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金庫(3 / 3)

有一天,朱邦致壯著膽走進省教委主任的辦公室。

朱邦致亮明了記者身份後說:“主任,我想查一查前三年有關軍工中學高考考生成績的資科,請主任提供方便。”

主任的態度不熱情:“你要查前三年的資料,有什麼意義呢?你是不是懷疑其中出了什麼差錯呢?”

“我們對其中的兩位考生的成績是有懷疑——當年是否出了差錯?”

“‘我們’?‘我們’是指誰?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記者就喜歡‘拉大旗做虎皮——包裹自己,嚇唬別人’。‘懷疑’有什麼用?就算出了差錯,三年了,‘木頭上釘釘子——鐵定了’,你能推翻它?小夥子,你喜歡看足球比賽嗎?那個球,明明是才判員誤判——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他說了算。你跺腳,你罵娘,都與事無補。這,想必你是知道的。”

這時,朱邦致隻好以退為攻,說:“尊敬的主任,我是剛出茅廬的記者,還請你多多指教。”

“那好吧,你一定要查,就要經有關領導的批準。”

“請問,有關的領導是誰?”

“是主管教育的副省長唄。”

朱邦致想:如果前麵有塊大石頭擋住了去路,你若問長者“該怎麼辦?”長者最不負責任的回答是“把大石頭搬開。”明知你不能為而要你去為之。——當下,某些當官的就是這樣應付老百姓希望他解決的困難。

回到報社,朱邦致詳細地向社長彙報了自己調查的初步結果,並毫無保留地談了自己的看法。

社長被他的執著和坦誠所感動,決心帶他去拜見這位副省長。在社長看來,朱邦致很可能挖出大新聞。這對提高本報的公信力和銷售量也大有裨益。

因工作關係,社長和這位副省長有過多次往來。但是你要見到他,得先通過他的秘書同意、安排。

大約是第四天,社長接到那位秘書的電話,說:“副省長己同意你們去查有關資料,並已告知省教委主任。你們去就是了。”

社長一放電話,馬上帶了朱邦致趕到省教委。這位主任隻好要資料管理員帶他倆去查找。

資料管理員邊走邊說:“有誰會來查這裏的資料。你們來得正好,過一段時間超過保管期,我們要把保管了三年的資料,全部銷毀。”

她打開了資料室的門,又打開日光燈,一股黴味撲麵而來。說:“你們慢慢查吧。”

看到層層複層層的資料夾,兩人茫然不知所措。

她指著牆上貼的一張很大的表格,說:“它會告訴你,怎麼找到你們所要找到的資料。”

兩人終於找到1984年軍工中學高考考生成績登錄表。

社長和朱邦致看到表格上金京和金倞的成績十分懸殊,但令兩人驚訝的是仔細一辨認“金倞”的“倞”,左邊的單人旁明顯是添加上去的,而“金京”的“京”左邊原有的單人旁,被人為地擦掉了。這就把兩個人的姓名換了位置。準考證號碼,也有塗改的痕跡。

朱邦致拿出照相機,準備拍下這人為塗改的證據,發現光線不夠強。他立即找來剛才的那位資料管理員,一則見證這被塗改的事實,二則請她借來一盞台燈,把光線增強,照得更加清晰。

乘這個機會,社長問她:“這份資料,原先是由誰負責登錄的?”

她看著表格上的時間,想了想說:“這應該是金成玉。”

社長又追問:“這個人現在在什麼地方?”

“人家升官啦,在我們這裏當了處長。”

待朱邦致拍好照片,社長把這份表格交到資科管理員手上,對她說:“這份資料勞你格外小心保管。我們還要用。”

兩個人帶著意外的收獲,也帶帶著驚喜和凝重相交織的心情走出省教委。朱邦致問社長:“現在該怎麼辦?”

社長拍拍邦致的肩膀,說:“走,上公安局報案。隻有他們才有權還原事實真象。”

江楓震校長,薪修剪的油光可鑒的頭發,新婚後春風得意的神情。此時,辦公桌上平攤著一張省報。他右手捏著簽字筆,在桌上有節奏他敲擊著,回味著剛才看到的報上一篇報導。標題是《一個死人牽出的大案》。

報導的大致內容是:三年前發生在我省軍工中學的一件命案——高三複讀班少女金京,因高考“失敗”而投河自盡。其實導致少女香消玉殞的真凶是該區區長金某。他與省教委的妹妹金某相勾結,采用“移花接木”的手法,將其女金倞上大專線的高考成績,調換給本校考生金京,而將金京上重點本科線的高考成績調換給自己的女兒金倞。致使金京以為高考“失敗”得抑鬱症而輕生。

經公安部門介入偵察才真相大白。日前,徇私枉法的金某兄妹均已在押,等待法律的懲處。“考”到外省重點大學的金倞己被開除學籍。

報導的作者是“邦致”。

江楓震特地在“邦致”下麵劃了波浪線,表示引起他慎思:

這個“邦致”,應該就是本校高中畢業、現在當記者的“朱邦致”;從報導的內容可以斷定,他到學校采訪過;這篇報導對學校的聲譽非褒非貶。江楓震想到的是“此人可為我所用”。

科技時代,媒體興盛。當領導的既要“行”,又要“播”。“播”,離不開媒體。朱邦致曾是我校學生,應該有起作用的“傳統教育”,要乘早讓他登上“軍工中學教育集團”的航母。

於是他用電話喊來辦公室的小沛。

“有個記者叫朱邦致的,是不是到學校來采訪過?”

小沛以為又要挨訓,被問得很緊張,說話有些“結”:“是,哦,有,是,是來過……”

“我怎麼不知道?”

“上次他,他來,你好像是結婚,沒來上班。”

“沒留下電話號碼什麼的?”

“沒,沒有。哦,我記起來了,你的夫人認得她……”

“好吧,下次他來,你一定要報告我。要不然,他還以為我擺架子,連記者都不見。”說完朝她揚揚手,“你去吧。”

小沛這才鬆了口氣……

江楓震的夫人楚舟把朱邦致約到校長辦公室來了。說是“江楓震請你回母校一趟。”

朱邦致納悶:“江楓震怎麼會主動約我呢?”

江楓震一見到朱邦致便熱情地招呼他,與他親切握手,說:“聽說,你二次回學校采訪,我都沒能見到你,很遺憾也很抱歉。”

這次小沛在場當招待,替二人泡好茶,放一盤事先買好的蘋果在茶幾上,然後自己退出。

“校長能在繁忙的公務中接見學生,我不勝榮幸。”

“約你來,隨便敘敘,不要拘束。”

江楓震想從“隨便敘敘”中探測朱邦致腦袋裏知識海洋的深淺。他自己是學物理的,“三句話不離本行”。他就從瓦特的蒸汽機說起,說到愛迪生的電話機;從牛頓“三定律”說到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從毛主席的“以階級鬥爭為綱”到鄧老的“兩手抓”……時空跨度極大,朱邦致尚能遊刃有餘,侃侃而談。探得出朱邦致厚積薄發,江楓震不能不折服。

這時,他才從辦公桌抽屜拿出那張省報,說,“這篇報導是你寫的?”

江楓震指的是《一個死人牽出的大案》。

朱邦致微微一笑,說:“不好意思,見笑見笑。請校長多多指教。”

“哎,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文筆很不錯。後生可畏啊。”

“校長,今後學校有什麼新聞要我報導的,你盡管吩咐,我會盡力而為。”

“這話我愛聽。不愧是從軍工中學走出來的高才生,沒忘記母校。”

江楓震遞給他一個蘋果:“來,喝茶,吃蘋果。”接著轉入他很關心的問題,“你說,這位金區長會被判刑嗎?”

“這是很專業的法律問題,我是門外漢……”

“我認識他。他也是大學本科畢業生。好不容易當個‘七品芝麻官’——剛脫了草鞋換上皮鞋,還沒穿熱就……”江楓震很替他惋惜。

想象得出,堂堂金區長如今身陷囹圄,腳上的皮鞋是沒了,手上多了冰冷鋥亮的手銬。想當年,為了擠過千軍萬馬的高考獨木橋,他不惜寒窗苦讀,才獲得夢寐以求的穿皮鞋的享受……

“難道參加高考就是為了脫掉草鞋換上皮鞋皮嗎?”——事關人生價值觀的重要問題。

江楓震和朱邦致轉而共同探討起來。

朱邦致對這個像“沒有錢就買不到商品”一樣非常現實的問題,有過自己的思考——

他認為,“學而優則仕”——儒家思想的“基因”,綿綿不絕的遺傳是其濫觴。

自古以來,中國的莘莘學子對“學而仕”有三種心態。

第一是“求貴”。貴與賤,誰不求貴?貴人穿皮鞋搖扇子坐轎子,而賤人穿草鞋揮汗如雨抬轎子。這就是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勞心”與“勞力”,貴與賤,涇渭分明。誰不想讓自己的“貴體”舒適地坐在豪華的座駕上讓“賤司機”駕著跑?你沒“中舉”,你沒上大學,你能“貴”嗎?

第二是“求富”。富與貧,誰不求富?腰纏萬貫,富甲天下,誰不豔羨?富,就意味有錢。“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愁什麼事辦不成?貧,貧困聊倒。貧到“饑鼠分行出,寒雞失次鳴”,“朝日殘鶯伴妾啼,開簾隻見草萋萋”。終日幽怨牢騷“底事春風欠公道”。你不去書中求“黃金屋”,錢能自動鑽進你的腰包?時髦話說“知識就是財富”。

第三是“求高”。高,就是高官,高位。高與低,誰求低?“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不想“力士脫靴”,“貴妃研墨”的甜頭?位子越高越好,官越大越愜意。這個迷夢怎麼做才能實現?“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當年,蘇秦身掛七國相印,位高權重,何等顯赫。

現在,有誰甘心一輩子在別人屋簷下修鞋補胎?有誰願意在大樹下煙熏火燎世代相傳賣大餅油條?“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靠什麼?靠的是“讀書”的雲梯。誰能爬上金字塔的尖頂,誰就是無可替代的高級人才。有房有車有特權,悠哉悠哉,多逍遙……

孔孟之道,老莊之經,千年不朽!

上了大學,讀了書,經過自己的打拚,穿上了皮鞋,這無可厚非。但是,令人擔憂的是某些達官顯貴利用手中的權勢做著兩麵工作:表麵是做“為人民服務”的麵子工程,給自己的政黨和本部門、本單位的百姓看,這時他們是“公仆”;而另一麵隱蔽地、貪婪地、不斷地上下連線,左右結網……這時他們是“老爺”。不少高官直到落馬才痛哭流涕:“我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及諸河則在舟中矣”——悔之已晚。

冮校長聽得很入神。他為朱邦致的宏談闊論嘖嘖驚歎:“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江楓震過譽,過譽。”

江楓震撫今追昔,頗有感受。是啊,“十載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聞”。如果不是恪守“讀書做官論”的信條,用老父親蹬三輪積攢的血汗錢上大學,那麼,自己今天很可能是“子承父業”,還穿著用汽車輪胎剝下的橡皮做的“草鞋”,在上海灘蹬三輪。哪有今天操控“軍工中學教育集團”航母的“貴”、“富”和“高”呢?這就是“知識改變命運”。他覺得自己是“物”有所值。

接下來的任務是要招待好這位才識卓異的學生。江楓震早己設好局:請他吃中飯。自己和新婚妻子坐陪,由小沛具體操辦、殷勤招待。外加一千元“車馬費”。

沒料到的是朱邦致既不拿也不吃。

他說:“校長能約我來敘敘就行了。我老爸還在家裏等我回去吃中飯。我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傷心;這錢嗎,不能收,我不能做違反紀律的事。我想,這也是校長對學生的希望和要求吧。”

在“金錢萬能”麵前,在學生麵前,江楓震碰了軟釘子。疼痛的程度隻有他自己知道……

下午下班回到新居,江楓震和新婚妻子楚舟談起約見朱邦致的事。

他說:“那些強牛烈馬我都駕得住,我就不信朱邦致這匹小馬駒會馴不服。”

“那你淮備怎麼辦?”

“我要把送給他的一千元‘車馬費’用他的戶名存入銀行,然後親自送到他父親手裏。”

“不行,不行。你去目標你太大。”

“你的意思是——”

她說:“要辦公室的小沛去辦最合適……”

正準備下廚房做飯的新婚妻子說著向他投來狡黠的目光。

“高,高招。比高還高……”

他欣狂地擁抱妻子……

這一天,是樊舒爾五十五歲生日。昨晚,江楓震夫妻倆挖空心思,想借機編導一出戲。

晚上,江楓震破天翻地以學校工會的名義為這位有名望的老教師祝賀生日。

宴會地點選在銀河大酒店。規模不大,隻辦一桌。費用全由學校支付。

來祝壽的客人有江楓震夫妻、校工會主席、廖承恩、汪副董、索菲亞小姐、小沛。還有兩位,一位是樊舒爾的得意弟子朱邦致,另一位是他的得意徒弟蘇盼夏。

朱邦致是前一天在報社接到小沛的電話通知才知道這個消息、並接受邀請的。

下午他先回到家裏,老父親拿出一個銀行折子,說:“這是中學辦公室的小沛送來的。說是你的報酬。有一千塊,我四個月的退休金啦。我兒子能賺大錢啦……”

邦致接過折子看了看,心知肚明,說:“你先保管好。”

下午六點多鍾,他走進銀河大酒店。

這間名為“鬆鶴廳”的空調房,是一間設備先進的包廂,既可以用餐又可以唱歌、跳舞,專供小型生日聚會用。

正麵背景牆上,一個碩大的“壽”字,兩旁綴有鮮花、壽桃的畫片。

朱邦致熱情地向在座的客人一一打招呼。

壽星樊舒爾,西裝革履,滿麵春風,見到朱邦致忙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朱邦致落座後環顧左右,深感納悶:既是樊舒爾生日,怎麼語文組一個老教師也沒來?曾小姐又怎麼突然受寵出現在這個小小的場麵?……

今天,在客人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小沛。這位“阿拉”姑娘修剪個流行的電影明星發型,穿一身粉紅色“的確涼”連衣裙,白襪子,粉紅色皮鞋。全身煥發著青春少女的純真和熱情。她主動挨朱邦致坐下。

蘇盼夏就在朱邦致對麵落座。

各就各位後,索菲亞小姐以西方的方式向樊舒爾獻上一束鮮花,祝他生日快樂。

工會主席為樊舒爾致生日祝酒詞。其後江楓震和諸位客人頻頻舉杯為樊舒爾祝壽。

朱邦致站起來對大家說:“今天是我最敬重的樊舒爾五十五歲生日,我什麼禮物都沒帶,不過有件小東西還是要獻上的。請樊舒爾暫時閉上眼晴……”隨即,他拿出一個兒童吃飯時圍的小布兜兜替他戴上。兜兜前麵繡有“返老還童”四個字。這情景可把大夥樂壞了。樊舒爾睜開眼笑個不止,想把它脫下,大夥都不讓,他也隻好背方桌下井——隨方就圓。

朱邦致又拍著手帶頭唱“祝你生日快樂”,大家都跟著拍手唱。

樊舒爾開心得眼睛笑成一條縫。

這時朱邦致又提議說:“各位領導,各位老師,今天是我最敬重的樊舒爾五十五歲華誕。他現在一定是百感交集。我們請他說幾句話,好不好?”

在座的一致鼓掌……

樊舒爾滿靣紅光,脫下兜兜,笑咧咧地站起身,說:“感謝領導,感謝老師,還有我過去的學生。今天是我五十五年來最隆重、最難忘的一次生日。前幾天我恰好寫了一首詩,在這裏念給大家聽聽,表達我此時激動的心情吧。”

他邊回億邊朗誦:

《五十五歲抒懷》

〔七律〕

執鞭絳帳卅春秋,

功業未成霜滿頭。

似火晚霞情更切,

如雲往事意難收。

興邦重教宏圖展,

皓首窮經壯誌酬。

四化征途比奉獻,

係心桃李亦風流。

因為是律詩,又沒看見書麵文字,大家隻能憑印象記住最後一句的“風流”。於是大家都拍手叫好,“風流,風流”!

席間,蘇盼夏特別注意到小沛對朱邦致超乎尋常的熱情舉動。

小沛時不時地問邦致“這菜味道怎樣?”隻要他客氣地點點頭,小沛馬上舉筷往他碗裏夾……

蘇盼夏很不解:他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一下子就這麼親熱?——好個邦致,你瞞著我搞“地下活動”……

見此情景,樊舒爾和其他客人都很新奇,似乎都在想“世上又有新的一對兒”……

唯有江楓震夫妻是運籌帷幄之人,當然品嚐得出其中的韻味。

餐後,服務員在包房的一頭收撿杯盤碗筷,而這一頭己經開始唱歌跳舞。

西方人對私人私事從不主動打探。那天,索菲亞小姐接到要她參加江楓震和楚舟的新婚宴會的消息時,她才意外地知道秦老板同江楓震的婚戀“黃”了。今晚,她看到小沛主動熱情地貼近朱邦致的場麵,隻當是電影裏一個快鏡頭,一閃而過。

唱歌跳舞,她是活躍分子,當仁不讓地第一個拿起“麥克風”說:“我為樊舒爾的生日獻歌一首——蘇小明的《軍港之夜》。請大家跟著歌曲跳吧。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

於是大家都起身,找好自己的舞伴律動起來……

小沛早就積聚了要與朱邦致共舞的能量,巴望著能得到釋放。

她拉著朱邦致的手,牽到適當位置就跳起來……

小沛,畢業於上海某職業高中文秘班。父母都是教師,對獨生女愛如掌上明珠,從小就備加嗬護。小沛在“象牙塔”裏養成“小家碧玉”,冰清玉潔,一塵不染。情竇初開時,她看到電視劇裏男女親熱的鏡頭,總是自覺地用手遮住雙眼,嬌滴滴地說:“不看,不看。好醜的……”

上班二三年了,還沒嚐過戀爰的滋味。那天,楚舟要她到朱邦致家送銀行存折,順帶為她上了一課——

你可了解朱邦致?他呀,才華出眾,年輕有為。憑著記身份可吃香呢。哪個單位不想供奉這樣的“尊神”?有好多女的在追他,難道你不動心?依我的經驗,談戀愛找對象,不能是籮裏選瓜,那會越選越差;要看準一個就下手抱住它。準保你不差!

小沛回想起與朱邦致初次謀麵時,確實給她留下良好印象。經楚舟這麼一說,心裏癢抓抓的,也想試試談情說愛的滋味……

江楓震和楚舟夫妻也登場唱一曲男女聲二重唱《敖包相會》。汪副總、工會主席、廖承恩、樊舒爾等都相繼登台演唱。

蘇盼夏可沒情趣唱。她怎麼也想不通,這位曾小姐怎麼會突如其來黏上表哥朱邦致的?

她找準一曲剛了另一曲未起之時,搶上去與八級共舞。

小沛一肚子不情願,無奈地坐在一旁盯著他倆親密地跳……

蘇珊姍貼著朱邦致的耳邊說:“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怎麼迷迷糊糊地被她架著跳?”

朱邦致邊跳邊小聲說:“我沒喝多少,清醒得很。她老纏著我,我沒有一點思想準備。我不好粗暴拒絕……”

蘇盼夏又對著他的耳邊悄悄說:“我覺得今晚的生日宴會怪怪的,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朱邦致也想說什麼。不料一曲終了,小沛見他倆還拉著手,絲毫沒有息舞的意思,很窩火,便衝上去要從蘇盼夏身邊搶過朱邦致,說:“來吧,阿拉還要同你一起跳!”

她來勢凶凶,可把朱邦致嚇得往後退。蘇盼夏見狀忙擋在朱邦致前靣。小沛越發想抓住朱邦致……

在眾人麵前,他們仨玩起了小朋友老鷹抓小雞的遊戲……

這意外的滑稽的情景,逗得在場的人捧腹大笑……

江楓震夫妻現場目睹了親自編導的這出“小品”,甚感欣喜。但他倆又誤以為蘇盼夏吃醋,要與小沛爭情人。麵對這節外生枝的情節,不免又很擔心……

在場的人隻有樊舒爾明白朱邦致與蘇盼夏的表兄妹關係。

生日宴會後,小沛還想挽著朱邦致一起散步。

朱邦致說:“太晚了。我明天一早要趕到報社上班。你先回去吧。”

小沛才依戀不舍地走了。

至此,朱邦致才徹底明白,這次宴會是江楓震夫妻精心設下的“美人計”,目的是要拉自己下水,為他“吹喇叭”“抬轎子”。他要把自己的想法與蘇盼夏溝通……

晚上,妻子晚自習值班去了,江楓震獨自一人在家。

獨處的寂寞,最容易勾起思戀的情緒。他想起遠在異國他鄉的寶貝女兒懷蕾,何時才能回到自己身邊?

他想起了往日的情人——奏芹,你在何方?天上的星星雖不可即,然而可望;而你既不可即又不可望。近在咫尺,卻成天涯之隔。這怎教我不肝腸寸斷?此時,他心裏翻江倒海,波濤洶湧……他記起秦瑞雪送給自己的結婚禮物——小提琴。

於是他拉起《思念曲》……

音樂是人的情愫的宣泄。他把自己無盡的思念全都灌注在低沉、幽怨的琴音之中……

“叮咚、叮咚”,突然間門鈴響了,琴聲嘎然而止。他放下手裏的琴,心想“是誰讓我這麼掃興?”往貓眼一瞅,門外有二人,其中一個戴著墨鏡,因為外麵過道的燈光不太明亮,隻是模模糊糊辨認出是二個男人。

正當他猶豫之時,隻聽門外喊:“請開門。”

江楓震隻好開了門。

來人中一個是陳澤敏!另一個是誰?不認識。

陳澤敏摘下墨鏡,介紹說:“你沒見過他吧,他就是邢斌!”

還沒等江楓震說“請進”,他倆也不換什麼拖鞋,毫不客氣地就直踩進門。

江楓震記起了秦瑞雪曾經的告誡。“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江楓震迅速做好應對的準備。思想處於臨戰的緊急狀態!

陳澤敏帶著邢斌在江楓震的新居直進直出,像剛出洞的老鼠四處張望,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不無諷剌地說:“真是‘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啊。這麼豪華的住宅,尋常百姓想都不敢想。”

出於禮貌,江楓震為二位不速之客倒了茶。

江楓震主動試探,問:“今天二位光臨有何貴幹?”

“不敢貴幹。聽說校座新婚燕爾,我同邢斌兄特來送上遲到的祝福。”

對陳澤敏言不由衷的“祝福”,江楓震也隻能應付說:“謝謝。”

“聽說,你娶的新娘就是當初同我玩得很要好的楚舟?”他把“玩”用重音表達。

江楓震心裏有數,陳澤敏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便頂了他:“你有意見嗎?”

“有意見?說到哪裏去了。她楚楚動人啦……”他端起茶,品了一口,咂咂嘴,語帶雙關,“味道真好。你真是豔福不淺啊!”

陳澤敏當然知道江楓震與秦老板鑽隙逾牆之情。這時他乘機揶揄說:“怎麼,秦老板也舍得把你一腳給踹了?”

江楓震若無其事地說:“人各有誌嘛。”

“如果我說你是古代好色的登徒子,是冤枉你;但是我說你是杜康之流的好酒之徒,應該是恰如其分的。”

“此話怎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