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曖昧(3 / 3)

“北京畢竟比我們那裏機會多些。不過北京秋天涼的可真夠快的。”

“一場秋雨一場涼嘛。”說起了北京的秋天,陳卿想起了地壇公園裏有一條小路,到了秋天路兩邊的銀杏樹金黃色的葉子落盡,澄明的夕陽透過樹叉斑駁的灑在布滿落葉的金色小路上,此時這條路便像是涵蓋了北京秋天所有風韻似的,雖然哀涼但卻美極了。

陳卿問安佩恩到沒到過地壇公園,而安佩恩不僅沒去過地壇,來北京的半年甚至連故宮都沒去過。安佩恩又說自己對旅遊有著濃厚的興趣,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才都沒敢去呢。於是,陳卿向安佩恩介紹了很多北京在秋天裏值得去的古跡,由於準備影展他查過很多資料,所以講起來特別的生動,安佩恩聽得也很津津有味。

聊著聊著,安佩恩打斷說:“你知道工人體育場怎麼去嗎?”

陳卿反問道:“今天有球賽啊?北京國安和山東的?我是球迷啊,一塊去吧?”

“不是,今天晚上有演唱會,張信哲的。”

“你買票了嗎?”

“沒有,到現場再說吧,我是上午剛知道的。”

“你自己去啊?”

“是啊。”

“那我陪你去吧,我挺喜歡他歌的,他在九八年時來北京開過演唱會,當時我差點就去了。”

數字對人來說特別具有說服力,安佩恩聽他準確地說出了九八年,所以真的把陳卿當成了張信哲的歌迷。她笑著晃動著自己的身體,用自己所能表達喜悅的極限來證明自己找到知音的興奮心情,她說:

“九八年啊,‘夢想成真’嘛!我在網上看過視頻,特棒,張信哲是拉著小提琴出場的。”

張信哲是九八年來北京開演唱會時陳卿剛上初一,陳卿當時對這個事很不屑所以反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陳卿知道對一件事表現出熱情,是最能讓別人相信自己的,於是他也隨著安佩恩顯得興奮起來,他說:

“那次演唱會的票還挺便宜的,好像是四十八一張。”

安佩恩更對陳卿沒有任何的距離感了,她說“是啊,我今天上網看今天演唱會的票最高才二百八十塊錢。是張信哲自己的主張,盡量把票價賣得低些。”

之後安佩恩就不絕的講起有關張信哲的話題來,雖然陳卿看上去是在津津有味的聽著,但讓他著迷的卻是安佩恩的人與她講話的內容沒有一點兒關係。

而安佩恩隻要看到陳卿微微的點頭表示共鳴就會繼續講下去,等講完了自己追星的經曆,就開始和陳卿談起張信哲的某些歌曲來。

有了初中時代的耳聞目染和那天在網上聽的一百三十八首張信哲的歌,才幫陳卿勉強把謊言得以自保。後來,安佩恩說起一首歌的名字來問他還記得嗎,他故意的皺著眉頭說:

“太長時間沒聽了,你給唱唱我就知道了。”

於是安佩恩就湊到陳卿的耳邊小聲唱了起來,唱了一小段她有些羞澀的用胳膊碰碰陳卿說:

“記起了吧?”

“噢,好像,你接著唱啊。”

安佩恩剛剛唱起來,就有人進入到展廳裏看影展,安佩恩因此而止住了自己的聲音。

陳卿說:“你唱歌真好聽!”

“我們有聲樂課嘛。”安佩恩說。

陳卿搖著頭笑了,安佩恩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兒太不謙虛了。為了使陳卿不再笑自己了,她湊到陳卿耳邊又小聲的唱了起來。陳卿的耳垂感到在被安佩恩唱歌呼出的氣息在輕拂著,因為知道這氣息稍縱即逝,所以他一動不動甚至止住了自己的呼吸。

安佩恩唱完了這歌,就將身子坐直了。沒有了這氣息,陳卿的心裏突然倍感失落,就再不能從容的開口和安佩恩開玩笑了。沉默了片刻,他顯得鄭重的對安佩恩說: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演唱會,如果你不樂意,我就自己去,反正要去。”

安佩恩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的翹起眉頭有些茫然的看著他。陳卿又說:“真的,我是想去。你對北京又不熟,一個人挺不安全的。”

安佩恩想了想,但她的回答卻讓陳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說:“你那天送我走,在地鐵裏就這樣說話,讓人都不好意思拒絕你。”

安佩恩表演性極強,陳卿很難從她的情緒中捕捉出她說這句話的本意,但單從這句話文字的本身卻可以體會出默許的意思,於是他問了句:“怎麼啦?可以一塊去啊?”

安佩恩笑著點了點頭說:“好吧。”

陳卿的心又回到了極度興奮的狀態裏,他無心再捉摸剛才安佩恩的話而是有些擔心她會反悔,於是趕緊說:

“你說他這次會唱什麼歌?”

安佩恩說:“這怎麼說啊?我想聽‘快樂’,不知道他會不會唱。”

安佩恩這時才想起來自己是來看展覽的,於是站起來看起影廳裏的照片來。陳卿利用這時機出去向每天給影展開門的老師借了五百塊錢。

回到了展廳,為了不打攪安佩恩觀看自己的作品,陳卿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的坐到了藤椅上。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隨意的看著安佩恩,雖然隻是背影或是側身的輪廓,但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倍感幸福了。安佩恩可能是出於尊重也可能是真的被照片所吸引了,她成了影展開展至今最認真的觀眾,她看照片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著變化的夕陽,充滿了對更絢麗景象的期待而留戀駐足。陳卿覺得安佩恩是被自己的才華所打動了,就像自己現在對她外表的陶醉,可能都已經達到了忘我的程度。

陳卿心理堆積的幸福感過多了,就漸漸的開始為天黑演唱會結束後與安佩恩的離別而感到悲哀了。他看了看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雖然心中不忍但還是站起來去叫安佩恩了。他走到安佩恩的身邊說:

“五點了,現在就走吧。到了工體還得買票呢。”

安佩恩一下從安靜的狀態中釋放出了熱情,她說:“演唱會啊!對,趕緊走吧。”

陳卿故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問安佩恩:“那照片呢?拍得還好吧?”

“很好啊!其實在學校裏就貼著你們的海報呢。路子說下禮拜帶夢語她們來給你捧場呢,要是你今天不叫我,我下禮拜也會和他們來,真的。”

安佩恩說話時,臉上浮現出了和剛才說張信哲時一樣的興奮神情,所以陳卿深信她所說的話是真的。心裏不能平靜的陳卿,反而說了句特別無關緊要的話:

“你也管王璐,叫路子啊。”

“我是怕你不知道才這麼叫的,我自己還叫他的本名。”安佩恩說著,就和陳卿一起出了展廳。

出了北京電影大學的教學樓,看到天空中晚霞驚豔的紅色,陳卿就再無心與安佩恩說笑了。以前他就覺得見到安佩恩時總是伴隨著奇妙的光線,比如有厚雲的早晨泄下了一道金色的光,星星月亮亮得可以讓人看清夜晚的一切,還有那恍若時空穿梭入口一樣的落日光芒。

今天也是如此,陳卿看到了他從未見過的紅色,還有壯美的雲彩。浮雲的形狀像是倒扣過來的渺渺群山,那山的突起便是一朵朵的雲,而幾塊等高的突起又能看做是雲中的一朵,還有高度和諧錯落的雲也可以算是一朵,雲朵朵,朵朵雲,天空似一個無棱的棱鏡一樣折射出了韻律的起伏。雲朵中呈現出的紅色更是莫測,可以從它的紅中看出各種紅的特質:寶石、玫瑰、石榴、葡萄酒、甚至鮮紅的血液……它就像是不小心打落在白天鵝絨上緩慢溢開的漿,雖然難以捕捉其紅的本質卻自有它的醉人之處。

陳卿不由得看看了身邊的安佩恩,她的臉並沒有受到日落的影響仍然顯得非常的白淨。但陳卿想這白肯定不是如同紙一樣的純白色,肯定還有由裏而外淡淡洋溢出的洋紅色,這紅就像天空中的紅色一樣是種特有的紅,是屬於安佩恩臉色的紅,是擁有最美麗喻體的紅。

當陳卿的思緒沉醉在極美的浪漫幻想中的時候,他想起了祁子怡處女的紅色。那天陳卿是從幽藍的床單中的一塊深色發現它的,等後來粘在指尖它也隻是呈現出了粘稠的透明。但它畢竟是紅色的,所以它也是特有的紅,是種沒有視像完全靠想象出來的紅色。而且這紅更像是天空的紅色,它調和了萬物獨有的靈,是可以讓人心靈為之震動的充滿魔力的靈紅!

陳卿那些發達的感性神經,一直處於被封閉的狀態裏,今天終於由於見到安佩恩而勃勃的跳躍起來。他由天空而產生的無盡的聯想,使他的頭腦像被洗禮過一樣,慢慢在心裏根深蒂固出了一種新的意識。這種意識就像善與惡的欲念,起源在了心靈之門被打開的一瞬,在這個絕對不信仰古典主義愛情的時代,陳卿突然有了對祁子怡處女之身格外的珍視之感。他甚至想現在就離開安佩恩,雖然會失落,但也許隻有這樣才能使他免於自責,才能使靈魂得以安泰。

在地鐵裏陳卿長時間的沉默,使安佩恩不得不問他:“你怎麼啦,想什麼呢?”

陳卿裝做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然後就看著地鐵車窗映出他和安佩恩的影子了。他發現安佩恩一直在歪著頭看自己,於是他問:“你老看我幹嘛?”

安佩恩挨近陳卿的耳邊小聲說:“我覺得你有點兒長得像張信哲,真的。”

陳卿聽了笑著說:“不至於吧,再等一會兒你就能見著他了!”

安佩恩撒嬌似的噘著嘴說:“就是嘛,是有點兒像,尤其是鼻子。以前沒人這麼說過你啊?”

安佩恩這麼長時間的看著自己,陳卿覺得特別的羞澀,於是他隻是笑了笑沒再去反駁什麼。

兩個人出了地鐵,仍然可見到路邊柵欄上留有夕陽餘輝的亮斑。地鐵口,有很多的女孩手裏拿著海報和寫有“哲”字的牌子在等待著自己同伴。一路上,有的票販子舉著錢等票,有的票販子拿著票晃來晃去。陳卿和安佩恩看著周圍的一切,慢慢的走在往工人體育場去的人流裏。

和祁子怡走在一起,路人都先會凝視祁子怡一會兒,然後再瞟一眼自己。和安佩恩走在一起時,旁人的目光都是落在自己和安佩恩兩個人身上的,這讓陳卿覺得特別的舒服。

到了體育場門口,有個和安佩恩同齡的女孩手裏舉著兩張票。她說因為她男朋友不來,所以她自己也不想看了,所以想把兩張二百八票原價給賣掉。看她在歡喜的人群中顯得獨自憂傷,陳卿在有零錢的情況下給了女孩六百塊錢並說不用再找錢了。而安佩恩為了不讓女孩勾起憂傷,當著她麵就給了陳卿三百塊錢以表明自己和陳卿並不是對情侶。當女孩忙著掏自己的包找錢時,安佩恩和陳卿就默契的離開。

體育場的入口不大,等著入場的人都在門口聚集著。每個人就像是在等待著新年的鍾聲敲響似的因為期待而顯得特別興奮。安佩恩看著身邊有些女孩手裏拿的寫有“哲”字的牌子甚至有的還巧妙的安裝上了可以變換顏色的彩燈,她口氣有些自己自語的說:

“怎麼都這麼狂熱啊!”

陳卿說:“要不咱們也賣一個!”

“我注意過,好像沒賣的。”

“那就買個熒光棒湊合一下吧。”

“多難看啊!”

“你要是晃得有個性,也能吸引張信哲的眼球。要不?我去給你買。”

“不要,我就是來聽歌的,有不是來追星的。”

聽到安佩恩自我安慰似的言語,陳卿突然覺得別的女孩有的東西也該讓安佩恩有,於是他踮起腳尖,四處望著有沒有人在賣類似的東西。天空猶如有黑色的幕布一層層的落下,陳卿每次轉一下頭就覺得天更黑了一些。而由於人群擁著沒辦法再停留,他就隻有隨著人群進入到場子裏了。

陳卿他們的位置非常好,是看台票的第一排,是最近的可以平視舞台地方。離開場還有半個小時,天空就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舞台一圈圈的方形燈架從前到後越來越小,在它的深處正有交響樂團在做著準備。看到安佩恩一直冥想似的望著舞台,陳卿想現在她肯定無暇理會自己,於是就假裝說上廁所而來到了看台的入口處,試試有沒有希望從別人那裏給安佩恩買到那種會發光的寫有“哲”字的牌子。

可到了看台外,他才發現所有觀眾拿的都隻是熒光棒。他失望之餘,搜索著整個體育場,發現遠處的一小塊看台上到處都揮動著寫有“哲”字的橙色牌子,而且數量多得幾乎是人手一個。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陳卿對能給安佩恩驚喜的願望就更加的強烈了。直到已經向那裏跑去了,他才注意到體育場的液晶屏顯示離八點演唱會開始就隻有二十分鍾了,他顧不上會撞上行人而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沿著弧形的過路跑著,陳卿才有機會領略到了演唱會中的工人體育場。體育場隻開了半麵看台,它和縱深的舞台連接起來形狀特別像一麵斜著的扇子。陳卿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在巨大扇子的下沿爬著,怎麼也到不了那個近在咫尺的橙色目的地。

好不容易跑到了那個看台的入口,氣喘籲籲的他卻被警察給攔住了。陳卿解釋說自己找人,而警察堅決的不肯放他進入。但陳卿已經跑到了這裏就更不甘心返回去了,等自己的氣息平穩了,他用手一撐護欄就跳進了看台裏。警察敏捷的隔著護欄一下就拽住了陳卿的衣服,陳卿立刻說:

“叔,我不想給您找麻煩,我就是找個人。我爸就是朝陽分局行政處的。真的,就三分鍾,我肯定出來。叔,真的,絕對不給您找麻煩。”

警察覺得陳卿的衝勁兒的確像是自己的子弟,於是先把手鬆開然後才說了句:“快點,我給你五分鍾!你要是過時不出來,演唱會就別想看了!”

陳卿心裏很興奮,但出於對警察的尊敬轉身離去前還是恭敬的說了句:“謝謝叔!三分鍾,就三分鍾就行!”

陳卿踩著看台上的座位,到了最後一排坐著的歌迷後麵蹲下,隨便就拍了拍一個人的肩膀。被拍到的是個女孩,她先被嚇了一跳,然後才慢慢地把頭轉了過來,陳卿語速很快地對她說:

“對不起!打攪你了!我也是張信哲的歌迷,你能不能把你的這個牌子賣給我!我給你兩百塊錢,我真的很需要,真的,你能幫幫我嗎?”

陳卿從兜裏往外掏錢的時候,那女孩周圍的人都把頭轉了過來,然後在她們周圍的人也都把頭轉了過來。陳卿感到同時有一兩百個和自己同齡女孩在看著自己,雖然覺得羞澀還是將錢遞了出去。

那女孩還隻是茫然的看著他,陳卿恨不得把錢塞給她搶過東西就跑掉。這時,那女孩旁邊的一個女孩說話了:“你要是吧,我把我這個給你吧。”

陳卿把頭轉了過去,由於心裏萬分的感激,不由得仔細的看了看女孩的臉:她和自己大約同齡,長得還算漂亮,但還沒到讓人可以因為美麗而記住她容貌的程度。可能是這個年齡的人麵對異性的通病,女孩也仔細的看了看陳卿的臉,然後對陳卿說: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的像張信哲的?”說完,她就興奮得把這個發現告訴了自己的同伴,接著就像剛才一樣陳卿又感到了有一兩百個異性在齊刷刷的注視著自己,而且這回她們的眼神直接的像觀看動物園裏的動物。陳卿覺得特別的難堪,他到現在才後悔自己不該到這裏來。

而那個女孩兒又問了一遍:“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像啊哲?”

陳卿沒有回答,隻是難為情的看著女孩手中的牌子。這時場地的燈光一下全黑了下來,所有人瞬間就回過了頭去。那女孩把手中的牌子遞給陳卿之後,也轉過頭去看著漆黑的舞台,然後還伴隨著周圍人喊了兩聲:

“啊哲!”

陳卿拍拍她的肩膀說:“給你錢。”

出於對張信哲出場的期待,女孩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熱情,顯得不耐煩的從陳卿的手裏抽出了一張五十的鈔票就又轉過了頭去。

而陳卿看到她專著的盯著舞台,沒說謝謝就站了起來。但他剛一轉身又被剛才的女孩給叫住了,她站起來轉過身對陳卿說:

“你在這兒看也行。我們歌迷會的看台是體育場裏位置最好的,我和會長是姐們兒,我和她一說就行!”

陳卿說:“不用了,我還有朋友呢。”

女孩說:“那你想加入我們歌迷會嗎?”

陳卿不忍心決絕她的熱情,於是說:“想啊!”

女孩兒說:“那你把你的Email告訴我,我把報名表發給你!”

說完她就把手機拿出來按動了錄音鍵,然後拿到陳卿的嘴邊說:“你說吧!”

陳卿把自己的電子信箱對著她的手機說了一遍,然而女孩覺得陳卿聲音太小就讓他大點兒聲再重複一遍。

陳卿開始還很遲疑,然後覺得無論如何這也肯定是在這裏最後的大失顏麵了,於是對著手機一個字母一個字母的把自己的電子郵箱喊了出來。女孩兒卻沒覺得怎樣,對著陳卿有些嫵媚的笑了一下,說:“你的聲音可一點兒都不像啊哲,你快走吧,馬上就開始了。”

說完,女孩便轉過去身去坐下了。陳卿就想趕緊離開這個全是女孩古怪眼神的地方,於是轉身就跑出了看台。在這個看台的入口,陳卿還沒忘記停下來給剛才的那個警察鞠了躬。

體育場已經全黑了下來,在陳卿的近處就隻有左手邊門上的“安全出口”四個字吝嗇的發出微薄的綠光,所以他在黑暗中不得不憑著感覺往回跑著。瞬間裏,舞台中央噴射出了耀眼的白晝一樣的光芒,照亮了陳卿眼前的一切,那寫著“安全出口”的門也一下被照得清晰可辯起來。如耀眼閃電後必然會出現響徹大地的雷聲,尖叫聲一下從上到下橫貫陳卿的耳際。像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給鎮住了,陳卿停下了腳步向舞台中央看去。

舞台的銀光過於得耀眼了,初看就像一個銀色的亮球,在加上它周圍迅速晃動的無數熒光棒,這個體育場看上去就像是一顆拖著廣闊彗尾的彗星。然後全場的燈光暗下了一個層次,那些看台上晃動的熒光棒就是像扇麵點綴成片的寶石,舞台恰好就成了一個發著銀光的鑽石扇墜,二者隨著鼓點有節奏的扇動起了最為熱烈的氣氛。接著響起了音量大得讓人心顫的音樂,然後是張信哲的歌聲,觀眾的尖叫聲也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之後便自然的滑落了。陳卿還是第一體會到如此動人心弦的熱烈氣氛,他抬頭看了眼的天空,此時的天空並不顯得廣闊,竟是像是個大蓋子折射了體育場四射的銀光。陳卿為了盡快的回到安佩恩身旁就故意不看舞台,低著頭依據著圍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這個時候張信哲已經唱完兩首歌了,體育場的觀眾也比開始平靜些了。陳卿想給安佩恩一個驚喜,就關掉了自己手中牌子的橙色燈光。發現陳卿坐回了自己身邊,安佩恩興奮的說:

“趕快看啊!特別棒!”

陳卿這才把寫著“哲”字的牌子的燈光給打開,對安佩恩說:“拿著,剛才給你賣的。”

安佩恩看到了橙色的牌子,很意外的把頭轉過來看著陳卿。陳卿為安佩恩所做的任何事都是由心而發的無私,所以他明知道安佩恩會為此感動卻故意的回避了她的眼神,在安佩恩接過牌子後陳卿就立刻將身子挨近了前麵的欄杆。安佩恩看到陳卿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她也把身子俯向前又關注於舞台了。

陳卿還是第一次看個人演唱會,而且這次是在上萬人的體育場裏,他也不免為熱烈的氣氛所感染也會隨著張信哲的每次出場而心情激動。而安佩恩相比她周圍的女孩卻顯得特別的安靜,她沒有尖叫就隻是在一直小聲唱著。陳卿故意將身體離得她近些,然而安佩恩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而且故意逗他似的剛聽清楚就又消失了。

這次的演唱會由春、夏、秋、冬四個樂章組成,當到秋的主題裏,張信哲演唱的聲音就像是一種低吟,而交響樂團演奏出來的音樂也是充滿了哀傷。這時的體育場裏沒了尖叫聲,每個人都入情入境的伴隨著傷感的情歌而感動起來。陳卿的心裏不免被勾起了些傷感,甚至鼻尖都覺得酸楚了。他很自然的想看看安佩恩會沉浸在怎樣的狀態裏,於是他慢慢的轉過頭看了眼安佩恩,然而那可人愛憐的美麗卻卻把陳卿深深的吸引住了。

似乎有淚水沾濕了安佩恩的眼睛,在舞台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了幽幽的藍色,水一樣嫵媚動人。然後,可能發現了陳卿再看自己,她就稍低了一下頭把雙眼掩飾在了長發裏。陳卿看不見這雙動人的眼睛,就像想窺見美麗湖麵下的世界一樣充滿著好奇。他想將安佩恩的頭發撩開,那樣她就會很自然的把頭轉向自己,然後水一樣溫柔的眼睛就會癡癡的看著自己。再用手指肚輕輕碰碰她可人愛的優美鼻梁,她起初會緊張,但後來就會因為這愛撫的輕柔而閉上自己的眼睛。眼睛剛輕輕的閉上,就有顆小的淚珠被擠出來粘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是否該換一個幹燥的手指在那鼻梁上輕撫,還是幹脆抱她在懷裏……然而陳卿隻能憑空揣測著現在安佩恩的眼睛,在熱鬧的環境中承受著萬分孤獨的情緒。

演唱會進入了下一個樂章,全場也就此進入到了個“春”回暖的主題,隨著唱詩般的音樂,所有觀眾都為之動情的像找到了重新開始的快樂一樣,伴隨著張信哲的歌聲大聲唱著。陳卿從來沒聽過這麼多人的大合唱,雖然自己並不知道歌詞的內容,也一起跟哼了起來。

演唱會接近尾聲了,張信哲歌迷會的看台齊聲喊著“寬容”……而坐在其他看台的觀眾也為這支經典老歌而高喊了起來。安佩恩坐著用胳膊碰碰陳卿說:

“我想聽‘快樂’想聽‘快樂’!”

然後她第一次充滿熱情的對著舞台喊了出來:“快樂!”

演唱會安排了“寬容”卻沒有“快樂”,張信哲最後一首歌唱的是“愛就一個字”,全場的觀眾都站了起來,這時體育場裏再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上萬人的聲音,聲音組合成了最嘹亮的柔情後演唱會才算是真正落幕了。

體育場亮起了所有的白熾燈,舞台一下被照得透徹了,讓人覺得剛才就好像是做了一個絢麗的夢一樣。安佩恩在興奮之後顯得有些疲憊,她微微的眯著眼睛說:“真可惜,怎麼完了啊?”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和陳卿一起往外走了,走著還回頭看了眼舞台自我鼓勵似的說:“沒關係,後年再次看啦。”

陳卿問:“你怎麼知道後年還有呢?”

安佩恩說:“張信哲基本是隔年在北京開一次演唱會。”

“是嗎?那是二零零五年啦,不敢想象。”

“怎麼回不敢想象?”接著安佩恩把手中的牌子遞給了陳卿,她說:

“零五年張信哲演唱會的時候記著給我帶著,我還得用呢!”說完,她便目光的無邪看著陳卿。

陳卿接過了牌子,把橙色的燈關了,取出了裏麵的電池後放在了自己的包裏,然後問安佩恩:

“那張信哲零五年要是不開演唱會,怎麼辦?”

安佩恩沒從陳卿的語氣中體會出他的失落,反而更顯得無邪的說:“零五年不行,就零六年嘛!”

“那時候我們就能見到了啊?”

安佩恩笑笑說:“零五年他肯定還來北京,我們在一起看就是啦!”

“真的?”

“這是女人的直覺,張信哲零五年肯定會回來的。現在就想看了,我真的不知道演唱會這麼好看!”

陳卿看安佩恩的心思全停留在演唱會上,自己也沒把真正的情緒表達出來。他想再次和安佩恩聚在一起要等到零五年就零五年吧,至少是她主動提出的約定而且還不算特別遙遠。

他們兩個夾在人群裏緩慢的走出了工人體育場,陳卿看看表現在應該是最後一班地鐵了,他不想和安佩恩未來兩年裏的最後相處是擠在地鐵裏麵的狼狽,於是就叫安佩恩和自己繞到另外的一條路上打車走了。

上了出租車安佩恩很快就靠著車窗睡著了。她睡熟的樣子仍舊顯得很優雅,臉低著有一半都埋在了衣領和頭發裏,就像是在冬日裏蜷縮著取暖。陳卿有些悲涼的想要拚命的記住這模樣,所以就肆意的目不轉睛看著安佩恩可愛的睡臉。而安佩恩真的是睡熟了,直到了自己的宿舍大門外麵才在醒了過來。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說了句再見,就匆忙下了車直接進入到宿舍的大門了。

陳卿到了家也感覺特別的疲憊,在把那個寫有‘哲’字的牌子收好後,就去睡了。躺在床上他覺得安佩恩對自己真的是很體貼,難道她明白自己的處境,難道明白現在的自己不可能去追求或者去迎接她的愛?所以她給自己兩年後再見的約定。陳卿又想起自己在送安佩恩走的那天睡著時做過的一個夢:自己和安佩恩在一個下雪天在再工人體育場周圍散步。這夢也許不是對今天的預知,也許是零五年的張信哲北京演唱會的預知,那是演唱會開始前兩個人在工人體育場邊漫步,彼此訴說這兩年來所積累的往事。陳卿想這也許是自己最大的缺點,對美好總是貪得無厭的渴望,甚至在夢裏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