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曖昧(2 / 3)

他們在學校裏所有能貼東西的地方,都貼上了他們的海報。雖然還是陰天但是沒有下雨,陳卿和祁子怡心情愉快的在清晨還無一人的電影大學的校園轉了轉。直到看到有出早功的學生在自己的海報前駐足觀看,他們才興奮的到食堂裏去吃早飯了。

上午九點,展廳的門被打開,影展也就算是低調開展了。祁子怡爸爸在展廳門口的桌子上放了一個簽到本,然後又找人送了一箱礦泉水,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上午十點是影展的第一個高峰期,電影大學的許多學生都利用課間前來觀展,而陳卿他們就隻是傻乎乎的站在展廳裏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前來觀展的人做些什麼。到了第三天展廳裏就不是那麼熱鬧了,雖然來的人不多,但在安靜的環境裏終於會有人問陳卿他們一些關於照片的問題了。這些問題隻有陳卿自己懂,所以隻有他能耐心解答,而祁子怡和魏景超依舊是處在無所事事的狀態裏。下午,祁子怡的爸爸就帶著北京電影大學攝影學院的院長來到展廳參觀了。攝影學院的院長姓高,看上去也就三十來歲。他對這個影展也是讚不絕口,還和祁子怡的爸爸開玩笑說:

“以後攝影本科班再搞展覽就要慎重些啦。”

祁子怡的爸爸說:“這幾個學生,還都夢想著給高老師當學生呢。”

高老師聽了,回頭看了看牆上的照片,然後笑著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他還在紅色的簽到本上留了言:謝謝拓海藝校的小攝影師們,圖文並茂的帶我們深刻的領略了老北京的風采……

這二十多分鍾的觀展,看上去效果不錯,陳卿和魏景超都相信影展肯定給高院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心裏都充滿了喜悅,由於兩個人過去都屬於落後少年的一類,這喜悅甚至還有些劫後重生的意味。

然而祁子怡確實顯得有些失落,她一直對今天陳卿和兩個電影大學管理係女生坐在展廳裏聊胡同的事情耿耿於懷。她心裏知道,陳卿特別容易被氣質高雅有深度的女生所吸引,且這種深度絕對不同於少言寡語,而是種內在的氣質。祁子怡無論怎麼化妝看上去都是張少女的臉,而且氣質的培養也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這種無奈使她感覺特別的窩心。有了這種極端的情緒,她希望陳卿的視線裏隻有她,而以前那些讓她覺得可有可無的情話現在也特別渴望可以聽到。

但陳卿已經習慣了不動心思的愛情,所以依舊是活得很自我。其實陳卿也注意到了祁子怡有時候對他的話裝聽不見,但他一直處於興奮狀態中的頭腦樂觀的相信這是祁子怡在一時的鬧情緒,不用多久她自己會好起來的。

周四的上午,班主任帶著同學們來看影展了。見到了一直朝夕相處的同學們,祁子怡的情緒才稍微好些了。由於班主任的事先叮囑,同學們到了展廳都特別注意保持安靜。連李惠天到展廳開始也異乎尋常的安靜,為了表示自己的興奮心情他隻是吐出舌頭對著陳卿他們做了個鬼臉。直到展廳裏除了自己班的同學再沒有其他觀展的人時,他才到了陳卿他們的身邊,小聲說:

“可以啊,小妞兒……可以啊,小夥兒。”

其實李惠天從來就不把辦主任的話當回事,他一路上還都在和班上的幾個男生商量著如何整整陳卿和魏景超。但是一進到北京電影大學再一接近展廳,他的這個念頭就像是某種快速的化學反應一樣瞬間揮發掉了。

要是從前,陳卿和魏景超如果做些什麼,李惠天就算不幫忙也要來湊湊熱鬧。但由於他現在正在忙著與王顧偉和唐紫萱賣盜版DVD光盤,對這個影展的熱心程度與班上的其他人也就沒什麼不同了。

王顧偉和唐紫萱很會利用學校裏的有利條件,他們班裏有幾個好欺負的男生,王顧偉和唐紫萱就強迫他們每天每人交給自己五塊錢。另外班裏還有十幾個男生主動去投靠他們,所以現在王顧偉和唐紫萱每次出校門後麵都有很多人跟著,場麵頗為壯觀。他倆從河北廊坊花了三千五百塊買了兩千張盜版DVD,然後再以每張五元的價格轉賣給這十幾個人。王顧偉和唐紫萱還假仁假義的幫他們找擺攤賣DVD的地點,看上去是為了讓幫這些人賺差價,而實際上就是為了自己把更多的DVD再次賣給他們提供可能性。所以,西單科技廣場、建國門地鐵口、還有隆福寺在零三年秋冬兩季的下午三點後就都有打扮時尚的未成年人在賣盜版DVD光盤。

李惠天知道這件事後,用五百塊錢從王顧偉和唐紫萱那裏買了2百張DVD光盤,然後就和班裏的幾個男生一起賣了起來。一個星期裏他們邊玩變賣,但銷量特別可觀。

今天來看影展,李惠天的書包裏還裝了三十多張DVD光盤。陳卿和魏景超從裏麵各自挑了兩張,他們知道李惠天不可能要錢,謝過以後便直接裝進了自己包裏。李惠天還天真的對他們說:“等你們忙完了,一起賣吧,特別的有意思。”

陳卿說:“你小心點兒吧,可別讓城管的給抓住!”

李惠天說:“咱爺們兒,有準!”

班主任給陳卿他們買了一箱飲料,等每個學生在簽到本上簽下自己名字以後便帶著他們離開了。

剛出了教學樓,李惠天看到電影大學的花園裏有幾個人在賣盜版光盤,於是就叫了另外兩個男生一起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們走近了看到這裏人都是站著交易的,於是他們也把自己的DVD拿了出來,很快就有兩個電影大學的學生湊過來挑盤了。正當李惠天得意於自己找到了一個賣DVD的好地方時,花園的所有出口就都被電影大學的保安給堵住了。

一個腰身肥厚穿著便裝的中年男子走到花園裏麵,衝著正在交易的人群說:

“學生站左邊,賣盤的站右邊。”

所有人好像以前都有過類似的經曆,馬上就分成兩部分站好了。李惠天在剛發現保安時就將DVD迅速塞回了包裏,現在又和自己一起的兩個同學裝作若無其事的站在了學生的隊伍裏。

中年人身材又高有胖,滿臉的油膩讓人看了就會心升厭煩。他走到學生們的身前說:“下回注意啊,不許在學校裏買盜版,這樣對學校的安全保衛工作有很不好的影響。下回再被抓到,可要沒收你們的學生證啦!”

一個女學生瞟了他一眼說:“成,趕緊吧!還有課呢。”

中年人無奈的笑著一揮手示意學生們可以離開了,然而他就單單將李惠天他們給攔住了。開始,李惠天也沒太在意,但一聽說要去派出所一下心就慌了。於是他再也顧不上自己的麵子了,拿出了手機向祁子怡求助。

剛掛吊電話,祁子怡就和陳卿、魏景超一起跑過來了,祁子怡解釋說李惠天是和自己一個學校的學生,他是來看展覽所以不是賣盤的。而那個中年人被祁子怡有些蠻橫的態度給激怒了,他說不管是不是學生都要先把人帶到派出所的之後再說。看到李惠天由於著急出汗臉就像是剛洗過一樣,祁子怡說了句:“你是保衛處的吧,你等會兒啊!我找知道事兒的人去!”說完就去找她的父親了。

過了幾分鍾,看到祁子怡拉著自己的院長走來了,中年人堆滿橫肉的臉上擠出了些微笑,說話的態度也緩和了下來,他說:“院長,您怎麼來啦?”

祁子怡的爸爸說:“張處長,這是怎麼回事啊?”

“噢,就是這個月保衛處不是抓防盜嗎,所以不讓閑雜人等進校,這幾天集中抓一下在校園裏賣盜版DVD的。這三個人自己說是拓海藝術學校的學生,剛才他們和賣盤的人混在一起著,我詢問一下。”

祁子怡的父親笑笑說:“是嗎?這三個是我女兒的同學,是來看她辦的影展的。你肯定是誤會了,都是學生怎麼可能賣盜版呢?”

“那就好,誤會一場!誤會一場!”中年男子笑著說。

“其實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我閨女風風火火的拉了下來。”然後,他又拍拍祁子怡的肩膀說:“這是你張叔,以後在學校裏見著可不許沒禮貌啦。”

“原來是您的女兒啊,早說啊,就省得您專門再跑一趟了。不過,您的女兒可真的是長出水平來了,真漂亮。”

祁子怡連眼睛都沒抬起來就叫了一聲:“張叔。”

中年男子笑了笑,跟祁子怡的爸爸說自己還得把馬上剩下賣盜版盤的人扭送派出所,然後就帶著人離開了。

接著祁子怡的爸爸、李惠天、祁子怡、陳卿、魏景超還有另外兩個同學一起離開了花園。祁子怡的爸爸心裏明白其實李惠天是參與了賣盜版DVD的,但是又不好意思指出來,就邊走邊李惠天看似閑談的說:

“其實啊,根據中國的國情,盜版恰恰成就了許多的導演和攝影師。不過,這個問題又特別的麻煩,作為老師又不能去鼓勵學生看盜版。上個星期美術係的一個新生班,專業老師上課時剛一放片子,就有個學生什麼都沒說站起來就出了教室。你猜怎麼回事?”

李惠天說:“不知道。”

祁子怡的爸爸說:“那個學生說老師當時放的是盜版,所以他要離開教室。就說是遇見了這種情況,很難解決啊。學生的說法沒錯,而老師又說想給學生放一些新近的片子就隻有放盜版……”

李惠天本來是高高興興的來給自己的朋友們捧場的,而最後反而卻因為賣盜版光盤給朋友們添了麻煩。雖然事情很快便得到了解決,但李惠天卻不能把它當做是一件簡單的小事來看待。他想著朋友們在展廳裏的從容自得,更覺得自己在烈日下被抓的事特別狼狽。而展廳裏晶瑩的燈光像給陳卿他們身上鍍了金,讓李惠天覺得自己和他們有了差距。想到這裏李惠天心裏難受極了,他心不在焉的走著,那一直伴隨他的樂觀態度也在一時間裏消失不見了。他又開始自嘲起自己剛才臨走時還告訴陳卿和魏景超,讓他們辦完展覽和自己一起去賣DVD。李惠天實在不好意思在朋友麵前多呆下去了,於是還沒等祁子怡的爸爸把話完全說完,他就借口說中午有飯局而離開了。

周五上午,拓海藝校的校長分別帶著其他兩所中專攝影班的師生前來觀展。因為代表著自己的學校,所以祁子怡、陳卿、魏景超三個人講解、合影等應酬都做的特別細致周到。而其他學校的老師對陳卿他們更是大加讚揚,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個辦在大學裏的影展代表的是整個中等職業攝影教育的教學成果。

當天下午,翁老師帶著二年級的學第學妹們前來觀展。陳卿經過幾天的鍛煉,對於別人的問題他都能從容的解答,而且講話不但思路明確而且特別生動。幾個學妹聚在一起,在遠處看著陳卿的方向興奮的議論著什麼。祁子怡猜測她們的話題肯定與陳卿有關,發覺陳卿有了如此吸引人的魅力,她的心裏覺得更別扭了。

周六是公休日,影展也就特別的冷清了。祁子怡覺得展廳裏四壁無窗悶極了,就想到北京電影大學對麵的元大都遺址公園裏去轉轉。她嘴上說要三個人一起去,但心裏知道魏景超很知趣肯定會推辭的。但魏景超推辭的話還沒說出來,陳卿就說自己不想出去並叫他陪祁子怡一起去。

其實,陳卿是想留在展廳裏好可以和進來觀展的人多交流交流,而且是因為擔心祁子怡一個人去不安全所以才讓魏景超陪她的。但陳卿說話時頭都沒抬一下顯得特別的漫不經心,於是祁子怡的心裏就充滿了怨氣,她叫了魏景超一聲自己就先出去了。

外麵的天氣果然可以讓人感到神清氣爽。剛下過雨,風裏夾著的水氣讓魏景超皮膚倍受滋潤而不由得活動了活動自己的腰身。而祁子怡卻對這種爽朗的天氣無動於衷,隻是深深的閉了下眼睛又很快睜開了,往元大都遺址公園裏的時候,從她的臉上始終可以看出她的不悅。

魏景超還是第一次見到祁子怡如此的沉默,連她總是放著光芒的眼睛也顯得有些黯淡無光了,為了讓她的心情趕快好起來,剛走進公園魏景超就直言不諱的對祁子怡說:

“其實李惠天我們沒事時說過,都覺得你和陳卿在一起特合適。”

“是嗎?為什麼這麼說啊?”祁子怡肯定是想聽到這個話題的,雖然盡力克製但眉頭還是稍稍的翹了起來。

“陳卿整天都是悶悶不樂的,所以你們的性格互補。在有就是你長得漂亮,陳卿長的帥。然後……其實就是感覺在一起比較合適。”

“是嗎,說得都挺好的,不過你看他現在那德行。”

祁子怡這麼一說,魏景超就有點兒無言以對了。他們沿著積滿雨水的小路繼續向前走。小路的一邊是枝葉茂盛的垂柳,柳葉的尖端都結晶出了小水珠,魏景超為了避免和祁子怡的身體碰在一起故意的靠邊走著,一側上衣的袖子都被柳葉給蹭濕了。

他們來到了沿河的一個亭子裏坐了下來,河對岸的樹木長得高且茂密,它們遮住了公園外的馬路讓人感覺很寂靜。祁子怡對魏景超說:

“這公園修過我覺得不如不修好。”

“是啊。”

“不過,以前這裏跟荒山似的,聽說老出殺人案了。現在是公園,有了保安,這兒應該在安全方麵好些了。”

祁子怡隻是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魏景超看出了祁子怡絕對不會因為元大都公園的秋色而感到溫馨,也不會因為成吉思汗入主中原的豪情而心情澎湃,而隻有關於陳卿的話題才能使她解開心結,於是魏景超又把話題回到了陳卿的身上:

“自從和你好了以後,陳卿他變化挺大的……”

“變什麼啦?”魏景超還沒說完,祁子怡就打斷說。

魏景超說:“不像以前那樣老是無精打采的了。”

祁子怡並不覺得魏景超說得準確,但出於虛榮心她臉上還是蕩漾出些了微笑,她問魏景超:

“咱們一直都是朋友吧,我問你個問題你得好好的回答我。”

“行,你說吧。”

“你說我怎麼樣,陳卿和我交朋友他不虧吧。”

“那怎麼可能呢?我和李惠天都覺得他這小子挺幸運的,而且你對她還這麼好。”

“可他自己不這麼想!”

“他這個人,一直就這樣兒,不會說話。咱們班第一次開家長會,當時的那個班主任表揚陳卿說他上課不擾亂課堂紀律。你猜他媽和我媽說什麼?他媽說那是因為陳卿嘴笨,他想接老師的話茬兒接不上。”

“是嗎?不過他這幾天多眉飛色舞,和誰他都能沒完沒了的說。”

“你們倆是不是鬧什麼別扭了?”

“其實也沒什麼。”祁子怡雖然知道魏景超的勸告陳卿肯定會聽,但正值雨季的她希望自己的愛情就像是細雨中的薔薇花一樣亭亭玉立,她不想讓別人介入到自己的感情裏,從而讓感情看上去有維持的成分。

“其實陳卿就是不懂表達,周圍人都能看出來他挺在乎你的。”魏景超說。

兩個人的談話斷斷續續的繼續著,魏景超不知道是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還是祁子怡自己想通了,她的臉上看上去顯得輕鬆多了。過了一會兒,祁子怡就想回去了。

愛情是種讓祁子怡迷失方向的引力,離開陳卿時間稍長些,她就覺得陳卿特別的可愛起來,並且把錯誤歸結到自己過於敏感的原因上。出了公園她還繞道麥當勞給陳卿買了一杯香草奶昔帶回去。

從麥當勞裏出來,跟隨著祁子怡的輕快步伐,魏景超不免感歎女人真是感性的動物,情緒變化快得讓人覺得難以招架。他不理解祁子怡因為愛而對陳卿的包容,而是認為祁子怡是聽了自己不完全真實的話才寬恕了陳卿。魏景超一直相信愛情也是能用冰冷的理智解釋清楚的,所以他很困惑為什麼祁子怡這麼漂亮的姑娘別人追都追不到,而陳卿卻怎麼會不知道珍惜。他覺得自己善意的謊言恰到了好處,而陳卿卻是個十足的罪人,因為他沒有理由讓祁子怡陷入這種不快。

祁子怡和魏景超提著從麥當勞買回來的冷飲剛近電影大學的教學樓,便看到陳卿正和以前來過的兩個管理係的女生站在展廳門口聊著天。祁子怡以為陳卿隻是送她們走,於是就坐在了展廳的藤椅上用手握著奶昔等陳卿回來。然而,等待的心理時間要比實際的時間顯得漫長,有些焦急的祁子怡又將冰的奶昔貼在了自己臉上。過了一會兒,同樣覺得時間過的漫長的魏景超,有些憐憫起用奶昔緊貼著手和臉來的祁子怡,他坐到了祁子怡的旁邊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奶昔這麼涼,你不怕給你凍壞了啊?”

經魏景超這麼一說,祁子怡才將奶昔放下。她的心裏感到極度委屈,為了不因為朋友的溫暖而哭出來,就逃避似的走到了展廳門口。

到了展廳門口,她心中的委屈反而轉化成了麵對問題的勇氣,在距離陳卿有兩米的地方她語氣盡量平和的說:

“陳卿,你過來一下。”

陳卿聽見了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而那兩個女生像是挑釁似的,本來要走了又回過身來管陳卿要了手機號碼。由於不想讓陳卿反感,祁子怡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又再次回到了展廳的藤椅上坐下。她討厭自己的直覺,她不生陳卿的陳卿氣反而覺得自己為這麼一點兒小事情就心亂如麻特別的不可理喻。過會兒,陳卿回到了展廳裏,坐到祁子怡的身邊,問:

“幹嘛啊?”

“叫你回來吃奶昔,要不然該化了。”

而陳卿卻沒從她裝出來的若無其事中體會到什麼,喝了口奶昔就和祁子怡說起了剛才那兩個管理係女生想用自己照片給她們寫的書做插圖的事情。

接下來的時間,祁子怡都陷入了自我意識的痛苦之中。和陳卿談戀愛她體會到了人生從未有過的快樂,而現在可能是習慣可能是危機感,她很難再感到滿足了。這種任性的渴望讓陳卿難以承受,也使她自己失去清晰的思維。她開始想辦法讓陳卿知道自己的苦衷,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那麼的無私,實際上和其他女孩一樣愛慕虛榮渴望嬌慣。

祁子怡因為天生的美麗而有的高傲態度,無可奈何的就消失殆盡了。她決定主動冷落陳卿一段時間,好讓他知道自己的重要。影展還沒結束,祁子怡就說自己明天要和家人出去玩所以不能來了,然後與陳卿和魏景超告了別就去去找她爸爸了。

陳卿並沒有發現祁子怡突然離開有什麼異常,而魏景超卻很自然的把祁子怡明天不來的決定和陳卿聯係到了一起。等影展結束,在回家的公交車上魏景超對陳卿說:

“今天祁子怡特別不高興。”

“怎麼啦?”陳卿表現出了很關切樣子,魏景超埋怨他的態度就也緩和了下來。

魏景超說:“可能她覺得你對她不好。”

“冤枉我!”

“你別讓我和李惠天為難就好。你說你倆將來要是有什麼矛盾,我們向著誰?”

“不會的。”陳卿說。

魏景超喜歡對任何事情都進行總結,他覺得和陳卿再沒什麼可說的了,就閉上了眼睛思索起即將結束的影展來。這個影展是魏景超提議的,就像影展自己沒出多大力就辦好了,影展給自己和朋友之間帶來的變化也完全超出了魏景超的控製。他覺得現在朋友們的關係都陷入了一種混亂的狀態,李惠天開始因為覺得有差距而故意疏遠他們;陳卿和祁子怡戀愛的關係就好像是自己和他的友情之間的一層難以逾越的屏障,因為嫉妒,因為掩飾,交談都必須小心翼翼的;而今天在元大都遺址公園裏祁子怡的變化無常,讓魏景超覺得她再不是從前那個聰明睿智的姑娘了,甚至她對陳卿昏頭昏腦的包容戳傷了魏景超善意的去幫她的心,讓魏景超不免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沮喪。

魏景超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在他的記憶裏父母從來沒有激烈的超過架,而他們也根本無須爭吵,因為他們除了吃飯就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陳卿懂事起就覺得父母的關係不同於其他閑話家常的夫妻,但直到現在都不能確定他們這樣的不冷不熱,究竟是極端的恩愛還是慣性的維持。受其父母的影響,魏景超的思維裏也存在著冰冷的秩序。魏景超想現在朋友之間有些混亂的關係,是他們成長所必須經過的階段,或者成長的過程本身就是伴隨著痛苦和不悅的。所以朋友仍舊是朋友,等時間長了習慣了一切就都好了。

而對於陳卿和祁子怡所存在的問題,他也同樣抱以樂觀的態度。他理性的頭腦找不出一點兒陳卿可以不好好愛祁子怡的理由,而且這種理性頭腦從來就排斥自己被情感所左右,所以使他從來就不相信有匪夷所思的愛情存在。他想如果祁子怡明天不來是出於心計,那麼陳卿必然會如她所願的進入圈套,然後恢複到影展以前的狀態裏去。

其實,魏景超自認為對陳卿和祁子怡感情的理性把握,也完全是建立在他的感性基礎之上的,這就像海麵不管掀起怎樣的巨浪,而海的核心終究還是波浪下麵深海的靜謐。魏景超對於祁子怡的好感就是那看不見的洋流,他的意識根源裏認定了祁子怡的美貌,這就成了他那理性判斷的推動力!所以他才分析出陳卿沒有不愛祁子怡的理由!

但相比陳卿的感性,魏景超的理性絕對是優越的,因為理性的巨浪往往可以敷衍深海死一般的沉靜,能使人的心靈不至於受到創傷,更可以使人不會因為感情用事而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經曆。年輕人的這種過失往往源於“信”,他們相信自己的直覺,堅信自己的選擇,堅持自己的信仰。這就像祁子怡和陳卿的戀愛最開始就是不完美的,陳卿因為失戀而選擇了祁子怡,祁子怡在當初也包容了陳卿對另一個女孩的眷戀。但現在,兩個人又不約而同的想要在對方身上找到完美,陳卿希望能從祁子怡身上找到安佩恩的優雅,而祁子怡則希望陳卿就像千辛萬苦才追到自己一樣對她可以嗬護備至。兩個人都很辛苦,一個在用自己的理性麻痹自己的感情,另一個則努力用智慧去博得對方更多的愛。但為了贏得夢想的完美,他們甚至不惜用自己意誌力堅持著,也不願回到最初隻要有對方在就覺得滿足的心態裏了。

第二天,魏景超隻是上午在展廳陪陳卿呆了一會兒,就為了學素描而離開了。由於是周日,電影大學沒有學生上課,整個上午就隻有零星的幾個人在展廳裏閑逛似的轉了轉。展廳四壁無窗,陳卿眼到之處都是自己的照片,到了下午他感到了有些無聊,他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其實還遠遠沒有擺脫中專生的那種浮躁狀態。

陳卿心想著能不能叫某個過去的朋友來看自己的影展,由於他中專以前的朋友都上了高中現在要忙於高考,所以開始在他腦子裏出現的人都被接連的否定掉了。沒有起強烈的願望,他又把自己的朋友回憶了一遍,像從頭開始翻相冊一樣在頭腦裏依次出現的朋友們,終於在最後如獲至寶似的出現了安佩恩。

雖然盡量克製著,陳卿還是有了叫安佩恩來看影展的念頭。然而這個念頭剛一出現他就立刻心花怒放起來,他來回的在展廳裏走著,沒幻想什麼但心裏卻像是充滿了美妙幻覺似的感到興奮。而他那本來就少得可憐的理智,就全用在思考把安佩恩叫來以後如何使自己不對祁子怡有負罪感上麵了:他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見安佩恩了,就算是為了給自己曾經對她的癡狂做個紀念。

安佩恩的手機號碼已經被陳卿從自己的手機裏刪除了,但記憶卻不是那麼的聽話,他很輕易的就記起那一直沒再想起過的電話號碼:

“你好!好久不聯係了,我是陳卿。我在北京電影大學的教學樓一層展廳和同學們辦了個影展,你能來看看嗎?現在就我自己在,覺得空虛,想見見朋友。你若忙,就算了。”

很快,陳卿便接到了安佩恩的回複:

“行,我大約半小時能到。”

安佩恩答應得這麼痛快,陳卿感覺更興奮了。他先到衛生間整理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然後就坐在影廳裏的藤椅上衝著門的方向等安佩恩了。

果然,還不到半小時安佩恩就到了。在展廳的入口處,她像是怕自己走錯了似的,小心翼翼的彎著腰停下來往裏麵看著。陳卿由於過於期盼的等了這麼長時間喜悅的心情已經被消磨掉了大半,然而他還是忘我的站起來對安佩恩揮了揮手。安佩恩上身穿著陳卿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件紅色春裝,身材仍舊顯得高挑,頭發已經長到披肩發了,看到了陳卿之後她才笑著走了進來。

陳卿把她讓到藤椅上坐下,遞給了她一瓶礦泉水。說話時,陳卿還像以前一樣目光離不開安佩恩的臉,他的眼神像是在搜索,搜索著安佩恩本來很美的臉上最美的局部。今天的安佩恩顯得特別的開朗,這種狀態讓陳卿回想起了上次在火車站的她,不同時期的開朗情緒巧妙的串聯在了一使陳卿把這中間自己所經過的沉淪給完全的架空了,他整個人又回到從前對安佩恩特別關切的狀態中了。寒暄了幾句後,陳卿終於忍不住問她:

“你怎麼又回北京上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