我,就把我送回峨眉山!”她用盡最近一絲氣力說道。

“這一點兒也不難辦。”和尚說道,“但你得答應我才行。”

“那得先等回到峨眉山!”歐陽紫哭得說道。

清晨。

歐陽紫“啊”地叫一聲,從床上豎起來。

她已經身在峨眉,就在自己的房裏。

屋外陽光明媚。

她一定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

她這一覺睡得很香。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歐陽紫驚了一聲,她在害怕——怕魔鬼在敲門。

“紫兒,你怎麼啦?”一個老嫗在說道。

“是嬤嬤的聲音。”歐陽紫自言自語,他下了床,開了門。

那是一個滿麵皺褶,和藹可親的老嫗。她手上還持一把大掃帚,她一定還在掃地。

她親切問道:“紫兒,你怎麼啦?”

歐陽紫道:“我沒……沒事,謝謝嬤嬤關心。”

老嫗道:“孩子,嬤嬤看你一頭大汗,是不是晚上做了噩夢啦?”

歐陽紫點點頭。

老嫗笑逐顏開道:“不打緊。別忘了你師傅待會要派你跟無缺下山呢!”

歐陽紫道:“今天下山?”

老嫗笑嗬嗬:“無缺已在大廳等你啦,這孩子起得比嬤嬤還要早。”

歐陽紫問她:“今天初幾?”

老嫗道:“四月二十八。”

“四月二十八?”她將信將疑,“原來隻是一場噩夢……”

峨眉派大殿之上。

歐陽紫匆匆趕到。

花無缺快樂地迎上前:“師姐你來啦!”歐陽紫“嗯”一聲。花無缺又道:“好久沒去江南啦!這次真是太好啦!”歐陽紫道:“江南?”花無缺幸福地說道:“是啊,我們這次派去江南,拜訪一下馬大叔,把‘沁心玉丸’送給他。另外再買些珍珠、人參等藥材回來。”歐陽紫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噩夢,就是我們派去江南……”“不說了,掌門來了。”

“紫兒、無缺。”滅絕師太邊走邊說道。

滅絕,既是歐陽紫的師傅,亦是峨眉派的掌門。

“師傅好。”

“師叔好。”二個人同時說道。

滅絕師太道:“此去江南,你們二個人上路,凡事要好生相互照應。遇事一定要忍讓。”

“徒兒謹記。”歐陽紫道。

滅絕和藹地笑道:“別忘了替為師問候一下馬大叔,切記把沁心玉丸親手送給他。”

花無缺道:“弟子遵命!”

滅絕師太道:“為師已將所需的買的藥材都列在單子上了,你們依照上麵的買便可以了。你們還有哪兒不清楚的嗎?”

花無缺道:“無缺沒有了。”

歐陽紫怔怔不語。

滅絕道:“好,那麼你們兩盡快上路吧。”

花無缺抱拳道:“師叔告辭。”他顯得十分滿足,又笑著對歐陽紫道,“師姐,我們走吧!”

歐陽紫眉頭緊鎖道:“可是我……”

花無缺睜大眼睛,不解其惑,道:“怎麼啦?師姐。”

歐陽紫搖頭說道:“這不對。這跟我夢裏的一模一樣……”

滅絕師太笑道:“紫兒,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歐陽紫怯怯生生地退後三步,轉而膽氣上來,指著滅絕道:“不是!沒可能一模一樣!我不是在做噩夢!那是真的!那和尚是真的,那些鬼魂是真的,那些死屍,那些僵屍,都是真的……這裏的事,已經在三天前發生過了!今天根本不是四月二十八,而是五月初一!”

她很激動,耳環還在耳朵上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