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好久不見您了,想死我了。”甜美的聲音把“佳佳”老板帶到了陳涼翼麵前。
“嗬嗬,哪兒想呀?”
“當然是這裏想哦。”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抿嘴笑了笑,害羞的模樣使人心旌蕩漾。
“我摸摸看,是不是真想。”
“哼,想得美。”她扭動了幾下身軀,眼睛似有脈脈含情的味道。她往下拉了拉白色的羊絨衫,使自己的線條顯得更為惹眼,她低眉順眼的說,“您一個人來的?”
“對。”
“要找個人陪您聊天嗎?”
“當然,但我隻要你陪。”
“這……”“佳佳”環顧了一下四周說,“要不這樣吧,您先上樓去,洗洗腳或者做個保健按摩,我看您臉色不太好,神情很鬱悶,我把這裏安排好了再來陪您,好嗎?”
“也行。”
“喂,小蔚,你帶這位先生到一號包廂,拿兩瓶啤酒。”她挨近陳涼翼甜甜的說,“要等我喲。”她轉身把媚眼像唇印一樣扔給了身後的人。
是武漢來了兩位工程師,來電話把他從休閑會所叫到了天華大酒店,陳涼翼把他們的住宿安排好,在咖啡廳聊了一會,才知道他們是路過此地,特意來看看他。
受寵若驚的表示了感謝後,陳涼翼打電話叫周半雙拿了四瓶高檔酒,四條中華煙,孝敬了兩位,又吩咐周半雙開車去買了兩張明天早上的飛機票,這一切辦妥後,才把他們帶到了保齡球館。打了一會球,他們說沒意思,還不如回賓館打牌。
陳涼翼知道在劫難逃,買了單,回賓館陪他們打“鬥地主”去了。“鬥地主”俗稱“二打一”,據說是武漢人發明的,他們是武漢人,有事沒事都沉浸在“鬥地主”中,自然是他們的長項,遊戲中的“二打一”,被他們不露聲色的運用到了現實生活中。
打到吃晚飯的時候,大概不到兩個小時,陳涼翼不知不覺的揮霍了四千多塊錢,周半雙實在看不下去了,看了看陳涼翼說:“我們吃飯去吧,時候不早了。”
“有幾個吃飯能發財的,我們幹脆叫餐廳送幾個盒飯來算了。”朱工說,他正在走上風,怎舍得這難得的賺錢機會。
“那怎麼行,大老遠的到我這來,就吃個盒飯?這要傳出去,我的臉往哪擱呀。”陳涼翼笑嘻嘻的說。
在戀戀不舍中,兩工程師有點怨恨的盯了周半雙一眼,悻悻的丟下撲克牌吃飯去了。
這一餐飯吃出了名堂,四個人喝了三瓶劍南春,周半雙不知那來的狠勁,敬了這個敬那個,喝了一杯又一杯,勸酒詞一句接一句,罰酒詞句句不重複,隻喝得兩位工程師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雙雙趴在桌子上直叫“頭痛腦袋暈,手痛腳抽筋”。
“狠招。”陳涼翼對周半雙笑笑說,“把這碗飯吃了,要不然胃受不了。”
“嘻嘻,這時候想起了憐香惜玉?”周半雙端著遞過來的飯說,“你把我當成了酒囊飯袋,告……”
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烈的惡心直衝喉嚨,她彎著腰,捂著肚子,趕緊往衛生間跑去,嚇得陳涼翼拔腿就追,站在衛生間外直跺腳,裏麵傳出的“哇哇”聲,攪得他直捶腦門。
“你進去吧,裏麵沒別的人,她吐得很厲害。”
“哦,謝謝。”陳涼翼感激的道了謝,忙進去托住周半雙的額頭,一手在她背上揉動。“看你,把自己喝成什麼樣了,讓他們贏點錢算了,犯不著糟蹋自己。”
“你……你難道願意輸……輸給他們?”周半雙的眼裏掛著淚花,嗚噎著說,強裝的笑容在蒼白的臉蛋上顯得格外嬌弱。
“好,咱們出去吧。”陳涼翼架著她的胳膊,回到了包廂。兩位工程師不知怎麼都攤在沙發上了。
陳涼翼叫來了賓館男服務員,將他們兩人送到房間,他又幫他們把衣服脫了,倒了兩杯開水放在床頭櫃上,這才開車把周半雙送到家門口。
“不進去坐坐?”周半雙此時清醒了很多,她拉著陳涼翼的手說。
“不了,你好好休息,我回賓館看他們還有什麼要幫忙的。”
“你還要去打牌?”
“可能嗎?他們已經爛醉如泥了,隻怕連牌都拿不起喲。”
“那好,你去忙吧,早點回家,別惹嫂子生氣,她也怪可憐的。”周半雙鬱鬱寡歡的看了一眼陳涼翼,打開門進去了。
“家?”陳涼翼愣在哪兒,頭腦裏模模糊糊的,他隻記得前幾天他們大吵了一架,妻子把女兒帶回了娘家,就再也沒回過這個家。女兒倒是打過幾個電話給他,哭哭泣泣的要爸爸接她回家。他口裏答應著,但男人的麵子使他沒有付之實踐。
一束從窗口裏射出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看到一個倩影站在窗簾後麵,低著頭似乎在沉思什麼,他清晰的看到她的胸脯在急劇的起伏,一陣心靈的創動把他的腳步釘死在原地,不知是酒的緣故還是頭腦的失控,他隻覺得腳發軟,有個模糊的身影撲麵而來。當他看清是周半雙把窗簾掀起了,他才夢醒似的逃出了院子,飛也似的開車走了。
到了賓館,見他們睡得像死豬似的,他才放心的帶上門,又同服務台打了聲招呼,開車朝白若翠那兒去了。
白若翠聽到汽車在樓下叫喚,她趕緊披了條浴巾,到窗口去瞄了瞄,看到陳涼翼正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她笑嘻嘻的同他打了個手勢,叫他上來,直到看到他關了車門出來,才去把門鎖打開,又鑽進了浴室。
陳涼翼剛剛坐定,白若翠從浴室裏出來了,長長的黑發盤在頭上,白色的浴巾圍在胸前,雪白的手臂上還沾有點滴水珠,清秀的臉蛋上白裏透紅,大眼睛特別明亮,撲閃撲閃的使人魂飛魄散,她羞澀的笑著,一把撲在陳涼翼身上,摟住他的脖子,嬌柔的啃起來,輕吞吞的說:“想死我了。”
“虛情假意。”陳涼翼嗔笑的刮刮坐在身上的美人。
“是真的嘛。”白若翠撅起了小嘴,熱烘烘的小手放在他的臉上,“嗯,一身的酒氣。”她把嘴唇又送了上去。
他們恣意的吸吮了一會,白若翠把陳涼翼推進浴室說:“洗個澡吧,我給你放水。”她把水龍頭打開,試了試水溫,又風情萬種的幫陳涼翼脫衣服,看他躺進浴缸裏,她幹脆把圍在身上的浴巾解下來,也躺進了浴缸裏。
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躺在懷裏,白潔如玉的身軀在嬌情的扭動,嘴裏哼哼嘰嘰的像一隻發情的母豬,陳涼翼對此卻似而不見,眼睛毫無生氣的望著裝修一新的天花板,柔軟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背上無目的的移動。
“你今天怎麼啦嘛,緊鎖眉頭,眼光呆滯的。”白若翠嗲聲嗲氣的說。
“你先出去吧,讓我靜靜的泡一會。”
“我跟你搓搓背吧?”
“不用了。”
“那我幫你加點熱水。”
“你煩不煩。”
白若翠委屈的撅著嘴,站在哪兒不動,美麗的眼睛低垂著,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睛裏欲奪眶而出的眼淚。
陳涼翼從浴缸裏爬出來,給白若翠披上毛巾,吻著她紅潤的臉蛋說:“對不起,我心裏煩。”
“人家隻是關心你嘛,用得著這樣發脾氣,我又不是你的出氣筒。”白若翠軟軟的說,小巧的嘴唇依舊撅著。
“好,是我不對,走吧,別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哼,說得好聽。”白若翠伸開兩手,摟住陳涼翼的脖子,紅潤的嘴唇又湊了上去。
陳涼翼緊緊的抱住麵前的美人兒,潤滑的口腔,戲弄的舌頭,把他的煩燥心情驅逐了大半,他扶著美人裸露的肩膀,將她推到浴室外說:“你先穿上衣服,我一會就好。”
陳涼翼穿好衣服出來,精神爽了許多,他剛在沙發上坐下,白若翠搓著雙手走了過來,在他臉上擦上護膚霜,順勢就倒在他的大腿上,抬起眼睛說:“你今天怎麼這樣不開心?”
“唉,這人哪……”陳涼翼把手放在白若翠的光滑的臉上,簡要的訴說了上午開標的情況。
“什麼,一千多萬?”白若翠不由自主的爬了起來,放在陳涼翼大腿上的手越收越緊,好像醫生正在她屁股上紮針。“你沒去找他們?”
“這個時候找得到人,我還會上你這兒來?真是。”陳涼翼怨氣衝衝的說。
“你可是送了禮的呀。”
“釣魚還有損失魚餌的時候呢。”
“那也不能讓誌承集團撿這個便宜呀。”
“人家的魚餌比我放得多、撒得厚,線也比我放得長,我有什麼辦法,你這個笨蛋。”
“那你就心甘情願的敗下陣來?”
“那你說怎麼辦,去殺人?去搶?”陳涼翼沒好氣的說。
“看你說的哪門子話,有氣也不能到我這撒呀,唉,做情人真難。”白若翠看到他的臉很陰沉,便轉彎道,“你不是有個鐵杆同學在當區委書記嗎?找他想想辦法也未尚不可,死馬當成活馬醫嘛,總比坐以待斃強。”
“他要是匹‘馬’就好了,我就是借來‘觀音聖水’,也要把它救活,可惜他不是。”
“你們男人都是忘恩負義的家夥,見利忘義、過河拆橋是你們的拿手好戲。”
“這麼說也包括我?”
“你不是女人吧?”
陳涼翼陌生的看著她,眼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腮幫子一鼓一脹的隱藏著某種殺氣,他喃喃的說:“好,好好,難怪說:情人是養不家的貓。”
“看你,又生氣了。”白若翠嬌嗔的說,小手在他的鼻子上刮刮,順勢鑽進他的懷裏扭動,嬌滴滴的笑聲就像一隻寵物貓。
“我對你不好嗎?你哥出獄,我給錢讓他買了輛汽車跑運輸,你爸治病我給錢,你大哥結婚我出錢,你的花費,你住的房子……”
白若翠聰明的把小嘴堵了上去,舌頭在陳涼翼的嘴裏轉動,像吸塵器似的吸吮著男性的陽剛之魄,小手放進了他的胳肢窩裏,深情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彎曲的長睫毛像鉤子似的抖動,笑靨像蕩漾的湖水上一朵粉紅色的小荷花。
柔軟的舌頭像蛇信子一樣,撩得他全身發癢,“毒液”順著血管直衝心房,小手的遊移在胸前推波助瀾,嬌媚的姿態,嘰嘰歪歪的情話,使陳涼翼陷入了燒滾的油鍋中,他咬牙切齒的摟住了白若翠,真想把她生吞活剝了。
白若翠的心跳急劇加速,心房已無法承受那顆騷動的拳拳之心,身子軟軟的已沒了骨頭支撐,任憑陳涼翼隨心所欲的擺布。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真的,你的恩情,我這輩子無法還清,來世給你做牛做馬,聊表心意。”白若翠平靜了一會才說。
“哼,誰知道呢。”
“那你娶我吧,我真的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白若翠用食指豎在他的嘴唇上說,“你現在是有錢,是大老板,可我不是為了錢,哪怕你此時傾家蕩產,我也會毫無怨言的做你老婆。”
“喲嗬,真是感動得我淚水止不住的往肚裏流呀。”一陣溫存後,陳涼翼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捏捏白若翠粉嫩的臉蛋說。
“哼,別假惺惺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天地良心,這確是我的肺腑之言,起碼目前是的。”
“好,我相信,有朝一日我給你一個名份,恐怕你又會害怕了。”陳涼翼相信熱戀中的山盟海誓,隻是圖圖嘴巴子快活,誰相信誰就是蠢蛋,何況他們這種關係,雙方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沒良心。”白若翠別過臉去,演員般的眼眶說紅就紅了,“你舍不得那份家當我不會強求,雖然我渴望得到你,寧願同你浪跡天涯,卿卿我我,而不願過這種不死不活,無名無輩的生活,但我決不會去撤散你的家庭,把我的幸福寄托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看你,說著說著怎麼就流淚了呢?”陳涼翼抱緊她,把臉靠在她的頭頂上。“來,坐在我身上,你相信我能把你臉上的淚吸幹嗎?”說完,他真的把嘴挨到了白若翠的臉上。
“討厭。”白若翠軟綿綿的推開他的臉說,“你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有毒嗎?”
“我今天就死在你懷裏,做個風流鬼也值。”
白若翠感動得渾身顫栗,她緊緊的抱著陳涼翼的頭,手指在他濃黑的頭發裏插動。
“噯,最近同你愛人的關係怎麼樣?”白若翠坐在陳涼翼的腿上問道。
“我們已經分居。”想想後,他認為沒有告訴她的必要,便顯出很無奈的說:“還是老樣子,不冷不熱,不鹹不淡的,就像街上行走的兩個陌生人,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大路朝天,咱們各走一邊,每天除了女兒的話題,基本沒話可說。”
“你就放下你那大男子主義的架子,哄哄你老婆,你們的關係搞好了,我也很高興的,你知道嗎?你們這樣僵著,我總有一種對不起嫂子的負罪感。”白若翠躺在陳涼翼的懷裏說。
“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嗎?”陳涼翼下意識在白若翠光滑的臉蛋上摸著,他憂鬱的說,“我在外麵要揣摩別人的心事,投其所好,時時提防說錯話,辦錯事,神經整天繃得緊緊的,回到家裏,想尋求知遇的溫暖,訴說生意的艱難,隻想得到‘辛苦’的安慰,溫馨的泡茶,想得到一點點應有的情愛,可結果呢?冰冷的臉,斜視的眼,惡劣的心情,死寂的沉默,沒有歡笑,沒有交流,人就像生活在地獄裏一樣……”
白若翠坐起身子,雙手摟住陳涼翼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臉上,兩眼望著前方,任時光在悄悄的流動,隻聽到外麵淅淅的細雨落在窗玻璃上發出的細微聲響。她能說什麼呢?她不知道這一切自己究竟要承擔多少責任。
“你沒有想過如何解脫這種生活嗎?”沉默了一會,白若翠終於鼓起了勇氣,試探性的勸說他離了算了。
“想過,這種生活我早已厭倦了,可是離了後,女兒怎麼辦?我不在乎財產的分割,我隻在乎女兒今後的生活。”
“你可以把女兒判歸你撫養。”
“有這個想法,可是,我經常在外麵應付,沒有那麼多時間陪女兒,這會耽誤她的,如果再成家,後媽對她不好怎麼辦?”
“我保證會對她像親生女兒一樣。”白若翠脫口而出,後悔的心理使她的臉發紅了,她緊張的望著陳涼翼,趕緊謹小慎微的補充說,“對不起,我決沒有拆散你們的意思,更不是想取代她的位置,我的意思是說,像你這種有地位,又有錢的男人,是許多姑娘追求的最佳對象,她們不在乎你的年齡和有無小孩,她們在乎的是你們這種人,有過不幸婚姻的經曆,更會懂得珍惜第二個春天,更懂得如何體貼女人,你們社會經驗豐富,為人處事老道,跟你們過有一種安全感,現在的姑娘根本不在乎生不生孩子。”
陳涼翼並沒有感到震驚,她跟了自己這麼久,想成為他的妻子也不過分,沒有什麼可指責的,他笑嗬嗬的說:“別把你的觀點強加在別人的身上。”
看到陳涼翼並沒有責怪她,白若翠心裏稍稍有點坦然,膽子也大了一點的說:“我們同學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持這種觀點的人很多,真的。”
“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研究生,一天到晚研究的是什麼。”陳涼翼揪了揪她小巧而光滑的鼻子,愛憐的說。
夜已經很深了,蒙蒙細雨在廣袤的黑幕裏,瀟瀟灑灑的輕歌曼舞,風在輕輕的吹,雲在默默的行,小區的夜晚,充滿了祥和的溫馨。陳涼翼睡得正香時,手機在枕頭邊突然叫了起來,把他們倆人嚇了一跳。
“喂……是的……嗯,有這回事……人呢……好,我這就來。”陳涼翼合上手機,趕緊起床穿衣服。
“怎麼回事呀?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白若翠揉揉眼睛,蒙蒙朧朧的問道。
“我兩個武漢來的朋友,在酒店鬧事,把大堂副理的桌子都給砸了。”
“怎麼這樣沒教養?酒店不是有保安嗎?他們怎麼不報警?”白若翠伸出白嫩嫩的手臂,坐起來幫他扣扣子。
“我的客人嘛,他們怎樣也得通知我一聲的。”
“哼,你神氣。”
“不是神氣,是關係,好了,我走了,做個好夢。”
“夢個屁。”白若翠摟著他的脖子,親了他一個說,“別去發脾氣。”
“知道。”
陳涼翼驅車趕到酒店,見四個保安圍著他們兩個人,朱工正脹紅著脖子在伸辯什麼,大辦公桌上還躺著一張斷了腿的高靠背沙發椅,旁邊的一個大花瓶被打爛,碧綠的長青樹,悲壯的躺在泥土中,他看到朱工的臉上有抓傷的痕跡,一個保安的衣服前襟被撕破,他走到朱工麵前說:“你們倆人先回房間。”
“不行。”一個保安擋住兩人的去路說,“陳總,人暫時不能走,必須把話說清楚。”
陳涼翼把說話的保安拖到一邊說:“給個麵子吧,該賠的我賠就是了。”
“不是不給你麵子,不然,我們早報警了,他們也太囂張了,橫豎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保安憤憤說。
“怎麼回事?”
“淩晨三點多鍾,他們兩人到樓下餐廳要宵夜,我告訴他們現在已經關門了,請他們再等兩個小時,就可以吃早茶了,可他們說:人能等肚子不能等。非要我們把門打開。我說:服務員已經下班了,打開門也沒有用,你們還是再上去睡一會兒,有早餐時我們去叫你們。可那個胖一點的人說:那你們發的餐券是擦屁股紙嗎?我說那是早餐券。他們一聽這話就火了,一把揪住我的前胸,噴著滿嘴的酒氣說:你他媽的以為老子沒錢?說完,他把我往旁邊一摔,我的衣服破了,人被摔到了桌子旁邊,你說我還能忍得住嗎?”
“實在對不起,老兄給你賠罪了,如果傷了什麼地方,老兄負責治療費用。”陳涼翼低聲下氣的說。
“你們他媽的四個打老子一個,陳總,別聽他胡說八道,那張椅子也是他砸爛的。”朱工在那扯起喉嚨叫道。
“好了,你別說了,我會弄清楚的。”陳涼翼又對保安說,“讓他們先回房間吧,我會給王總經理一個交待的。”
“好吧,衝你的麵子,我饒他倆一回,對不起,陳總,打擾你了。”保安一努嘴,朝另幾個保安使了個眼色,放他倆上樓去了。
陳涼翼把他倆安頓好,自己又開了間房,這時敲門聲響了:“陳總,我小楊。”
“哦,來了。”
“陳總,沒打擾您吧。”樓層服務員怯聲聲的問道。
“沒有,你坐。”
“陳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您的朋友。”小楊站在那兒說。
“唉,這不能怪你,你坐。”陳涼翼給小楊泡了杯茶說,“到底怎麼回事?”
“今天大約三點來鍾,我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磕睡,被一急促的敲台麵的聲音驚得嚇了一跳,我神經質的坐直了身子,見是你的兩個朋友,那個胖點的對我說:想睡覺到我房間裏睡去,這樣會感冒的。我看到他的眼角還沾有眼屎,眼睛也是紅紅的,隻怕招惹他們,便站起來很小心的問他們:先生,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誰知那個胖子淫笑著說要我陪他睡覺,我別過臉懶得理他們,他倆就氣衝衝的下樓去了,我趕緊悄悄的跟了下去,就見他倆直往餐廳走去,保安把他倆攔住了,他們誰也不相讓的爭了起來,就見那個胖子揪住保安的前胸,往旁邊一摔,保安的身子直往桌子上倒去,另一個保安看到不對勁,上來就抱住了胖子,跟他一起來的人,衝上來就把另一個保安抱住了,他們扭作了一團,在混亂中,我也沒看到誰動的手,那個胖子突然叫了一聲你敢打我,就見他揮起一拳,擊中了一個保安,這時,三個保安都圍住了那個胖子,你另一個朋友可能怕事,隻見他纏住一個保安在說著什麼,他們兩人糾纏在一起。這時,吃了虧的胖子,推開眾人,拿起那把椅子就朝保安砸去,被他們躲過了,椅子砸在了桌子上,他又拿起那條折斷的椅子腿,朝靠得最近的一個保安打去,那個保安的頭一偏,用手一擋,椅子腿打在他的手臂上。他們都後退了幾步,胖子用椅子腿掃過去,三個保安趁空檔,全部撲了上去,將他揍了一頓,那個胖子發了寶氣,從他們手中掙脫出來,也不知那來的蠻勁,把放在旁邊的花盆舉了起來,朝保安砸去。我嚇壞了,趕緊跑到樓上給您打電話,我還真有點怕把那個胖子打傷了,雖然我心裏直說打得好。”
“哦,謝謝你給我打電話。”
“瞧您說的,這不但是我的本份和職責,我也願意為您效勞。”小楊撲閃的眼睛裏,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勃勃生氣在閃爍,秀麗的臉蛋上微微泛紅,說話柔聲柔氣的充滿了嬌情。
“嗬嗬,小小年紀說話倒不含糊。”陳涼翼寬厚的笑道,純厚的男中音像一股襲人的磁鐵,吸住了小姑娘心裏的磁場在無規則的旋轉。
“說真的,陳總,您的一舉一動,很像我的父親。我從小就沒了娘,是我父親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他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工人,沉默寡言但心地善良,我母親就是欺負他太老實而跟了她的上司走了,我懂事後才知道父親的艱辛和寂寞,在我的縱容下,父親又結婚了,後娘對我父親很好,而對我卻是當著我父親麵是一套,背著我父親麵又是一套,我不想這個重新組合的家庭因為我而使父親又重回老路。高中畢業我走上了社會,雖說我很有可能成為天之嬌子。”小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同一個僅僅見過幾次麵的顧客說這些,而且又是在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在一起。
“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陳涼翼起身把房門打開,坐在小姑娘對麵的沙發上,微笑的望著她。
“我想多賺些錢,有可能的話,我會再去考大學。”
“有誌氣,像你這樣的姑娘不多了,但我奉勸你一句,賺錢要走正道。”
“謝謝您的教誨。”小楊還想說點什麼,看到陳涼翼的哈欠連天,不好意思的垂下頭說,“對不起,打擾了。”
陳涼翼看到姑娘微微泛紅的臉頰,似有心裏話要說,披掛下來的長發遮住了半邊臉,露出的是無言的羞澀,還真有點不忍心叫她走了,他笑容可掬的說:“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
“你休息吧,我走了。”小楊想了想,還是起身告辭了,卻給陳涼翼留下了依依不舍的眼神。
第二天上午,花了五千多塊錢,並求得了酒店總經理的諒解後,才把那兩個“瘟神”送上了飛機。
折騰了一個晚上,這時候他哈欠連天,就著剛才那兩個朋友的房間,讓服務員換了臥具,倒在床上到“流陽”做夢去了。
日子過得真快呀,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妻子住在娘家沒回來,女兒像信使似的兩頭竄梭,他們要離婚,卻遭到了女兒的強烈反對,這種名義上夫妻關係,在女兒的“關照”下,隻得勉強的維持著。
金灣開發區指揮部財務,把校園工程的結餘款全部付到公司賬上時,陳涼翼預感到了不妙,他已經跟多家建設單位打過交道,工程已竣工並已交驗使用,但工程尾款遲遲到不了賬上,不是沒有錢支付,而是經辦人還沒有吃飽喝足,這麼輕易讓你走,他們就不是“揚白撈”,“李不撈”了。可金灣開發區指揮部,這麼爽快的就把工程款結清,其目的不就是要把他趕出局嗎?沒過幾天,唐副總把欠的四十萬的裝修款,以現金的形式,在湛江海的陪同下,如數都還給了他,這不明擺著一切都結束了?
麵對一疊疊百元大鈔,他真弄不明白其中的就裏,四十萬元的包子肉餡,竟連一隻狗都沒打死,這年頭還有什麼奇跡不會發生呢?他氣憤的把錢鎖進保險櫃,心裏想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有了金鋼鑽,還怕攬不到瓷器活?”
第二天,一個電話打給了天寶房地產開發公司,公司老總帶著業務員和收款員,上他家把購房合同簽了,鈔票點完後,業務員從包裏掏出房門鑰匙送到陳涼翼手中說:“房產證一星期就可以辦好,是您來取還是我送到這兒?”
“我自己來取就行了。”陳涼翼不耐煩的說。
那位膚色白淨的女業務員,被嗆得臉紅紅的站到了一邊。
老總趕緊丟一包煙在桌上說:“謝謝您的關照。”他從口袋裏掏出個紅包說,“這是點小意思,慶賀您搬遷新居,我們還想請您加入我公司的業餘房產推銷員,提成比例高於公司員工高一個百分點,您看怎樣?”
“嗬嗬,要不要交押金?”
“不必要,您隻需到我公司簽個合約就行了。”
“那好,取房產證的時候,一並把合同簽了。”
“簽合同的事,不一定勞您大駕,小劉可以上門服務,您隻需約個時間就行。”老總巴結的說,他想:與其“要今天的五十,不要明天的一百”,從他在公司買了兩套住房就可以看出,這是一條大魚。
陳涼翼看了看身後那位膚色白淨,單眼皮的姑娘說:“那就謝謝你了,明天上午十點,我在這等你?”
“好,謝謝您。”小劉怯生生的說。
送走了客人,陳涼翼興衝衝的驅車朝白若翠哪趕去。剛把鑰匙交到白若翠手中,還沒來得及溫存,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嚇得魂飛魄散。他推開擁上來的白若翠,急忙開車朝工地駛去。
工地上一片狼藉,倒塌的隔牆已被摔成幾斷,摔斷的隔牆上沾有殷殷血跡,張戚禧垂頭喪氣的站在斷牆邊,周半雙望著地上凝固的血跡出神,幾個員工不知所措的轉來轉去。
“怎麼回事?”陳涼翼看了看現場,急切的問道。
“當時正準備砌這板牆,兩個民工剛把這板石棉牆豎起來,姓李的民工不知怎麼的腳底一滑,身子往前一傾,兩手可能在石棉牆上帶了一下,另一個民工無法支持住石棉牆的巨大重量,眼睜睜的看著這板牆倒下來壓在了李躍進的身上,我們幾個人聽到一聲巨響,趕緊去搬破碎的石棉牆,當把牆搬開後,民工的耳朵、鼻子和嘴在流血,我們趕緊叫救護車。醫生來了後,看了看傷者,搖搖頭說:希望不大了。”張戚禧緊張的看著陳涼翼,臉色異常的慘白。
“那你們還站在這幹什麼?”陳涼翼吼道,他定了定神,對周半雙說,“趕快叫邵耀輝準備兩萬塊錢。”
“他已經帶錢到醫院去了。”
“傷者的家屬知道嗎?”
“已經打電話通知了,現正在路上。”
“好,我們馬上到醫院去,張副總你負責傷者的事情,再派幾個人把現場整理好,我和周半雙負責家屬的安撫工作,不要把事情鬧大了。”
“現場清理要不要等到公安人員來了以後再搞。”
“這又不是刑事案件,你還嫌事情鬧得不夠大?真是。”陳涼翼氣呼呼的說完,帶著周半雙往醫院趕去。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李躍進的妻子在悲天愴地的嚎啕大哭,有幾個親戚模樣的人在勸說。邵耀輝走過來對陳涼翼說:“他死了。”
陳涼翼一驚,車轉身走到李妻旁邊安慰了一番,找到邵耀輝說:“趕快去安排人把衣服買回來給死者換上,再讓整整容,送到殯儀館去。”他又把正在安慰李妻的周半雙拉過來說,“你先陪她們到賓館去,我一會就到。”
“陳總,她不同意在這裏殯葬,要運到鄉下去安葬。”邵耀輝說。
“嗯,這樣吧,周半雙你先勸勸她,能不送到鄉下最好,我們盡量滿足她的要求,實在不行,晚上弄車把死者送到鄉下去。”
“到了鄉下可就是他們的天下了,有理說不清,漫天要價的話,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死者家裏很困難,他父親早幾年病死了,母親又臥病在床,這個女人是他的第二個妻子,帶著兩個娃娃嫁過來的,他自己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在讀高中,一個在讀初中,他有一個哥哥是做木匠的,為人刁鑽,如果把死者送到鄉下,就怕他哥哥從中作梗。”
“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有什麼辦法呢,隻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陳涼翼無可奈何的說。
把醫院的事忙完,陳涼翼趕到賓館,在走廊就聽到李躍進的妻子的哭聲,他已猜到工作沒有做通。他走進房間,看到周半雙低頭坐在旁邊,肯定是費盡了口舌,沒有起到效果。他再看看李躍進的妻子,低著個腦袋在使勁的抽泣,但並不是悲慟欲絕,玄機深奧著呢,他心裏有底了。他走到李妻的身旁坐下,聲音低沉的說:“嫂子,人死不能複生,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呀。”
聽到有個男人在勸說,李妻稍稍抬了一下頭,見是老總進來了,她突然捶足頓胸的哭起來,那股傷心欲絕的勁兒,使在座的人無不淒然淚下。
陳涼翼端杯水給她李妻,用眼色暗示周半雙將房間裏的人,帶到另一間房去休息。看看他們不情願走了出去,他才趁李妻喝水稍稍停頓的機會,輕輕的說:“嫂子,對於這件意外事故的發生,我們頗感悲痛,希望你能節哀順便,事情已經發生了,怎麼辦呢?誰也不願意發生這樣的事呀,我看我們還是談談後事吧?”
“怎麼談?送到火葬場一把燒了了事?”李妻硬生生的說。
“哪能哩,李兄在我們公司表現很好,人緣也不錯,人很隨和,他常常在我們麵前很驕傲的稱讚你,說你明事理,又賢慧,把家裏料理得清清爽爽,屋裏屋外一把手……”
“廢話少說,恭維話救不了我丈夫,今晚的車準備好了嗎?我要同我丈夫回家。”李妻抽泣著說,肩膀也隨之顫動。
好悲切,好深情,隻可惜口氣不是得堅定,陳涼翼心裏一笑,用怪怪的眼光看著李妻說:“你真的要把你丈夫的屍體拖回到鄉下去?”
“不拖走你幫我保管啊。”
嗬,這是什麼話?簡直齷齪到了極點,陳涼翼強忍著即將爆發的歪話,耐心的說:“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屍體是不能運出城的,再說,天氣這麼熱,來回這麼一折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對你丈夫也不恭呀。”
“那……”李妻有點鬆口了,其實她早就想直戳了當的切入主題了,“但你老總不談這個問題,那就比比耐心吧,我也想多撈取點籌碼,以攝取談判中更高的索賠條件。別以為我們農村婦女啥都不懂,廣播電視教了我們不少哩。”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合適不合適?”陳涼翼試探性的征詢道,“如果有不妥之處,我們再商量。”
“嗯,您說吧。”
“我想是這樣。”陳涼翼故意停頓下來,用以研究李妻的麵部表情,但呆板的麵容沒有給他任何啟示,他接著說,“追悼會就在殯儀館開,我們以隆重的儀式悼念死者,並負責將你丈夫的骨灰送到鄉下,你們把人雇好,骨灰送到後,在靈堂裏擺上一陣子,讓親朋好友寄托哀思,然後上山埋葬,你看怎麼樣?當然,這些費用都由我們負責。”
“嗯,還有呢?”李妻不動聲色的問道。
“關於賠償問題,我看是這樣,你們的家境我們清楚,為了表示誠意,我準備拿出五萬元作為一次性賠償,你丈夫的工錢,在把你丈夫安葬後一並結清,怎麼樣?”
“難道一條命隻值五萬塊?”
“話不能這樣說,你丈夫不是我公司的正式員工,他到公司打工是簽了合同的,合同中有規定:出了人身傷亡事故由本人負全責。出於人道主義考慮,根據你們家的實際情況,我們已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如果到法院打官司,你還不一定能得到這麼優厚的賠償條件。”
“這麼說,我賠進了一個人,還在你這賺了便宜?”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我這是同你商量,如果不同意,你可以起訴到法院。”陳涼翼實在忍不住了,被李妻一刺再刺下,他的口氣有點強硬了,他站起來做出要走的樣子。
“老總,我們不能再商量一下嗎?”李妻看到陳涼翼欲走了,生怕真象他所說的,“公了”還不如“私了”,到手的銀子打了水漂花不來,她乞求陳涼翼再談談,同時,她的身價就掉了下來。
“你準備怎樣商量?”陳涼翼站在門口問道。
“能不能再加個兩萬、三萬的?”她仰起臉對陳涼翼說,“您看,我有四個小孩需要撫養,還要供他們讀書,老母又臥病在床,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說著就跪下了。
看著這個女人滿臉的皺紋,三十多歲的年紀就像五十歲的人,陳涼翼動了惻隱之心,正準備扶起她,答應她所提出的條件時,門外猛然闖進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不由分說,指著陳涼翼的鼻子就罵道:“你他媽的王八蛋,一個大男人,在這不知羞恥的欺負一個鄉下女人,你還是人不是人?”
陳涼翼一把揪住來人的手腕,順勢一扭,二話沒說,就往前一搡,來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了,幸虧對麵有堵牆擋著才沒有摔下去。他轉過身來,靠在門邊半天沒吭聲,就像一隻發怒的病貓,隻會躬腰翹尾巴,可能是在等待更合適的機會吧。
“嫂子,鑒於你的善良和賢慧,我決定再增加兩萬元作為小孩的撫養費,為了表示對你母親的問候,我決定給你母親一萬元的膳養費,如果同意的話,等會我們簽個協議?”陳涼翼把李妻扶到沙發上說,“不過,這一萬塊錢,是送給你丈夫的母親治病的,可別讓人家給算計了。”陳涼翼從她親戚哪兒了解到,他父親在世時,是鎮辦工廠的工人,李前進就把老婆小孩丟給他母親照看,自己在外做木匠活,但一分錢也不交給父母,一場大病攪幹了他父親的積蓄,最後還是落得人財兩空,母親失去靠山後,也被病魔纏上了。李前進看到再沒有油水可撈了,就把病重的母親送到他弟弟家,從此摔手不管了。老實巴交的李躍進和忠厚善良的汪初蘭,不但要支撐四個孩子的衣食住行,還要膳養病重的母親,艱辛的家庭生活迫使李躍進走上了打工的道路,可他這一死,家裏沒了主心骨,誰知李前進對這筆賠償金又會打什麼鬼主意呢?因而他不得不給她提個醒。
“行,行,您真是個大好人……”汪初蘭淚眼汪汪的說。
“不行。”
“哥,你就別說了。”李妻可憐巴巴的央求道。
“老弟嫂,別被他這番假惺惺的語言所蒙騙。”李躍進的哥哥走到李妻的身旁,用眼色暗示說,他見弟媳一個勁的搖頭,就轉向陳涼翼說,“你別以為鄉下人好欺負,幾句撫慰話,八萬塊臭錢就把我們打發了?沒門。”
“你要怎麼樣?”陳涼翼狠狠的盯著他說。
“我要上法院告你們,他媽的,我就不信共產黨的法院告不倒有錢人。”李前進揮著手,張牙舞爪的說。
“嘴巴放幹淨點。”陳涼翼擋開他的手說,“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他又俯下身子對李妻說,“你先好好想想,我去看看後事料理得怎麼樣了。”
李妻忙站起來,拉住陳涼翼的衣袖說:“不要想了,就照您說的辦吧。”她生怕夜長夢多。
“哼,你以為在你的地盤就可隨心所欲,沒那麼簡單,告訴你,我也是跑江湖的。”
陳涼翼一聽這話明顯帶有一種威脅的味道,心裏那股子氣就憋不住了,但一看到李妻使勁的搖晃自己的胳膊,憐憫之心又升騰到了臉上,他不亢不卑的說:“李兄,我們誰也不願意出這種事,但既然已經發生了,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們的責任是把事情處理得雙方滿意,但如果以這件事為要挾,以達到敲詐錢財的目的,不但我不答應,恐怕李躍進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我知道你是跑江湖的,見過不少世麵,有些道理你比你弟媳要懂得多。”
李前進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嗤笑,眼皮翻了一下,咬著牙根說:“廢話少說,賠償少於十萬,別怪我心狠手辣,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反正鄉裏人比城裏人的命賤,比有錢人就更賤了。”
陳涼翼聽到他又一次帶有恐嚇的語言,他的眼睛裏閃射出氣憤的光芒,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相當嚴峻,甚至帶點冷酷和殘忍了,隻見他下顎抽搐著,滿腮的胡茬暴出冷漠的殺氣,嘴唇也在猛烈的哆嗦著,拳頭捏得快扭筋了,他真想一拳把他打到門外去,但他看到李妻臉上掛著的淚花,想到李躍進畢竟是他的弟弟,心裏難受和語言過分是難免的,他才把憤怒的目光收回來,竭盡全力的抑製住自己的情緒說:“要說動粗,小弟在社會上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沒兩把刷子也混不到今天,但此時此刻,我們最好不要動粗比狠,咱們有理講理,有情講情,你看怎麼樣?”
李前進被陳涼翼剛才的麵部表情給震懾住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心理,使他坐到了對麵的沙發上,他心有餘悸的說:“好,你說吧。”轉而他又“鴨子死了嘴還硬”的補充了一句,“條件太邪門就免談。”
陳涼翼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扔給他一支煙說:“一次性賠償七萬元,另一萬元給你母親做膳養費,這次所花費的喪葬費,由我公司負責,骨灰送到鄉下,不再開追悼會了,讓親朋好友悼念一番就上山,怎麼樣?”他看到李前進沒有表示,知道不擺明利害關係他是不會死心的。“我可以實話告訴你,這樣好的處理辦法,隻有私人公司才能做到,也隻有我陳涼翼才有這份良心,你想想看,你弟弟到我公司打工,是簽了人身安全合同的,合同中明確指出,一切人身傷亡事故均由個人承擔,公司不負任何責任,這在打官司時,我是能夠站得住腳的,最多也隻是承擔部分管理責任。李躍進是在施工中傷亡的,於情於理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管,況且,他的家庭條件相當困難,我們也不會袖手旁觀,所以給出了這麼優厚的賠償承諾。再說了,如果你要打官司,我並不反對,你也能贏得這場官司,但你要想想,你能贏得這場官司,能贏得了這麼多的賠償金嗎?遠的不說,在本市的任一家法院,我的熟人還是要比你多吧,就算秉公執法,充其量你能得到兩、三萬的賠償金,如果我昧著良心從中搗鬼,隻怕兩萬塊錢都拿不到哦。”
“我就不信你有這麼大的能耐。”李前進雖然口氣還挺硬,但陳涼翼說的也確是這個理,他在外麵也晃蕩了幾年,搞基建摔死個吧民工是常有的事,不管是‘公了’還是‘私了’,這次的賠償金是夠優厚的了,但他不好馬上認輸,否則會認為他是在搞敲詐。
“不信你就試試看,我有的是時間同你耗,到時可別後悔哦。”陳涼翼早就抓住了李前進稍縱既逝的心理,他又丟顆煙給李前進說,“你們再議議,想好了就來找我。”
這次人身傷亡事故,前前後後花了十萬塊錢,總算全部擺平,雖說錢是多花了點,但他得到了一個弱者的感恩戴德,體現了他是一個強者。什麼是真正的男人?這是一個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的問題,一兩句話根本無法說清,但他自認為他已具備了這方麵的素質,他不敢說自己是衡量真正男人的絕對標準,但他是絕對男人,這點是不容置否的。自我欣賞是他的嗜好,他沒有任何崇拜的對象,相信他人不如相信自己,別人幫忙是要索取回報的,天上不可能有餡餅掉進嘴裏。他又想起了妻子和女兒,想起了白若翠,想起了誌承集團那位神通廣大的老總,想起了劉修全和湛江海,想起了公司的員工,還有很多烏七八糟的朋友,各種人物的嘴臉,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動,傲笑、憐笑、歡笑、苦笑、譏笑、媚笑、魅笑、傻笑、冷笑、陰笑,就像一根根生了鏽的縫衣針紮在身上,“嗤嗤”作響,痛苦不堪。隻有妻子的笑,含有些許的苦澀和痛恨。
陳涼翼躺在病床上打點滴,白色的液體在一滴一滴的注入到他的體內,瞪圓的眼睛在解讀天花板上的奧秘,安靜的病房就像一片寬敞的跑馬場,任思緒在不著邊際的東思西想。為了這次事故的圓滿解決,他忙前忙後,左右開弓,兩個晚上沒合眼不說,那天把李躍進的骨灰送到鄉下時,又遭到了大雨的襲擊,他全身淋了個透濕,回來就發高燒了,他沒有告訴鮮瓏。他如果告訴了妻子,鮮瓏肯定會回來照顧他的,這對她、對自己都是一個絕好的台階,可他錯過了這次絕佳的機會。
在床上躺了一夜一天,雖說員工走馬燈的照顧,周半雙更是溫柔有加,燉了隻正宗的土雞送到了醫院,黃橙橙的雞湯,傾注了她無限的愛意。白若翠情意綿綿的電話問候,也使他激動了好一陣子。但他總認為缺了點什麼,渾身上下不自在,當他暈暈沉沉的回家後,心裏更覺空蕩蕩的。他幾次把手放在了電話機上,又幾次被“男子漢的尊嚴”拖了回來,難耐的寂寞和身心的疲憊,使他碾轉難眠,混混沌沌中他還是撥通了鮮瓏的電話。
天還在下著綿綿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