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官衙後,阿一被安置到後院一間小廂房歇腳,用過齋飯後已經入黑了。她沒有見到阿惟,追問了兩回,小書童文安過來告訴她說那病人已經斷氣了,然後帶她到江邊,遠遠的阿一隻看見有一個女子模樣的人被架到柴草堆上,衙役扔了兩個火把上去,瞬間火勢便凶猛起來。

阿一大驚失色,正要衝過去阻止時,文安拉住她說:

“小師傅稍安勿躁,人死如燈滅,我們公子讓你來的意思是念經超度超度,也不枉你們相識一場。”

“她不是——”

“我們公子還說,如果平民百姓敢作假證供詞欺瞞官員,立即重打二十大板投入大獄;而且聽說那趙王世子睚眥必報,曾有奴婢報錯了時辰,便把那奴婢的牙齒一顆顆敲碎……對了,小師傅剛剛想說什麼?”

“沒、沒什麼,”阿一心兒顫抖得風中淩亂,望著前方開始蔓延的火勢,想起師父的囑托,歎了一口氣說:“念經是吧,那就念吧,紅螺寺的高僧你們沒請到?”

文安笑出聲來:“蘭陵雖小,可是由南向北走最少要三天路程,紅螺寺在北郊,你以為說請就請?”

阿一抱著一顆失落的有罪有悔的心遠遠地數著念珠念著往生經文,想起阿惟那黑白分明的美麗眼睛,搖搖頭,把經文念得更大聲了些……

忽然阿一捂住肚子蹲下身痛苦不已,文安吃了一驚,俯身問她哪裏不適,冷不防被一塊冷硬石頭由下至上地敲中額頭,他跌在地上痛苦地捂著頭指著阿一說:

“你——”

阿一顧不上這許多,大步往江邊跑去,點火的人是孟微,他一見阿一跑過來連忙拉住她,她大喊:

“阿惟,阿惟你起來!她是活生生的,你們不能這樣,不能——”

孟微一把捂住她的嘴,幸好江邊沒人,一個手刀把她打暈,直接扛在肩上帶回府衙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阿一醒來時隻見身在廂房,夜風習習,屋裏一燈如豆,身材魁梧的孟微坐在圓木桌前打盹,她坐起來問他:

“阿惟施主呢?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孟微驚醒過來,走到她麵前微微笑道:“小師傅不必緊張,在下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便明白了。”

他把她帶去了柴房,讓她靜靜站在門口就自行離開了。

阿一剛想去推門,忽然聽到顧桓冷冷的聲音說:

“你再把這碗藥倒掉,你就死定了!”

“我不喝,誰知道是不是毒藥!”

“有什麼藥能比你這得了梅柳惡疾還要毒?你不喝便罷,我也樂得把人交出去,免得世子彭允找我晦氣!”

你才身患惡疾,你全家都惡疾!阿惟暗暗罵道,越發不肯喝這碗藥了。她不吭聲,也不合作,隻是抱著雙手閉目養神不理他。

“聽說世子的額頭那道疤痕猙獰得很,不知道他找到你後會不會也在你臉上身上還以顏色。”顧桓端起那碗藥就走,阿惟遲疑了一下,喊住他說:

“好啦,我,我喝便是……隻是我怕苦,你放下,我慢慢喝……”

阿一躲在柴房旁的陰暗處,看見顧桓離開了才出來,柴房門被鎖上了,她隻能到柴房的窗子處喊她:

“阿惟——”

“小尼姑!”阿惟開心地撲至窗前,“你還好嗎?”

阿一點點頭,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她,拍著胸口說:“嚇死我了,以為他要把你燒掉呢!”

阿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告訴他說我是彭允出逃在外的婢女,身世可憐,莫非他相信了,想要救我出水深火熱之中?不會不會,顧桓會有這樣的好心,母豬都會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