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裏頭請！看茶！”小二將肩上的布條大力一甩，一陣茶香襲來，“唰”的一聲，代表又來了一單子好生意。
“解百毒！賀長壽！天地精華新春茶！龍井、雲霧、鐵觀音、碧螺春、甘露——”
“龍井。”
“茶食？”
“蜜糕。”
“好嘞！龍井、蜜糕！茶女，看茶！”
琴默上一席茶色紮染的廣袖長裙，一條紅綢紮在及腰發處，懷裏抱著一把琵琶，站在二樓的柱子旁，瞧著底下的一舉一動。這一回她認真梳妝了，裙子繁重，整齊層疊著，蓋著她細長緊實的雙腿。她的臉上也沒有什麼汙垢了，眉眼分明，早已讓樓下無意間抬頭的人晃了眼。
此時已是月夜之際，茶苑裏的人依然很多，濃鬱清幽，若即若離，茶香四溢，多數人平心靜氣的坐著，隻要茶水過半，又有人立刻上來添了沸水。
古琴沉沉的撥動心弦，還有輕巧的琵琶在一細珠垂簾內呼應。
若在酒館一醉解不了千愁，最好還是來茶館想一想。
“客官裏頭請！看茶！”小二將肩上的布條大力一甩，一陣茶香襲來。
“默上，幫我在甲號茶房泡會茶吧，我肚子疼得難受。”
“你貪食了吧，快去。”琴默上輕笑道，轉身往甲號房走去。
“哎呀客官裏麵請，要包房嗎？乙號，乙號空著！那裏看得到後湖，今晚月亮極美，就映在湖水裏！”
“一壺金鑲玉。”
“好好好好！”那小二饞眼的看著這位男子腰間的一塊玉佩，通透靜雅，墨如夜晚的森林之色，搭在白衫之上，極美。
“石頭，乙號房是缺爺在，丙號空著，你個呆子！”掌櫃的衝著他吼了一聲。
“沒事，那就丙號。”白衫男子登上了二樓，餘光間，隻見一抹紅色綢緞閃進了甲號房，惹他心裏一驚。
琴默上已然在甲號房坐下，琵琶靠在一邊，她一直微微低著頭，扶袖取針通壺，重添了沸水，蓋上壺蓋之時，一股茶香蕩漾開來。
在等待之時，琴默上偷偷抬眼一瞧，隻見這人長相斯文端正，背卻是拱著極其難看，他的眼睛快要和書粘上了，但他還在繼續貼近，原來是個書呆子。
“姑娘這手白皙凝脂，會不會被燙著？”
琴默上一愣，抬起頭來仔細一聽，原是乙號房傳來的聲音，她又緊接著轉頭看了眼身邊的書呆子，竟然充耳未聞，還是將臉貼在書上。
乙號房是誰在呢？
“誒！你躲什麼呀！”
“這位官人，我隻泡茶。”
“喲！你教我如何泡？嗯？”
琴默上蹙眉，想要起身喊人，卻在這時，聽到了另外一個動靜。
“這位爺。”一個好聽的男聲傳來。
話音剛落，突然之間乙號房連著甲號和丙號的木雕隔斷“哢吱”一聲，緩緩往兩邊倒下。“哐啷”！
琴默上倒抽了一口涼氣，閉眼忙抱著琵琶往後一躲。
這時，一個悶響在琴默上的身邊響起，她睜開右眼一掃，隻見那木頭隔斷生生砸在了這書呆子的頭上，一滴血正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琴默上身子微微往後靠著，開口欲言，卻見這位書呆子又淡定的翻了一頁紙，繼續研讀起來。
琴默上：“……”
“啊！”乙號房的茶女小意尖叫著跑了出去。
琴默上未動，隻是將琵琶抱緊，一陣木屑粉塵仍在紛飛，她擺了擺手，試圖看清楚對麵的情況。
“這位爺，可否在下為你寬衣解帶？”
蠟燭一晃而滅！
琴默上跟著眯起眼睛，緊接著，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朦朧之中，她看見月光紛飛，仿佛有無數的月牙在起舞雀躍，一道白色的身影時隱時現，而那月光仿佛成了他的追隨者。如同一場夜色裏的紛飛大雪，這場雪時快時慢，若隱若現，慢的時候，她在一道月光中看到了一雙眼睛，幹淨，清澈，還有痛恨。
痛恨？
一陣風起！
粉塵落定，再也看不見什麼了，四下一片寂靜，一片漆黑。
隻聽見樓下的小二一聲吼叫：“還不把蠟燭點上！誒誒誒，客官都別走啊！”
蠟燭正被一一點亮，琴默上也趕忙翻身而起，她將琵琶放在了一邊，摸索著蠟燭，又摸索著抽屜，摸出了火折子，“唰”的一聲！她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