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寂寞(3 / 3)

黑征聚看這隻叫雲獸的大鳥將要結束評論,趕緊伸手把手帕搶到手裏,以防被它叼走。當手帕離開鼠標的一瞬,雲獸無聲無息消失,就在黑的麵前,盡管他的眼睜得大大的,寧是沒看見它是怎麼走的。即使是冰化了還有水啊,可是雲獸所停之處連根毛也沒有,瞪眼不見了,仿佛鑽進所謂的時空隧道穿梭而去了。

黑反複翻閱這分析文字,即覺得不可思議又認為東拉西扯,但至少能讓他相信的一點是——現在的確是在月亮上,他和他所能見到的所有人與景物。

中風臥床的關俊立整日以聽收音機解悶,今天一大早他就用那唯一能動的左手推開收音機旋鈕,聽到播報今天是清明節。龍半梅一邊給他擦屎洗尿一邊掉淚。黑征聚看見了問她為什麼這麼傷心。

龍答:你可憐的三姨獨躺涼土,也沒個人去給她上墳燒紙。黑說這有何難,我去準備一下就去。龍說十幾裏地,包出租車燒紙得五十塊錢呢。黑說這您不用操心哪。他回到他的房間,打開電腦,拿手帕在鼠標上一摩,屏幕上就飛著那隻大鳥,隨後聽到外屋發出一聲尖叫,黑趕緊奔出來一看,見雲獸已站在屋內,母親被它嚇倒在地。黑搶步過去將她扶起,說,媽媽不用怕,這就是我們的代步工具啊。

龍半梅擔驚受怕地騎到雲獸背上,黑征聚扶持著她一起向鮑河飛去。當他們飛臨鮑河密林上空時,黑看見山坡上站著一個戴墨鏡的人,象是瞎子行童,旁邊站著肖芽茬。黑就驅鳥向他們俯衝下去。想去和他們敘敘舊。

肖芽茬突然抬手舉槍向他們開火,幾粒子彈呼嘯著從他們母子二人耳邊飛過,打得鳥毛紛飛,嚇得龍半梅一骨碌就要掉下去,幸得黑一把將她拽住。

黑想,估計肖芽茬不知道上邊坐著人,以為是無主野禽,看中了這隻肥鳥,當獵物打呢。

雲獸的烏對著打槍處打了一個噴嚏,就有一股水霧將二人衝趴在地,六翅猛扇幾下,頓時狂風大作,刮得人滾樹倒。雲獸收翅一斜,已然落到龍三姐的墳前。

一邊上墳,龍半梅一邊給兒子講述龍三姐的死因。

賀壇子在家裏養著倆老婆本來就心虛,龍向山又唆使龍三姐經常和他們吵鬧,並到街上喧揚,弄得壇子和明月很沒麵子,都沒臉往外走,便因此埋下了禍根。

壇子先是在離油坊四裏外又蓋了一處房屋,僅是簡易瓦房,強迫龍三姐過去住。他隻是星期天去睡一晚,龍三姐竟然懷孕了,結果生了個大胖小子,壇子取的名——“難冇”。壇子一高興就要把這處房子扒了重建,蓋成小洋樓,標準是帶隔熱層四層。誰知跑有關部門申報,人家裝樣子查查他所處的街區,宣告不許重蓋,如若偷蓋或強行施工會被當作違章建築強行拆除,經濟損失自負。

壇子轉身拐到國土資源局,找到已經升任正局的任偉,說看在老鄉的份上,幫忙把建房手續批下來,絕虧待不了他。

任偉說晚了,市府已下文,明令市區內的所有矮房子保持現狀,禁止重建。

壇子問這又是為什麼。

任答據說是為招商引資服務,你不知道,現在招商引資是市裏的重頭戲,重中之重,一切工作都以它為中心,為它服務,幹部任免全看在戲中唱什麼角啦,批擴建舊房是反角,誰參和誰下台。

壇子大覺奇怪,問這翻蓋矮房怎麼會影響到招商引資呢。

任說,咋不影響,影響可大呢,你想,滿城都是矮房子,市府征用土地時賠償的不就少一些,如果家家都是三、四層的小洋樓,開發商就會覺得賠付成本過高而不來投資。

龍三姐住的矮房子不能翻蓋,恰又逢上連陰雨,老天一股氣下了倆月,路上的雨水不住往屋裏灌。龍三姐怕把房子泡倒了,就把難冇放在床上,自己拿個盆兒撅屁股往外豁水,“呼隆呼隆”豁累了,就一盆一盆舀,再慢慢端出去倒。當她端了一盆出來後,房子掃著她的腳後跟委頓下去。等她把壇子喊來,房頂扒開,抱出難冇已經沒氣了。

龍三姐的房子塌了,隻得回油坊住。她思子心切,由呆變瘋了,經常搶走明月的孩子金蛋往公路、鐵路等危險地方跑。明月翻出難冇遺留的小枕頭塞到龍三姐懷裏,她就念叨著“難冇乖難冇不鬧”高興地跑出去了。就這明月還不放心,怕哪一會兒她醒過味來還搶自己的金蛋,就鼓動壇子得機會把瘋子逐出家門,永遠回不來型的。

開發區有家大化工廠倒閉了,被一個外省老板買下,又是舍不得購置治汙設備,把有毒廢氣儲存在鐵罐子裏,白天謹慎地偷放,就像吃過煮豆的人坐在人堆裏,有屁不敢痛快放,一點一點兒擠,等到晚上或雨霧天可猛放。那天晚上放得也太猛了,熏得居民們眼淚直流,出氣困難,即使關嚴門窗也呆不成家裏,都扶老攜幼往上風向逃難。群眾都逃到上風向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停下。這裏泊著無數輛警車和消防車,幾十名警察手拿警棒把住南下的路口,隻許群眾北上,不許南去。

公安局長任麵桃和環保局長嶽協起站在花壇邊上,群眾看他們像官樣兒,就圍攏在他們周圍。一個群眾說:我們是來逃命的!一個說:我們恨不得把他的廠砸了!一個說:上一次,他們大白天毒氣泄露了,把七中的學生熏中毒了一百多人,老師們把電話打到香城,那廠才停產,誰知道還不到一月,又開始了……

兩位局長對群眾的七嘴八舌不予回答也不生氣,隻顧手機貼腮“噢噢是是”。兩輛120救護車南北穿梭,裏邊坐著白大褂,負責搜救中毒人員。有一名消防員穿的服裝與其他消防員的不同,像太空服一樣,麵前盆大個玻璃罩,水浪浪的衣褲,足以塞兩個人。

龍半梅背出來癱子關俊立,放在花壇沿上。她看見那個消防員的打扮就說:我們就應該找市長,給我們一人發一套這樣的衣服!

記者站在花壇上“哢哢”給兩位局長和現場的群眾照相。一位出租車司機說:就看明天的報紙哪!蹬三輪的溫冉伯說:我說不見得,我剛才拉了一個富婆,連續打了幾個電話,都說這個月效益還不錯,往對方帳上多打了一倍的款,希望對方查收,最後一個電話象是向她老公彙報,說都搞定了,還和往常一樣,走一下過場而已。

毒氣彌漫居民區,出現中毒症狀的大多是老年人和嬰兒。因為他們抵抗力差,又都呆在家裏,所以首先中毒。

小金蛋中毒深度昏迷,壇子和明月哭喊著隨120車趕往醫院,但最終還是沒能挽救回他的生命。壇子瘋了一般奔出醫院,一路呼喊著要去燒掉那家工廠。明月打的攆上他,要他冷靜。他們買了四桶煙花放車上,讓司機走田埂繞過了卡子馱回家。

壇子的油坊升騰起滾滾濃煙,並釋放出難聞的氣味,那名特殊打扮的消防員以為這裏是毒源,就很快趕過來檢查,結果不是,離開了就進入那家大化工廠檢查。他正在探測毒源時鍋爐和反應釜相繼爆炸,許多碎鐵片、零部件被炸得飛向四鄉八鎮。有兩枚鐵球飛到兩裏外的十字路口,長眼睛似的在人群中認出倆局座,一人挨一下就都踏上了黃泉路。化工廠被烈焰燒毀,人員死百傷千。

造成如此殘重的後果,是誰製造的爆炸事件呢?從那名消防員遺留的頭盔上的攝像錄音設備裏殘留的音像資料很快揪出了凶手。逮住凶手後,從他們的供詞裏才知道裏邊原來有這樣的套頭。

龍三姐抱著小枕頭在睡覺,明月把枕頭偷出來拆開,將煙花裏磕出來的火藥裝進去再縫好,還到龍三姐懷裏,將她的房間空調開到十六度最低溫。壇子在炒芝麻機的灶筒裏燃燒輪胎和鞋底子,飄出濃煙,發出怪味。龍三姐凍得跑出來蹲到炒芝麻機旁烤枕頭,明月對她說這火太小了,隔壁那廠的鍋爐火大,你得去那裏烤,不然會把你孩子凍死的,不過那廠有惡狗,你進不去,等會兒來個外星人,他會把你帶進那廠,你把你孩子塞進鍋爐灶筒裏就不會凍死了。

那消防員辨煙聞味找進油坊,發現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正在燒橡膠炒芝麻,不見男主人,就勸告她不要拿橡膠作燃料,不僅熏別人,對自己健康也不好,說完轉身要走。那女子乃是明月,突然暈倒在他腳下。消防員抱起她就要去找救護車,她說沒用,即使坐火星車也逃不出這環境,隻想藏進他的防毒服裏逃避一會兒,希望他能滿足她這個殘喘之人的最後心願。消防員看她那雨打梨花淒哀動情的臉,就油然動容了,拉開拉鏈讓她進去。明月求他閉一會兒眼睛,說人家不好意思嗎。消防員再睜眼時已不見了美女,胸口已然依附了一個柔軟的身體,就拉上拉鏈繼續執行公務去了。

這名好心的消防員進入那家泄毒工廠,直接朝鍋爐房走去,不注意“美女”溜了出來,將個枕頭投入爐灶裏,“轟隆”一聲爆炸又引發幾座反應釜陸續爆炸。

被消防員帶進工廠的不是美女楊明月,而是龍三姐。她送進火裏取暖的“兒子”已不是那個普通枕頭,而是個火藥枕頭,是壇子和明月為她特製的“炸藥包”。就是它引發了大爆炸,徹底焚毀了那座屁簍子工廠,龍三姐也被炸死在鍋爐房。壇子、明月就這樣實現了他們一箭雙雕的目的。

由於案情重大、證據確鑿,賀壇子和楊明月很快被拉到香城執行了死刑,享受的是光市死刑犯首批實行安樂死的死法。楊春風給他們收屍安葬,繼承了壇子的油坊,聘請了律師,從難冇和金蛋之死上向市府索賠到一百萬,用此作啟動資金,開辦了“春風食用油責任有限公司”,生產南方早已普及的壺裝油。恰逢北方散裝油淡出市場,壺裝油開始被消費者認可、青睞,各大超市求貨訂單雪片一樣飛來,生意異常火爆。

在石油能源日趨緊張的形勢下,楊春風又開發了苞穀、堅果等釀造燃料的高科技項目,更是財源滾滾。不幾年的時間,“春風糧油高科集團公司”就壟斷了各個地區食用油市場和生物能源市場。

肖芽茬拉著行童出現在龍半梅母子二人麵前,提出願意一年出三千租用他家的這個大寵物,黑征聚正愁沒收入呢,就答應了。

瞎子行童身殘誌堅,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並要改換門庭洗雪前恥,即除掉給他戴綠帽子的人及不守婦道的老婆。他放眼四顧,過激地認為俗世隻剩下兩條法則:第一,用來區分人混得好壞的標準是貧富;第二,決定個人價值大小的刻度是錢數。他就是要搞很多很多錢,以此彌補身體上的不足。他經常自我安慰:瘸也好,瞎也好,都無所謂,隻要有錢,一身殘障都可以忽略不計。

結婚後,家中多了一個成員肖芽茬,就要把她當個人用,行童很快動員她加入到他和老巴的盜墓團夥。為了加快搞錢速度,這個盜墓團夥又增添了一項新業務——販毒。他們把所盜文物販往南方,返程時再攜帶毒品販回北方。他們三人的團夥在上不斷拚打壯大,很快形成了一個寵大嚴密的販賣文物毒品集團,成員遍布香城周邊七市,網絡滲透四省,影響力輻射國際。一時間四省“開會”“溜冰”(都是吸毒的暗語)場所所用毒品全是行童供的貨,他當然賺了個缽滿罐流,“眼鏡蛇”的名頭便響徹大江南北。

“眼鏡蛇”的萬兒來自行童老戴墨片眼鏡之故。

才帶毒那會兒,行童就打聽得知,販毒50克既要被判處死刑的,這就意味著帶毒的時候絕不能讓逮著。為了武裝同夥,行童開始四處打聽槍源。剛得到一個模模影兒線索,他就迫不及待地和對方取得聯係,沒費周折就買到了三把手槍。到曠野處一試,才知道是假的。人家欺負他是瞎子,賣給他了三把玩具槍。

行童爬在床上惡狠狠地咬碎這幾把塑料槍,像啃骨頭一樣,“咯嘣咯嘣”,以解牙根之癢、心頭之恨,“呸”,每吐一塊就“烏龜王八羔子”罵一聲。

“老公,你還記得你們小時候‘開火車’那檔子事嗎?”坐在梳妝台前描眉畫鳳的肖芽茬冷不丁問了一句。

“咋不記得。別人趁我栽瞌睡把我從山尖上蹬下去,沿著斜坡一直滑進麥地,害得我屁股上還劃了個大窟窿,我隱忍著騙他們‘開火車’下來,報複成功!”

“最後我幫你挖出那個罪魁禍首,你還記得?”

“記到死!那顆子彈,讓我斷送了一隻手。——你揭這傷疤幹嗎?我一想眼前全是紅色。”“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讓你難受。我隻是在想,那兒為什麼埋顆子彈,豎得直直的,尖兒朝上。從鏽跡上看,埋得還有年頭哪。”

“你的意思是說,那顆子彈是有人專門埋的,是個記號!”“就是!你想,那裏山深林密,舊時是土匪出沒區,好人誰敢去,埋子彈的人隻可能是土匪。土匪打家劫舍了半個世紀,餘部最後從人間蒸發,他們的武器財寶都到哪裏去了?”

行童伸手抓住她的頭發,以發梢磨她的臉、蹭她的Ru房,然後手指往下梳理,表揚道:“真有你的!你的頭發長,見識還不短嗎!財寶全在你這下邊!”

“去你的!”

閑話休提。他們尋上那個山坡,回憶當年起子彈的位置。確定下來後,就開始往下挖。足足挖了兩米深,並無所獲,就放棄了。歇了兩天,他倆不死心,又去續挖,才出了兩鍁土,就發現石頭。擴展開,看到這塊石頭很挺大,他倆根本奈何不了它,就緣石頭旁邊刨黃土,繞了過去,發現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從洞口滑下去,曲哩拐彎爬了足有半裏地道。一直都很狹窄,隻能爬,膽小的人會以為是蟒洞,勢必嚇回去。在這條彎道裏他們又遇到了一塊大石頭。憑上一次的經驗,便毫不遲疑從側畔挖土,繞了過去。依然在蟒洞中爬行。沒爬到十米,又被巨石阻塞。體力和恐懼使他們無法繼續下去,放棄了。

忙過其它事情,隻要一有空他們就去探秘。哩哩啦啦,曆時一年,他們一共繞過了十塊石頭,發現了兩具蟒屍,估計是被悶死的。用礦燈照到白骨的盡頭,終於看見人為的東西了——青磚牆壁。他們從蟒骨上爬過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磚牆砸了個洞,肖芽茬先探頭進去看看。不看則已,一看她竟“啊”的一聲暈死過去。

肖芽茬的頭耷拉下去,就有一股光氣從她頭頂向行童撲麵而來,他也激凜了一下,不寒而栗,急切地問:“你看到什麼啦?”他連問了幾聲,不見回答,猜想她睡著了,便伸手在她的腋窩裏撓癢癢。

肖芽茬“哈哈”大笑著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老公,我高興死了!我們發大財啦”。她興奮地說:“你感覺到夜明珠刺眼的光芒了嗎?你呼吸到槍支彈藥的涼氣了嗎?阿裏巴巴的運氣降臨到我們頭上了,快,進去擁有它!”

他們真是撞了大運。這裏就是大土匪陳菁雄的藏寶山洞——在山腹中修建的洞天府第,足有十間房子大的空間,裏邊冬暖夏涼,適宜儲藏。他二人在金山銀山間徜徉,在珠寶玉器上玩摩,到槍垛彈堆裏檢閱,一直興奮玩賞了兩天。最後餓得不能行,才想著要出去。行童別了幾枚手雷,肖芽茬選了一把精致的手槍,來到大門前,幾經嚐試也打不開。沒辦法,隻得回到牆洞裏,緣蟒道爬出來,封好洞口,把旁邊的野玫瑰枝條扯過來蓋嚴。

他二人正在吃山果充饑,運氣又來了。肖芽茬看見一隻碩大無比的鳥向林中俯衝,舉槍就打。剛好試試槍。鳥一低頭,她看見上邊坐著黑征聚母子,隨後就被吹倒在地。

他倆王八抱西瓜——滾的滾,爬的爬,躲在樹林中老半天不敢出來。“雨過天晴”,他們又滿山找果子吃,聽到山穀間響起鞭炮聲,就緣聲找到龍三姐的墳塋,果斷租下黑征聚的雲獸,用於做黑貨生意。

有了雲獸,行童的生意簡直太好做了。用雲獸運貨有四大優勢:第一,想飛就飛,想停就停,快捷方便;第二,載重量大,長途直達(行童做過試驗,雲獸背上騎三個人,同時還馱500斤貨物不影響飛行速度,再多加1斤就顯吃力了);第三,空中來去,不著陸地,地麵上的關卡、檢查站對他們形同虛設、毫無意義;第四,高空交易,警察逮不著。

發現了山洞裏的大型寶藏,行童一夥就開始出貨。他們用雲獸馱運槍支彈藥、金銀首飾、珠寶玉器銷往世界各地,每趟回來都不少於千萬元收入。為了掩蓋這些非法巨額收入,行童表麵上必須要做一些合法生意。他有錢,做起來都是大買賣。不幾年的時間,他旗下擁有三個金礦,四個煤礦,五個油田,七家醫院,九所學校,一百個工廠,一萬家連鎖店。有這麼多黑白道生意賺錢,行童應該知足了吧?不,他並不知足。

在經濟上富裕的行童開始對自己的政治地位不滿起來。他逐步把繁瑣的生意交給手下人打理,騰出淨人專務社交,力圖擠入公門。在眾多公職中,他情有獨鍾的是警察。因為,盡管山洞中的長槍短槍衝鋒槍等應有盡有無其不有,但他不可能拿任何一把到公眾場合炫耀,隻有當上警察才能合法持槍。

為了這個目標,行童開始在官場上叫賣自己。他認為人的名字是個癟氣球,名氣名氣,就是靠往這個“癟氣球”裏吹氣吹出來的。賣氣球就必須吹,吹大,大到將破而未破的極限,這樣才好賣;人要有市場,也得嗨吹,猛吹,反正吹牛皮不犯法也不交稅。

別看行童個子矮小,其貌不揚,並且還缺手瞎眼,但父母卻給了他一張能說會道、善說六國的嘴。他逢人就說自己自幼拜師學習算命打卦,精通“麻衣相”和易學,曾到少林寺深造三年,擅長“摸骨看相”和“氣功治病”,曾給某市長看相後直入常,給某首長、某某首相看病後壽延百歲,等等。這還真讓他抓住了“症結”所在——福祿壽,官場的人誰不想連升三級,誰不想福壽綿延,因此都願意和他交往。管它靈不靈,權把他當作“精神加油站”,吉祥話兒聽著,至少不能算壞事。

行童的這套“本事”首先引起了香城地區官員的興趣,自然處熟了香城市委書記石琅升。為了從“白人”轉為一名“國家人”,行童自然選動聽的詞兒給石書記溜須拍馬,說“‘宰相必起於州牧,猛將必發於卒伍’,你的官最低要做到總理一級啊”,再加上密集的糖衣炮彈“攻擊”,很快把石琅升拿下,才道出他想當警察的小九九,希望能給予解決。

石琅升給他指路,說“現在組織關係把得嚴,轉幹指標歸省人事廳批,你得到上邊活動,我隻能從中幫忙”。

石琅升進省城開會,同車把行童帶去,趁會議間隙把他引見給省長江大橋。初次見麵,工於心計的行童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把自己那套看相治病的本事大吹特吹了一番,聽得江省長如癡如迷,就象秦始皇初遇方士徐芾的情景一樣,始信人間有能人,人道幾可通天道。

大會期間眼多嘴雜,行童隻圖認識,點到為止,便匆匆分手回家了。

兩周後的一天晚上,行童突然出現在警衛森嚴的省委大院,按響了江省長家的門鈴(當然是乘雲獸空降下來的)。

江大橋從貓眼中看清行童獨自一人來訪,很是驚訝,因為省委大院就是三尺禁地,一個瞎子事先沒有預約是怎麼摸進來的?開門時他還是一臉驚奇,行童隻是輕飄飄地說:“我剛從書記家出來,順便來看看江省長!”

進屋後,行童在江大橋夫婦麵前極力吹噓自己氣功治病的手段如何高明,閑談時話裏話外還透露出他和書記關係親密。患有風濕病的江妻對行童的吹噓深信不疑,當場就要請他治病。行童說“不急不急,你還得做些準備”,說著便從包裏掏出一根特長的金條交到她手上,交待說:“你每天拿它敲打疼痛處,堅持一段時間後我再出手給你氣功治病才有療效。”

就這樣,行童躍然成為江大橋心中的一個人物。

又過了兩個星期,行童住進省城凱賓斯大酒店301室,電話通知江大橋陪夫人過來治病。當他們夫婦推開301室虛掩的房門時,看到不該看到的一幕——床上一男一女正在勾肩搭背……

江大橋夫婦推開301室的房門,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床上勾肩搭背,正要回避。耳朵極尖的行童喊住他們,讓他們進來先坐,稍等一會兒。

江大橋夫婦這才甩目定睛觀看,乃是行童盤腿坐在一個女人身後對她施行推拿按摩。女的袒胸光背,當著瞎子即使脫光也無所謂。聽到聲響,女的趕緊扯被單裹住光脊梁。當那女的扭過臉時,令江大橋夫婦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省委書記的妻子。

等書記之妻看完病離開之後,行童看著因意外而有些窘迫的江大橋,不失時機地說:“據我所知,書記對你意見很大喲,說你不給他的人辦事,不會做人嘮!”

江大橋聞聽此言,當現就出了一身冷汗。他越想越害怕,先是想到近期找書記商量工作,他每次都態度冷淡,接著發想到,自己是被列為省委書記的繼任人選的,照這樣的關係現狀,自己極有可能落空的。他頓感行童所言不虛,也認識到行童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物,自己的前途弄不好還要求他幫忙呢。

不管江大橋坐那兒胡思亂想些什麼,行童隻顧莊重嚴肅地給江妻推拿按摩,手上劈砍搗揉,口中“霍霍哈哈”,裝模作樣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然後雙手合十,長出了一口氣,手分膝上,收功。

靜息良久,行童抓過他的包來,拉開拉鏈,從裏邊摸出兩顆光華閃閃的夜明珠,都有乒乓大,放到江妻手上,交待她每日坐床拿珠子裸揉肌肉關節,每次不少於兩小時,平時將珠子兜於兩乳下,隻要堅持照他說的做,自然“藥到病除”。

不知道是變向的行賄呀還是真治病,兩方都避而不言明,而言其它茶話,然後兩廂分手。

又是兩周之隔,石琅升帶著行童來到江大橋的辦公室,直截了當地說:“巴老板想轉幹當警察,我已經幫他上報了有關材料,到省裏研究通過時,請江省長直接關照一下!”

從此,江大橋便把行童轉幹一事放在了心上,當得知來自全省的轉幹材料已擺上人事廳的工作日程時,就打電話告訴行童說:“以我的身份,是不便於到人事廳直接提你的名字的。你最好找其他領導批個字條,我才好從旁邊講話。”

很快,神通廣大的行童果然拿著一份某領導批示的轉幹報告找到江大橋。江大橋便約了時間把省廳的同誌和光市公安局長黃天齊聚到他的辦公室,指著行童的轉幹報告說:“這是省裏一位老領導的親戚,想當警察,你們快點辦一下吧!”

黃天於是風風火火趕回光市,到行童的戶口所在對他進行考核,考核結果是“表現好”、“政治覺悟高”,完全符合人民警察的錄用條件。這樣的考核結果遞到省廳,立馬就批準通過了。

就這樣,不到倆月的時間,行童就從一個私企老板搖身一變,當上了一名光市公安局裏混天的幹警。為了感謝黃天,行童先後向其送上10萬元錢。

當幹警肯定不是行童的目的,他的目標是當官。於是他通過電線杆上的辦證廣告買了一張大學物理係研究生學曆的假文憑,便給局政治部打去報告,要求出局掛職。

剛穿上警服不到半年,就想當官,黃天覺得此事難辦,就一意推脫。

行童隻好又求到江大橋頭上,江便給黃打招呼:“小巴想到下邊掛職,你們安排一下,當個交警大隊長總可以嗎。”

黃天當現沒敢表態。

事隔兩月,江大橋再次催促黃天:“小巴的事你們抓緊辦一下,官誰當不是當,又不多小巴這一個!”

這次的話裏就透有責備的意思了,黃天斷不敢違抗,趕緊召開局黨委會討論,大多數黨委成員堅決反對。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黃天隻得搬出江省長的名頭才終於壓服通過。

行童牽著專為他配的導盲警犬出了公安局大門,走狗上任去了。

黑征聚和童少善經過多方考查後,決定從事客運行業。他們東拚西湊了十六萬買了一輛中巴車,二人合夥跑客運,買的是光市至香城的路線。

這天,他們在車站隻揀了一個客,是封淩絲,發車鈴就響了,車不得不出站。

在城南最後一個候車點,封淩絲下去解手了。這時肖芽茬翩翩走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塗抹得香氣襲人,一上車就壓住了車上所有的氣味。

肖芽茬看童少善大眼不眨地瞅她,就回敬他幾眼。她見童少善穿個大西裝褲頭,還打個精子包,就說:“你做球個生意,也穿整齊一點兒!”

本來喜歡調侃的童少善當現幹吧嗒嘴,沒還上腔,就盯著她的打扮頓了三、四秒鍾,最後把目光鎖定在她的裙子上,才想出了辭兒,回敬道:你穿得可整齊,蚊子都爬得上去!

爬你個頭!你除了說溜光話兒,就不會說點兒正經的!

正經話有幾句?說下兒就完了,都嘟囔著嘴!

多得很。老鄉多年不見,比如可以談談各自的生活啊,婚姻啊,生意哪。說正經的,你們這生意咋樣?

啥咋樣,嘍,你不是都看見了嗎,豬八戒背個爛箱子——人沒人哩貨沒貨!

你咋生個茅缸嘴,問你個正經事兒光想著噘人!我是人哪還是貨?

兩樣都不是!

哪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