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損傷還不嚴重,折騰一會兒便修繕好了。總經理提了遠恒到辦公室,一通大罵。遠恒自知理虧,縮著腦袋不敢還口。末了,總經理警斥道:“下次再這麼顢頇,我叫你爸收拾你!”遠恒骨嘟著嘴,等他罵完了,才吐著舌頭,默默退下。可是等他出來後,卻並不知悔改,反而瞅著歐陽崇兩人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話:“世界真奇妙!”歐陽崇等原本醞釀的笑意頃刻迸發,笑得翻桌倒凳。
大家正說笑的時候,有人冷不丁輕喚了一句:“經理來了!”大家馬上安靜下來,規規矩矩各歸其位。一會兒,一個麵色灰暗的青年人緩步踱了進來,拿眼巡視一周,就直接走進經理室了。
歐陽崇給他看了一眼,身子直打寒噤,恍如掉進了一個大冰窖一樣。“為什麼他的眼神那麼冷?簡直寒徹心扉!”
幾個好事的老員工等經理走進辦公室後,便絮絮叨叨地扯出一大堆的閑話。歐陽崇等這才知道經理是老板的外甥。他隻有高中文憑,算是所有部門經理中學位最低的了。離殤拍著遠恒的肩膀道:“那不是你親戚嗎?”遠恒茫然道:“可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他!”眾人笑倒一片。
相處幾天後,彼此混熟了,歐陽崇知道那個瘦高個的叫康佳,另外一個叫張山,俱是南昌某大學的大二學生。三人圍著他們要聽大學的故事。兩人異口同聲歸為一個詞“無聊!”
時光茬苒,眨眼又到星期天,工廠休假一天。一大早,離殤便趴在床上和媽媽通電話。遠恒咂巴著嘴,翻了個身繼續睡。歐陽崇抱著枕頭,呆呆地瞅著離殤,滿腦子都是良秀。
離殤將手機拋到桌子上,伸了個懶腰,一眼看見歐陽崇,便揮一揮手,笑道:“嘿!你不打個電話回去嗎?”歐陽崇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道:“我絕不會讓他知道我的‘下場’,哦不!我的‘所在’的!”離殤笑了笑了,複又道:“那你剛才在想什麼?傻乎乎的。”歐陽崇貼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在想她呀!”離殤悄聲道:“誰?”歐陽崇張了張口,又閉上了,悠悠道:“告訴你又沒用!”離殤扯他身上的毯子,央告道:“說嘛!”歐陽崇嘴角流露出一絲俏皮的笑容,道:“你聽仔細了!——我有點想,呃——我喜歡的那個了!嗬嗬……”離殤眼睛瞪得圓滾滾的,猝爾,詭詐地笑道:“我也有點想她了!”歐陽崇把臉一沉,佯作生氣,說:“胡扯什麼呢!”離殤笑道:“玩笑呢!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水良秀啊!嘴張那麼大做什麼?傻瓜才不知道呢!哎,你知道我們年段四大美女是誰嗎?”歐陽崇搖頭表示不曉得,離殤得意道:“你個書呆子,難道公孫遠恒這個家夥沒告訴你?其中一個就是我們班的水良秀,接著是遠恒班的宋珊,還有一個也是我們班的,是金瓊。可惜書念得差了點,要不也勉強配得上我了。四大美女這首,你一定認識——康水柔!”歐陽崇疑訝道:“嗯?那良秀可以排第幾?”離殤道:“據說排第三——怎麼,你很失望?”歐陽崇笑道:“胡說,如果是從前,我會有點失望。可現在,我早想明白了,美貌不過是暫時的,而愛情是永恒的。隻有具有高貴的氣質和豐富的文化涵養的女子才是最美的,而這種美恰好是永恒的,美貌或許可以吸引愛情,但絕不能永久的擁有愛情……”離殤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眼睛一亮,指著歐陽崇的鼻子,跳起來大叫道:“原來你一直暗戀水良秀啊!”歐陽崇臉蛋微紅,狡辯:“胡說!哪有!”遠恒從睡夢中被離殤的尖叫聲驚醒,順手將枕頭拋了過去,震耳欲聾地吼道:“閉——嘴!”
婉晴一翻身,見良秀雙眸炯炯的盯著窗外。於是攬住她的脖子,問:“水小姐,想什麼呢?”良秀回過神來,莞爾一笑,附著她耳朵悄悄說了一句,婉晴“哦”的拉長音,表示明白。用手指點著她的鼻子道:“色欲熏心哪你。”水柔一翻身也湊了過來,撅著嘴,委屈道:“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原來,水柔今天請了假,特地從西城區坐了一個多小時車程來找良秀和婉晴散悶的。婉晴急忙道:“這是秘密,我可不能告訴你她在想歐陽崇!”良秀躍起來,嚷道:“看我不掐死你!”水柔笑得合不攏嘴,問良秀道:“你們最近關係怎麼樣,有聯係嗎?”良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嘟著嘴:“誰理他,小肚雞腸的,自從上次那件事後,他就一直若即若離,古裏古怪的。聽說他也去打臨時工了,是和莫離殤他們一起去的。咦——你的公孫遠恒呢?”水柔的臉倏地紅透了,甩手道:“不跟你們說了!”婉晴突然下床,大呼小叫的往外間跑去,一會兒,抱了個長方形的紙匣子進來,遞給良秀,抱歉道:“嗬嗬,這是前天慕容新欣老師寄過來的,我剛剛才想起,嗬嗬……”
“咱們誰跟誰——請我吃火鍋吧!不然我死都不會原諒你!”
良秀好奇的打開盒子,神色愈發驚詫了,“咦!這個羽毛吊墜……”婉晴等都湊了上來,看了一會兒,婉晴恍然大悟的嚷道:“這不是你去年送給林翔的嗎?”水柔問:“什麼時候?為什麼要送給他?你們很熟嗎?”良秀看著微微晃動的吊墜,眼神慢慢凝滯了,思緒又回到了去年秋季的校園運動會……
“去吧!去吧!已經是最後一屆了,不去證明一下自已,會後悔的!”慕容老師溫和誠懇地笑著,拍拍林翔的肩膀,鼓勵他。但是,林翔低著頭,緊緊地咬著嘴唇,怯怯不敢往前。慕容老師轉身對身後的學生倡議道:“大家為林翔鼓掌,給他加油!”幾乎所有同學都站了起來,在整齊劃一的掌聲中有人還高呼:“林翔加油!林翔加油!”霎時間,林翔的眼眶裏熱淚激湧,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一個老師這樣的溫存體貼過他,還交給他這樣光榮的任務。同學們也幾乎不理會自已,甚至連自已都覺得自已是多餘的了,可是今天……
槍聲響起,林翔箭一樣往前疾馳,風呼呼地從耳際掠過,心情從未有過這樣的曠闊。在豪邁激昂的情緒支使下,林翔越跑越快,感覺像馭風而行似的……
“冠軍,我是冠軍!”林翔抬眼看著耀目的太陽,突然覺得一陣暈眩。
良秀款款上前,甜甜笑著,將一個精致的羽毛吊墜托給林翔,林翔瑟縮著不敢接。良秀笑道:“難道嫌寒磣,禮輕情義重嘛!”林翔緊緊地攥在手心裏,心裏快樂的回響著良秀的那句“禮輕情義重”,情不自禁咧開嘴憨憨地笑了……
“本來這東西是要送給徐金龍的!”水柔疑惑,問婉晴:“誰是徐金龍?”婉晴吹著留海,表示難以置信,“徐金龍都不認識!就是遠恒班上那個又高又黑,學校體育部部長嘛!”良秀辯白道:“我可沒失信,我是跟他商量過了,才把這個送給林翔的。希望他能夠擺脫自卑的束縛,振奮向上!”
“可是他為什麼又托慕容老師把這個還給你呢?”婉晴問。
“我可不知道……,他一直跟個悶葫蘆似的,什麼話都不說。誰猜得透他的心思!”良秀抿著嘴,有點鬱悶。
吃完飯,遠恒捧著言情小說津津有味的偎在床頭啃讀起來。歐陽崇和離殤坐在電腦前看碟片,兩個南昌的大學生也過來玩。離殤信手放進一張碟片,暴厲的節奏震得整棟樓似乎都在顫抖。歐陽崇捂住耳朵,大叫:“我討厭這種輕佻、膚淺、無聊的歌曲!簡直是白癡唱的!”離殤順著節奏搖頭晃腦,並不理會他。兩個大學生在背後對歐陽崇高聲道:“你別看不起他,他在美國可是‘天皇巨星’,在全世界都是很有名的!一年可以賺多少錢!說出來嚇死你——幾億——美金!”那個叫康佳的“唉”了一聲,道:“麥克,傑克遜受到黑人的追捧,那是一個種族的悲哀!身為一個黑人,卻不惜血本的將自已漂白……”歐陽崇驚異道:“他是黑人!?”遠恒此時也放下了書本,湊過來白了歐陽崇一眼,“孤陋寡聞!”康佳接著說:“據說是他小時候親身感受和目睹了美國社會對黑人的歧視,所以立誌——做個白人!”眾人一陣嘲笑,“若他真有骨氣,就該用自已的這份‘不屈不撓’和‘天份’來維護黑人的尊嚴,增強黑人的自信心,而不是去變成‘白人’!他根本就是黑人的叛徒!居然還有黑人以他為驕傲,真是愚昧,”歐陽崇撇著嘴,“真是變態!我一直還以為他是白人。哎,你把聲音關小一些,我喉嚨都快扯破啦……你們有沒有發現,他長得好恐怖,像骷髏一樣!”四人一齊點頭。“為什麼長成那樣,居然還有人喜歡?匪夷所思!”張山笑道:“這是整容整出來的,他的鼻子、眼睛都不是原來的。”離殤愕然,“這叫整容,明明是毀容嘛!”歐陽崇毛骨悚然,“真惡心!”康佳道:“‘惡心’!還有更惡心的呢!知道‘變性’不?”歐陽崇和離殤木然搖頭。康佳笑道:“唉!像你們這麼傻的還真少見!”張山抬了抬眼鏡,斜覷著天花板,道:“我記得,不久前還發生過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到底什麼時候我忘了……”遠恒不耐煩道:“哎呀,先說是什麼事啊!”張山於是道:“有一個女的,起先長得十分難看,就跑去整容。整過容後,自覺很漂亮,要求參加一個選美大賽。主辦方不允許,因此她就告上法庭,說什麼要討回公道。再後來,又上電視,在媒體麵前哭訴,鬧得沸沸揚揚的。”
“混帳王八糕子!”歐陽崇忍不住大罵。遠恒不明白:“你罵誰?”“當然是那個變臉的東西!”離殤道:“為什麼?”
歐陽崇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亢亮道:“她憑什麼要一個組織,一群人為了她一個人而違反製度、改變原則。不說她去整容是多麼的愚蠢。整就整了吧!還不安分守已,反而到處惹事生非,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整過容似的,還委屈?簡真犯賤!更可惡的是她也太自私自利了。難道她不覺得對這那些天然美女不公平嗎?這並不是說我就喜歡那些天生麗質的女孩子,對我而言,更重要的是內涵!真是悲哀,竟然有那麼多的女人自以為變漂亮了就可以成為人上人!不過是淪為男人的玩物罷了,還沾沾自喜!”
康佳和張山重重歎了口氣道:“你是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變態,這隻是冰山一角。我們大學的美女幾乎沒有一個不喜歡被有錢人包養的,你們都太單純了,慢慢學著罷。”歐陽崇忙一揮手:“鬼才要學這個!”
說完這一通話下來,歐陽崇覺得頭腦裏思緒蕪雜得了不得,心頭一陣陣的劇痛,有被現實當頭一棒的感覺——彷徨、恐懼……。這時想到良秀,眼前浮現她冰清玉潔白姿影,心複又寧靜下來,神清氣爽。
良秀正倚在門口出神,一對身影奄忽之間便閃進了衣店。良秀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趕緊機械地點頭,送上遲到的“歡迎光臨”。內中一個戴墨晶眼鏡的女人,聽了她的聲音,卻住了腳步,回頭對著良秀不住的打量。良秀被她看得怪不好意思,遂低了頭,兩頰燒得緋紅,下意識地用手背去貼了貼,順勢攏了攏耳邊的秀發。這時,那個女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尖笑:“沒想到,會長大人也學著‘拉客’了!”說完,旋過身,環店掃視了一遍,挽了身邊一個男子的胳膊,嬌膩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嘛!”
良秀抬頭一看,深吸了一口氣——竟然是金成武!她旁邊那個不是“獅鬃頭”麼!她細味金成武剛才那句話,陡頓沉下臉來,臉上滾滾不斷的紅暈。憤然作聲:“請你把話說清向!”金成武卻不理會,貼在“獅鬃頭”的身上,一搖一搖地踱進店裏。櫃台旁的婉晴和其她女員工都看見了,攏到良秀身邊,緩言寬慰著。婉晴咬牙道:“要不,我們把他們趕出去?”不及良秀答言,那邊金成武勾著手指,妖裏妖氣道:“服務員,這件多少?”良秀將眼角一擦,快步上前,把將她的裏的衣服奪了過來,依舊掛好,冷若冰霜道:“這件不賣!”旁邊的“獅鬃頭”見狀,挺身而出,在黑眼鏡裏瞪圓眼睛,暴起滿額頭的青筋。婉晴和店員們箭步上前,左右靠在良秀身邊。幾個人倔強的盯著他們兩個,警告道:“想幹什麼!”“獅鬃頭”心裏發怯,後退了一步。金成武見這陣勢,氣焰也低了幾分,隻是訕訕冷笑,十分妖調道:“喲,這是哪門子邪火,真威風!還以為是在學校啊?”良秀昂首挺胸道:“不是在學校,你又能怎樣!”“獅鬃頭”拉了把準備還口的金成武,罵一聲“晦氣”轉身就走出了服裝店。幾個女孩子怒目以送,在將出店門時,金成武又回首衝良秀譏誚了一句:“那件衣服,留著給你的歐陽崇寶貝穿吧!”良秀一聽,氣怔了,眼淚連綿而下。婉晴朝兩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敗類!”,便回頭勸釋良秀。
一段時間後,遠恒三人同品管部的其他幾個老師傅彼此關係熟絡了許多。所以,當業務忙完後,遠恒便裹了歐陽崇和離殤同他們天南海北的閑扯。談著聊著,就說到了廠裏的夥食來了。隻聽其中一個叫凱妮的女品管咬牙切齒的大發牢騷:“什麼破飯,吃得我胃口都倒盡了。尤其是晚飯,打死我都不下來吃了!”歐陽崇端詳一翻這個女人,發現她五官生得還算周正。隻是腮幫子過大。由下巴至耳廓處不斷的擴張,就像一隻大頭魚。且滿臉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雀斑。這時,一個約摸二十五、六歲的男子,從椅子上站起來,徑直走到歐陽崇麵前,咧嘴一笑,拍了拍歐陽崇的肩膀,歐陽崇介意的瞅了瞅肩膀,發現並無灰痕,才稍緩了神經。抬頭對他微笑了一下。那人乘勢在他身邊坐下,湊近了說話。他開口就問:“你是老板什麼人?”歐陽崇隻覺得一口穢氣淹了過來,稠濁的氣險得使他窒息。立刻屏氣凝息,扭過頭去,將身子往後挪移。那人卻渾然不覺,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我叫陰福利,你叫什麼……我來這幹了三年了,你打算做幾年啊……”而且不識時務的將身子貼地更近了。歐陽崇隻好將身體微傾,並用手指輕抵住鼻孔,低著頭,裝作認真聽話的樣子。心裏卻在抱怨嫌惡:“這該死的,比馬桶還要臭!”當他告訴歐陽崇他小名叫“增增”的時候,歐陽崇回顧他胖頭短脖子的尊容,差點沒噴他一臉口水。
突然,他用手指撫了一下歐陽崇的臉蛋,眯著眼笑道:“你有沒有想過去變性啊!我發現你做女的更漂亮啊!”一邊還用手貼著歐陽崇的腰上下遊離。歐陽崇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一股令人作嘔的惱怒從心底洶湧淹來,直衝到腦門上,他“呼”的起身,滿麵莫漲,抑不住聲音的顫動,嚴厲道:“哼!變性,你太高估了我的魅力,但太低估了我的人格!”陰福利涎皮賴臉的笑著一把捏住歐陽崇的手,拉他坐下,直盯著他怒氣衝衝的臉,說:“坐下聊聊嘛!要去哪裏!”歐陽崇見他捉搦了自已的手不放,於是鎖攏了眉頭,煩惡地使勁將手抽了回來,轉過頭去,和其他人搭訕。福利在背後說什麼,隻作當沒聽見。福利自言自語一陣,也覺得索然無味,轉而和遠恒胡說海侃起來。最後,要約遠恒等晚上出去喝酒。乘機又說了許多關於陪酒小姐的下流不堪的話。傻瓜都聽得出來,他言下之意要炫耀自已如何精擅於“玩弄女人”。幾個女員工一邊嗔著:“說什麼呢。”一邊饒有興趣地聽著。不時掩麵扭身的嬌笑。遠恒聽得滿臉泛光,忙不迭地滿口答應了。歐陽崇冷眼看著一切,對這一群人由衷的鄙薄、討厭,拉了離殤起身就走。
遠恒洗漱已畢,正在梳頭發、整衣服。看樣子準備出去。歐陽崇問他是否出去喝酒,遠恒道是,並轉達福利的意思要歐陽崇和離殤務必一同去。歐陽崇百般勸告,“最好不要再跟那種人交往了,早晚會誤入歧途的!”遠恒不以為然,笑道:“你太幼稚了,我不過是去體驗這個社會而已。我們要知道社會的醜惡,但不要跟著作惡就對了。”歐陽崇見他那興奮勁頭,料說也無益,便隨他去了。離殤說他吃不慣那些小攤點的東西,也不肯去。遠恒隻好自已一個人匆匆走了。
過了一會兒,歐陽崇倆人下去食堂吃晚飯,卻見凱妮早在那裏了。兩人相視一笑,“她不是說打死也不來吃了嗎?”“她不是還沒死嗎!”二人正奚落著,凱妮遠遠地向二人招手大笑,歐陽崇等陪笑一個。至此,歐陽崇見到她能避則避,不能避則用虛言敷衍。私底下對離殤批評道:“口是心非的女人真可惡!”
當晚,遠恒喝到12點多才回來,福利扶著爛醉如泥的遠恒跌跌撞撞地進了歐陽崇他們的寢室。歐陽崇和離殤揉著迷蒙的睡眼,打著哈欠起身開門。費了一翻周折才把遠恒安頓好。福利滿臉酒色,用閃著紅光的眼珠子盯著歐陽崇的床,歎道:“哇!好漂亮的被子。”於是死皮賴臉地要在歐陽崇的床上睡。說自已太累了,走不回去了。嬉著臉,果真寬衣要上去。歐陽崇忍無可忍,一把將福利推開,黑著臉,喝道:“你太放肆了!各了有各人的床,你睡了我的床,我睡哪兒……對不起,我是睡不慣別人的床的。”最後一句,是歐陽崇看到陰金搖著手指,張口欲言,才又添上去的。陰福利不慍不火,邪笑道:“那麼,我們一起睡怎麼樣!”歐陽崇惱恨道:“這麼小,怎麼……”終於明白,他是在戲弄自已。立時,一腔熱血湧上來,歐陽崇滿眼火星直迸,把手一甩,指著門口,厲聲道:“你給我滾出去!”福利一愣,片刻,又堆下笑臉來,耍無賴道:“幹嘛這麼生氣嘛,開個玩笑而已嘛。”歐陽崇氣得快要失掉自主力了,不顧體統的高聲道:“開玩笑!我看上去很好玩?很好笑嗎?”見勢頭不對,福利趕緊整好衣褲,在離殤的調節下訕訕地溜回去了。歐陽崇一把將門撞上,啐了一口痰,罵道:“王八蛋!畜生!”又氣鼓鼓地在遠恒床頭上踹了兩腳下,聊以泄憤:“都是你搞的鬼!”遠恒醉得一塌糊塗,正酣酣得睡著。
熄了燈了後,良秀躺在床上,忽然耳畔回響起今天金成武最後說的那句話,甚是刺心,下意識得將耳朵捂住。可是腦海裏還是因此而浮現出歐陽崇的影子;滿耳裏充盈的都是他的氣息。良秀先反抗著,總覺得這樣美好的印像不該由一句邪惡的話引起。但是,漸漸地也就情懷繾綣,沉湎其中了。“看”著他皎若銀盤的臉蛋,燦若明星的眼睛,記憶中那令人心醉的恬美的笑容便移植到了自已的臉上了。倏地,一樁心事撞上心頭,令她趕緊斂了笑容,翻轉身子下床,到婉晴床邊抱住她的肩膀,輕輕晃了晃。婉晴慢慢啟開雙眼,問:“幹什麼呢?”良秀道:“沒什麼。隻想問你一下,哎,中考成績什麼時候出來啊?”婉晴會心一笑,用探究地眼神看著她,“你隻想問這個?哼!打量我不知道!”良秀的臉紅得似乎在黑夜裏都能看得清向,她扯了扯婉晴的鬢發,不好意思道:“那你說,今年高中部的錄取分數會不會比去年的高?看樣子,我們班的男生好像沒幾個能上高中部的!”婉晴興味濃厚的注視她,隻管“吃吃”的笑。良秀發急了,說:“你隻顧笑什麼呢?說正經的了!”婉晴笑道:“我又不擔心,反正月凱是絕對上得了的。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歐陽崇他爸是不會讓他去讀別的學校的。再不行,你跟他一起轉校不就成了!哈哈……”良秀翻身上chuang,嘴裏隻管嘟嚷著:“誰問你這個了!”背轉過身去,竊竊地癡笑。
翌日,到了上班的時間,遠恒還是昏昏沉沉的。眼看就要遲到了,歐陽崇和離殤倆人草草替他刷牙抹臉,趕緊架了他一路狂奔品管辦公室。
一進去,歐陽崇就發現陰福利衝自已一個勁兒地媚笑。歐陽崇不屑跟他計較,轉而白了他幾眼。陰福利卻毫不介意,依舊涎著臉皮笑。歐陽崇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麼不要臉的東西,胃裏一陣陣抽搐及惡心,真想拿鐵錘敲他幾下。
遠恒一挨到椅子,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未幾,總經理助理小龍挺著便便大腹,掖了大號文件夾在胳肢窩裏,意氣風發的邁著大步跨進了品管室。歐陽崇慌忙將遠恒搖醒。遠恒下意識地往胸口一瞟,發現自已竟然沒戴卡。忙問歐陽崇,歐陽崇一拍腦門——忘在宿舍了!遠恒仰天低號:“天哪!我的100塊!”這時小龍笑吟吟地捧著本子挺到凱妮身邊,衝她撇著川腔戲謔:“美女,今天我的收獲不錯,不知道可以在品管室抓到幾個。”說畢,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便四下控照,當目光轉到遠恒的胸膛時,驟然增亮,但往上看到遠恒的臉時,卻又戀戀不舍地移開了。遠恒心裏一緊,以為在劫難逃,卻不料化險為夷。
檢查結束後,小龍朝遠恒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遠恒訕訕地答笑一個,一陣羞愧發熱,但隱隱的有一種歡喜得意的感覺。
今天廠裏休假一天,黃月凱正專心地自習功課。小許問月凱:“放假了,怎麼不出去玩啊?你是本地人吧?”月凱點頭道:“去哪裏玩呢。”小許靠在床杆上,歎氣道:“主要是沒錢,有錢還怕沒地方玩!真是羨慕李胖子(李軍),聽說他老是拿老板的錢到處去吃喝嫖賭。”月凱冷笑道:“這樣的人渣有什麼好羨慕的!”小許又道:“明天的罷工,你參不參加?”月凱斬釘截鐵道:“為什麼不參加?”——廠長的苛刻一天勝過一天,“火山”終於要爆發了!
水柔正在報菜,李軍衝她打招呼道:“美女,結帳。”水柔回頭耐心道:“你好,請到吧台買單。”於是一團肥肉就壓到了吧台上,粗聲道:“小姐,買單。有沒有發票開一張。”旁邊的一個客人笑道:“李軍,你真厲害啊!公款吃喝啊!”李軍不屑一顧,嘴一撇:“社會就是這樣嘛!”恰好水柔過來送點菜單的複件,李軍瞧著水柔笑道:“妹妹,再給我一張餐巾紙好嗎?”水柔似笑非笑道:“餐廳裏有規定,每一位客人隻有一張,您如果還要的話就要算錢了,一張0.5元。”李軍道:“怎麼這樣?”水柔一板一眼道:“社會就是這樣嘛!”李軍仿佛給什麼噎著了一樣,幹瞪著雙眼,一聲不吭,良久,才灰溜溜的帶一幫食客走了。
店裏幾個男服務員原見水柔長得仙子一樣,便想輕薄調笑她,但水柔不吃這一套。於是轉喜為恨,時時何難,事事作梗。客人來了,他們也不接待,靠在吧台上,神情葳蕤,舉止懶散。隻有水柔同兩個小姐妹點菜、上菜、收桌,忙得不可開交。廚房裏的阿姨見了,大抱不平,水柔卻微微一笑說:“我做我份內的事,他們怎樣與我無關。”說完,又幹活去了。突然,一個尖嘴猴腮的男服員從椅子上蹦了起來,罵道:“他媽的,誰把門打開的!難怪人都跑進來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將門關上。水柔正從廚房端菜出來,恰巧聽到了。粉臉登時飛起一片紅潮,把菜放下,迫到那個男生麵前,瞪眼質詰道:“你剛剛罵誰?”男生目光閃躲遊移,不敢正視,嘴上卻雄雄糾糾道:“又不是罵你!”“哼!”水柔冷笑一聲,轉身走到門口,用力將門推開。這時,一直坐在吧台裏邊的張傑,“嗖”的竄起來,“嗤”的出了一聲冷氣,陰陽怪氣地對其他男生道:“幹什麼!以為我們這裏是窯子啊——開門拉客啊!”其她兩個女服員和收銀員小魏都聽不過去了,齊聲道:“豈有此理!”周圍的顧客也都聽到了,指指擢擢,議論紛紛,一片鬧哄哄的。
水柔一聽,眼角一熱,兩泓波光在眼眶裏直打轉,但她倔強地抿嘴製住了。用眼光迅速地巡視一周,似乎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已。一時間羞憤難堪,待要發作,恍然憶起母親的忠告,一遍一遍地在心裏警戒自已:“一定要忍,千萬要忍!不然前功盡棄了!”慢慢地將握緊的拳頭舒展開。鐵青著一張臉從吧台走過,徑直往洗手間走去。張傑以為她不敢拿自已怎麼樣,更漲了氣焰,獰笑道:“去幹嘛呀!”旁邊一個留兩撇八字須,外號“鰱魚”的家夥,奸笑道:“當然是去撒尿囉!”張傑怪叫一聲:“哦!是紅的還是白的!”鰱魚無恥道:“這怎麼知道!”張傑尖著嗓子,妖聲怪調道:“怎麼搞的,都這麼多天,還沒來——恭喜您!您懷孕了!——討厭!人家還不想要!——那就到……”“叭”、“叭”兩聲,未等他表演完,水柔上去抬手就是兩巴掌。一群人都愣在那裏,氣焰頓消,吱聲不得。被打的張傑捂著臉,臉上的肉扭成一團,揚起巴掌正要行凶,這時,樓上雷吼一聲:“想要幹什麼!”眾人見是老板,全都恭恭整整站齊了。老板徑直走到水柔麵前,撫著她的頭,“受委屈了?跟叔叔說說。”一聽這話,水柔心裏壓積的委屈、苦悶、惱恨一下子翻湧上來,眼淚製不住地又蓄滿了眼眶,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頓。但最後她還是咬牙挺住,因為她不想的把事情鬧大了,隻搖頭說沒事。老板頷首笑道:“不愧是康霸的女兒!”他便也不深究,唯嚴厲斥責了張傑等人。張傑等這才知道水柔的厲害,從此再不敢造次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遠恒乘陰福利不在,偷偷地將昨晚的事講給歐陽崇和離殤聽。二人聽後哭笑不得,想世上真有這樣混帳的東西!
昨晚到了酒家,福利嫌人少,又多叫了幾個人過去。數一數,大略有二十多人。遠恒便開玩笑說:“你帶的錢夠不夠,否則,到時候褲子都要當了!”福利詫異道:“怎麼?難道你身上沒錢?”遠恒抱歉道:“剛剛洗澡換了衣服,錢包沒帶過來。”福利揉了揉口袋裏皺巴巴的兩百塊鈔票,急得額頭上的汗水大滴滴的往下掉。詢問其他親近的人,一個個頭搖得波浪鼓一樣。於是二十多人胼手胝足坐了一桌,骨頭都嵌到別人肉裏去了。其中一個外地的女工,指著菜單,嗲聲嗲氣對福利說:“來份‘水煮活魚’好不好?”福利別過頭,撇開著嘴用方言對遠恒小聲咕道:“他媽的,吃好命!”遠恒忍俊不禁,又不敢放肆的笑,把木筷都咬斷了。呻吟了一會兒,福利轉過臉去,對各位十分和氣道:“想吃什麼就點吧!可是……”然後吞吞吐吐的告知在座各位自已身上帶的錢不夠。眾人皆瞠目結舌,原來大家都是準備來吃免費的晚餐的,竟果真沒有幾個人帶錢的。即使有帶的,也不過幾張髒兮兮的零票,還要可憐巴巴地說:“我拿來坐車的!”無可奈何,再三算計,隻點了四菜一湯、三箱啤酒。
大家早餓壞了!遠恒剛舀了一勺湯,準備再添一點兒,當把勺子伸進去時,隻挖得湯盆咯咯響——早就見底了!又想要夾口菜吃,放眼望去,一片狼籍,隻剩了幾根菜杆悲壯地躺在碟子上,像古代戰場上的餘屍。遠恒於是隻好呲著牙灌酒。本來就不勝酒力,再加上又是空腹,幾杯下去,他就醉得迷迷糊糊的了。
太陽已經升到中天了,廠裏還是靜悄悄的。
總經理辦公室傳來一陣吵鬧聲,總經理拍著桌子大罵:“這個混帳王八蛋,也能當廠長!早晚把老子搞垮了!”接著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大家都知道是老板娘!此刻她聽到丈夫說自已的弟弟是“王八蛋”,滿腔不痛快,紅著臉護短道:“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說我娘家人是王八蛋,你又是什麼?”總經一理氣不打一處來,勃然大怒:“你去看一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廠裏還跟墳墓一樣安靜!你知道一天損失多少錢?”
“那是工人的事,又不是他做錯了什麼!”
“你不要裝!你知道工人為什麼這樣子!”
“那損失就從工人的工資裏扣!”
月凱在宿舍裏聽得一清二向,“騰”地起身,一個年老的工人拉他坐下——“聽聽再說。”
“當啷”——好像瓷杯摔碎的聲音。隻聽見廠長粗著嗓子道:“讓老子幹!老子還不幹!不知好歹,老子還稀罕?!”
“你滾!”這是總經理的咆哮……
從此,便再不見李軍的身影!
過了幾天,總經理又帶了個老頭子過來。此人生得一頭蜷發。臉刮得黝亮黝亮的,唇上一根胡子也沒有,隻有兩撮鼻毛從鼻孔裏竄出來,上麵每時每刻都沾染著幾塊紙屑沙塵——惡心得死人!一雙陰陽大小眼烏溜溜地亂轉。月凱身邊的小許暗暗道:“看來,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板將他介紹了,宣布他為新任廠長。等廠長一去,新廠長江舒文就上前和幾個老工人寒暄。老西抽出一包香煙,準備散給眾人。他見老許在跟前,先遞向老許,不料,江舒文迫不及待地從後麵一把抓了過去,忙不迭地插進嘴裏,“吧、吧、吧”地抽起來了。速度迅捷地令老西和老許四目相對,啞然失笑。江舒文抽得不亦樂乎,一邊抽還一邊講葷段子取笑。
剛開始,大家覺得他似乎除了長得醜一點、為人吝嗇貪心一點,還過得去。可是幾天後,大家又發現他很會奉承老板。有一次,江舒文看到老板從樓上下來,到了車間,便馬上迎上前,肋肩諂笑道:“葉老板,這麼早就起來了!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啊!佩服,佩服!”黃月凱笑對小許說:“都快十一點了,如果這個老板稍稍有一點智商,就該知道這句話根本是在諷刺人嘛!”
從這幾天的行事來看,江舒文的形像已經大打折扣了。但眾人還自慰道:“總比原廠長好些!”可是有一天,不知為了什麼事,一個女工“頂”了他一句——“不是這樣做的,這樣做不行!”江舒文馬上拉下臉來,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那個女工,尖聲尖氣得叫罵起來:“你算什麼東西!——我不懂!我坐這兒看,工資都比你站這兒做的高。”嘴裏叼的煙頭直往下撲簌簌的掉灰。
這個女工和老西是有些瓜葛的。老西便仗著平時遞過煙給他抽——應該有些交情了吧!於是過來解勸。江舒文卻“翻臉不認人”,絲毫不在乎自已現在嘴裏抽的香煙正是他給的,教訓道:“你不去洗料,在這做什麼!”老西陪笑道:“洗完了。”“洗完了?”江舒文瞪圓陰陽大小眼,“那再洗一遍啊!”“這……”老西覺得有些過份。“這……這什麼!”江舒文蠻橫道:“我叫你洗五次,你就得洗五次。洗十次,就得洗十次!什麼廢話這麼多!”老西這才知他不可理喻,恨恨地回身,嘴裏嘀嘀咕咕道:“媽的!香煙喂了狗了!”江舒文大獲全勝,趾高氣揚道:“你們的錢都是我管的,我愛給誰就給誰!”月凱那天隨車出貨,並不在廠裏。
紀律檢查的第二天一早,廠公告欄前就圍了一圈人。裏麵的一個矮瘦的幹癟老頭轉過臉,仰頭朝身邊壯碩的胖子笑道:“你昨天不是有帶廠牌嗎?怎麼也被記了。哈哈!”胖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公告欄,咬牙切齒道:“他媽的,王八羔子!”這時,又湊近一顆生著濃眉大眼的腦袋,那人眼珠滴溜溜一轉,幸災樂禍的笑道:“他不是你同鄉嗎?也不照應照應。”胖子怒道:“他媽的狗屁同鄉!再多幾個這樣的同鄉,看整我不死!”眾人大笑。
離殤等見榜單上竟沒有遠恒的名字,十分詫異,遠恒得洋洋道:“他敢記我!”正說著,小龍笑嘻嘻的迎麵過來了,老遠便衝遠恒點頭致意。等到了跟前,他咧嘴呲牙,向一幹人等拱手道:“大家早啊。心情愉快啊!”內中幾個老於世故的人幹笑著還禮,應付道:“早啊,早啊。”有的秉性直率,又恰好被記了過的,便“唼”、“嗤”的隻管嘴裏出惡氣,鼻子裏出冷氣。歐陽崇和離殤暗地裏做鬼臉——“這個下賤東西!”
中午通常都是店裏最繁忙的時候,水柔等人七手八腳,忙得暈頭轉向。這時,領班從樓上急急的跑了下來。一把搭在水柔的肩上,道:“快,打碗豆漿,送份油條給我表哥!”水柔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對不起,我正忙著呢!”領班道:“那放下吧,叫別人做,你把豆漿油條送去。”水柔回頭,瞪了一眼她的背影,抿著嘴不作聲,暗暗咒罵道:“混帳,每次吃飯都不付錢。是你表哥,又不是我表哥。我又不是你家傭人,憑什麼?”無奈領班咄咄相逼,隻得老大不情願的走進後廚,剪油條時,精神照顧不周,掉了好幾塊在台麵上。頓時計上心頭,瞅人不見,匆匆地把那幾塊掉了的夾放到盤子裏。想像領班的胖表哥津津有味地享用油條和豆漿的情景,溶溶的笑意在兩腮泛布開來。可是真看到了,心裏卻十分內疚不安,但又不敢向領班的表哥坦白。
“他從不付帳買單,也就是說他算不得客人。既然不是客人,這樣做應該沒有什麼不妥,誰叫領班公器私用,太可惡了。”通過這些巧妙的句子的安慰,水柔覺得舒服了許多。但終究不大光彩,於是捏大腿,飭令自已:“以後不許了!”這才如釋重負,長長籲了一口氣。
最近,太陽似乎越來越毒辣了。每到中午,街上就人跡寥寥了。這在前一段的忙碌中可是夢寐以求的事,可現在竟有些無聊了。水柔正趴在吧台上,支著下巴,昏昏欲睡。冷不丁,一個頭頂著一頭黃卷頭發的摩登女郎挽著穿白襯衫的高大男子,一搖一扭、嘻嘻哈哈的走了進來。高跟鞋踏得地板“咯咯”呻吟。揀了位置坐定後,那女人脫掉外套,嬌聲嗲氣的說:“好熱!親愛的,你喝什麼?”然後把臉湊上去,貼在男人的臉上,旁若無人的磨蹭起來,最後,“吧”響亮地印了一個唇影在那男人的臉上,自已掩了臉“咯咯”的嬌笑起來。水柔愣在那裏,直著眼睛看著。一會兒,回過神來,鄙厭道:“狗男女!”一轉身,隻當沒看見。旁邊的一個男服務員見狀,隻好自已上去應付。
遠恒對於那晚喝酒的事一直耿耿於懷,每次吃飯的時候總是嘮嘮叨叨的牽扯出一堆的牢騷。他跺著筷子,壓著嗓子,低聲惡罵:“他媽的,那晚真是倒黴透頂了。你猜怎麼著,二十多個人,三菜一湯,連牙縫都塞不滿。”歐陽崇先聽到他罵娘,耳根子就難受,不禁攢眉。剛要教他別這麼粗魯,及至聽了後半段,還是忍俊不禁:“前天不還‘四菜一湯’,今天怎麼變成‘三菜一湯’了,愈說愈可憐了。不過也是你自已活該,誰叫你跟那種人搭在一起的!”遠恒隻好連呼倒黴,賭誓再不上當了。
吃完飯後,便上樓休息,走到二樓樓梯口時,三人與陰福利劈麵撞見。遠恒馬上將要出口的抱怨咽了回去,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頭示意。福利親熱的一把攬住遠恒的肩膀,笑著問:“怎麼樣,上次過癮吧!哎,都怪我糊塗,沒帶多錢。怎麼樣,下次還去不去?”遠恒忙道:“那怎麼好意思,我還沒回請你呢。”福利豁朗笑道:“哎,太客氣,不愧是好兄弟。那什麼時候?”遠恒一下子懵住了,結結巴巴道:“啊……什麼?”福利睜著一雙亮晃晃的大眼,兩道白光逼射著遠恒,淫笑道:“我看,就後天吧。後天放假,大家不醉不歸,歐陽崇和離殤兩個都去,如何?”歐陽崇瞅了他一眼,眼皮一翻,斜眼看牆角,默默無語,臉上掩飾不了的厭惡。離殤心下思忖道:“我才不去吃狗糧呢!”忙擺手道:“我有事要回家一趟,沒空。”福利聽了,不以為意,一手搭在歐陽崇的肩膀上,殷殷道:“小仲去吧!說話啊!”歐陽崇聳動肩膀,擺脫他的膩手,不耐煩道:“對不起!我不去!”福利立時斜眉豎眼,老大不高興,道:“真沒意思,以後再也不跟你玩了!”歐陽崇都快氣炸了,但又可笑,不覺抓狂吼道:“誰跟你玩過了!死不要臉的……那太好了,以後可就清靜了!”福利非但不惱,反而淫笑起來,伸手一把捏住歐陽崇的臉道:“哎呀,挺有個性的。”“幹什麼!”歐陽崇用手一打,眉毛一橫,瞪著雙眼,厲聲叱吒道:“你個混帳王八蛋!給我規矩點!”福利先是一驚,馬上又恢複常態,絲毫不介意,涎皮笑道:“媽的,開玩笑而已,何必那麼認真。”歐陽崇突然覺得自已好無力,不知該如何是好。福利就像塊橡皮似的。隻能盡餘力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給我滾開!”然後,抬腳徑直回宿舍去了。離殤摸著額頭,意味深長的歎了一口氣,也跟著上樓去了。這邊,留下福利,他瞪著遠恒,半天一聲不響,遠恒咧著嘴在一邊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