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陳天尺戲曲活動的社會意義(2 / 3)

初創於清末,續完於民國初年的《病玉緣傳奇》與作者所處的時代背景有著密切的關聯,是一本感人極深的社會教化劇。上文筆者已有所論述,劇本中隱射的社會風氣人際關係等,是通過劇中人物相互關係以及態度所折射出來的。我們先來分析以邱麗玉小姐為中心的人物關係。邱麗玉和其他年齡相仿的女子一樣,發病之後,先被爹娘哥哥拋棄,到病院遭到院主百般虐待。在準備輕身時,被黃海客鬼魂救起,並且一路陪伴到陳綺的故鄉淮南。麗玉至淮南後,既被街坊四鄰嘲笑過,也被庵中尼姑收留過。既被義氣甘蕉服侍過,也被鍾意的陳綺及其父親真情救助過。各式人物對待麗玉的態度自然明了,邱老夫婦雖不算達官貴人,但畢竟是有錢的富貴人家。封建社會中這些富貴人家的自私冷漠,唯利是圖,唯恐引火燒身,危及自身利益安危。所以他們不顧弱者死活,在為麗玉尋找過渡疾病對象時候不顧陳綺的死活,不曾想到陳綺是否也有爹娘;在女兒因舍身救人發病之後,不顧親身女兒死活將其拋棄在病院,明知道病院如同一個活棺材,卻不顧女兒身落病院下場如何。這樣的他們與那些嘲笑嫌棄麗玉的路人和街坊四鄰有何區別?這也許正是劇作家生活年代的真實寫照,更是對這種社會冷漠的批判。當然從另一方麵上講,黃海客鬼魂、陳綺父子以及甘蕉、嫣紅的出現,是劇作家對社會善良元素的肯定,是對社會民眾寄予的無限希望。不過,在此需要注意的是黃海客鬼魂的設置。其實作者在此處完全可以設置一個真實人物,讓這個真實人物來指引麗玉,這樣無論是在情節上還是在人物上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陳天尺恰恰沒有這樣設置,這是否可以引起一些深思?筆者認為,這或許正是劇作家在劇本中隱射現實的一個度的把握。試想處在那樣的社會環境,個人的生命安全都不保,有多少人還會真正地去為他人著想?陳天尺設置鬼魂來救麗玉,並且讓他成為劇情發展下去的關鍵,一方麵也可能是他本人內心最深的絕望,故意安排虛無的人物來完成,另一方麵也是在某種程度上給予讀者和觀眾精神上的慰藉。其次,我們再來分析除了故事主角外的那些人物。這些人物並非是故事的主角,但是這些人的存在是為了更好地塑造主要人物,以及構成主角人物生活的社會背景。他們的存在也反應著社會現實,一部文學作品的主要人物並不多,大部分作品中都有大量的次要人物,或者可以說主角可以反映某些典型人物典型的生活環境,那麼這些次要人物就反映著廣闊的社會背景以及社會現實。《病玉緣傳奇》中,病院的那些病人們大都因為生活不檢點而染上麻瘋疾病,就連邱麗玉的哥哥也都是由於在外麵拈花惹草而染病。這不正是社會風氣不正的隱射麼?到達淮南後,陳綺家的那些街坊四鄰們,人前嘲笑,背後言語,這不就是當時社會那些麻木的世人心態的真實寫照嗎?陳天尺在劇本中將男女主角邱麗玉和陳綺放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中。讓這個社會中各種行行色色的人物與之發生關聯,人物關係在劇情中發生。劇中這個小小的社會卻是現實生活的折射,劇中行行色色的人物更是社會各式人物的形象再現。這樣的善惡人物的安排、事件的設置隱含了作者對民眾、對社會的希望。他呼喚人的善良和和諧、呼喚道德和正義;迫切地希望政治安定,改革社會風氣。陳天尺的這種改良社會的理想,鄭容在《讀〈病玉緣〉傳奇贈陳尺山》中明確提到:“昔聞尺山名,繼與尺山見。近親尺山身,始知尺山善。放辭波千頃,挺骨金百煉。大著《病玉緣》,能使澆風變。稗官及野乘,感人勝經傳……”他的作品也因此有著很高的社會價值。

綜上所述,陳天尺《病玉緣傳奇》、《孟諧傳奇》反映了當時社會中存在的某些社會現象,在情感層麵上引起民眾的共鳴,激發他們的愛憎情感。在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的理性層麵上,對個人以及整個社會都有著深刻的教育意義。

第二節 陳天尺劇作舞台設計的時代意義

陳天尺的劇作大致創作於20世紀初至20世紀20年代。眾所周知,那個時期,中國政治風雲變幻,小說界、戲劇界也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改良運動。有識之士希望通過改良小說、戲曲來喚起人民對社會的關注,喚起人民的奮發圖強精神。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引進西方話劇、上演新戲等改良形式在戲劇界勃然興起。在戲劇界,明清時期占主導地位的昆曲日趨衰落,精彩紛呈的地方戲日趨興盛,其中以京劇最受時人歡迎,逐漸形成以北京、上海為主的京劇演出中心。曾凡安的《晚清演劇研究》以表格形式非常清楚地展現了晚清至民國期間上海租界劇院戲園的變遷。從劇院演出的劇種來看,當時絕大部分劇場演出的是京劇,隻有很少一部分是演出昆曲或是京昆合演。

陳天尺劇作創作的年代正是昆曲衰落,京劇異常繁榮時期。而陳天尺為處於衰落期的昆曲創作劇本,其目的,我們可以從他的《病玉緣傳奇序》中清楚地看到。

自簧皮投於時好,而俚鄙無文之曲,委瑣不韻之聲,亭毒於歌台舞榭間。所謂西昆雅奏,已視若太古須眉,白雪陽春,居然絕響,引商刻羽,未足賞心。世變所趨!即卑無高論如劇本者,亦有江河日下之歎矣!俗嗜如此,而仆猶以傳奇鳴,得毋強世人以食羊棗乎?然而廣陵散雖闃寂於塵寰,伊涼州尚傳流於想像。桃花燕子,或譜管弦。《還魂》《會真》,猶多膾炙。豎子固不足與品評,雅人宜可資其點正,則此調猶可彈也。丙午旅居滬瀆,侘傺無聊,閱天長宣瘦梅先生所撰《麻瘋女邱麗玉傳》,奇情奇事,得未曾有,為之神往者累日。夜闌秉燭,戲譜聲歌。才脫稿一二出,遽為良友鍾心青君索登《小說世界日報》,頗不為識者所瑕疵。嗣以故入漢,行色匆匆,未遑賡續,前作竟成風雨重陽矣!年來風塵鞅掌,倦鳥知還。偶於舊簏中,檢出前稿,疊加刪潤,續譜成編,都為三十出。仆非砌抹專家,亥豕魯魚,附會知所難免。世不乏顧曲周郎,擅場賀老,勿笑其雷門撾鼓,批其郤而點其睛,是所望也。癸醜孟冬,莫等閑齋主人序於榕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