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章滕把趙姨屍體放到地上時,看到她的腳上因為給巨蟒咬過,有一些傷口還滴著血,可能這些血腥味喚醒了沉睡中的蝙蝠。
可就這樣也不是辦法,蝙蝠仍在盤旋著,一旦手電沒了電,這數不清的蝙蝠必將拿他們飽餐一頓。
周章滕叫道:“把手電給我,我在這兒守著,你們幾個人去找些石頭來堵住洞口!”
幾個四處摸索石頭,拿來堆在洞口,可要把這洞口完全堵住還需要些時間,眼看手電光線越來越弱了。
周章滕滅了兩個手電,把一個手電用石頭壓住固定在洞口,光線朝著洞外蝙蝠聚集的地方,雖然還有一個小缺口,但暫時蝙蝠還沒有蝙蝠進入,便叫大家不要再找石頭了,眼下找到出口最重要。
經過剛剛的一頓忙碌,張舟察氣喘籲籲地坐到地上,開始埋怨起來:“哎!周章滕,不是你做的記號嗎?這-這怎麼回事啊?”
周章滕沒好氣地說:“我也不知道,遇到鬼了!”
張舟察一聽嚇得不敢說話了,一雙眼睛惶恐地看了眼躺倒在地上的趙姨,很快地又掃了一眼陳校長,看不出黑暗中的陳校長麵部什麼表情,但他瘦肖的身體毫無生機的感覺,像一截槁枯的木頭矗立在地麵。
周章滕也有點兒身心俱疲,掏出一根香煙點著,狠狠吸了幾口,他心裏清楚必須盡快找到出口,否則時間越長越是危險,洞內雖然空氣流通,但氣味非常難聞,已經讓他們覺得有點頭暈惡心了,時間久了肯定支撐不了。
周章滕忽然用手電照著手中的香煙,一動不動。
張舟察看他奇怪舉動開口罵道:“你個龜兒子!死到臨頭還抽幾口,是不是怕死了沒煙抽?”
一旁的胡若山踢了他一腳,示意他不要動,他這才住口。周章滕認真地觀察手中的香煙,隻見升起一道青煙垂直而上到半尺高度,便煙霧散開,朝著剛才進入的洞口方向飄散,周章滕欣喜地對大家說:“快!朝對麵的方向找找看,應該有出口。”
張舟察這才領悟到,原來憑借煙霧吹散的方向,可以辨認出空氣流動的方向,根據剛才實驗的結果可以得出,空氣是從對麵某個地方進入洞內的,而不是被蝙蝠圍堵住的那個洞口,而且有明顯的空氣流動,說明離風口處並不遠。
這樣一想不由得一陣欣喜,一跳而起,不想地麵有一些糞便濕滑,踉踉蹌蹌還是沒能把持住,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可一想到身後不遠處撲騰著的蝙蝠,不敢稍作停頓,一邊揉著屁股一邊一瘸一拐地跟上。
還沒等他爬起來,周章滕已經找到出口,大家開始爬進那個通道,身後似乎有幾隻蝙蝠已經進來了,在撲騰著翅膀。
在大家幾乎體力用盡的時候,終於看到前方一絲光亮,沿著光亮總算爬出了洞口,大家長呼了幾口氣,暗自慶幸總算撿回了條命。
天已破曉,曙光初現,晨風吹來覺得有些寒冷,但重見光明的感覺還是讓人覺得溫暖許多,一顆緊懸著的心這時總算放鬆一些。
不過今天天氣非常特別,原來四處白茫茫一片,雲蒸霧繞,什麼都看不清,視線所及不超出兩米,隻能隱約辨認腳下的路,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霧?
張舟察恨不得趕緊下山去,不顧霧氣彌漫,走在前頭帶路,眾人跟在他後麵,周章滕提醒大家小心。
周章滕覺得這濃霧不同尋常,抬手看手表的時間,更讓他覺得不對勁,已經早晨八點多了,如果是晴天應該早就旭日東升了,怎麼還會有這麼濃的霧,於是對其他人說道:“大家不要再往前走了!”
可走在前麵的張舟察說:“快點走啊!過一會霧就散了!啊——”
張舟察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身體向一旁跌倒,幸虧周章滕眼疾手快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他,差點被他拉倒。
張舟察立定身形,剛想開口說話,看到所處的環境,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癱軟在地,原來他竟然站在了絕命崖的崖邊,若不是周章滕剛在他身後拉住他,他此時恐怕已經掉下懸崖了。
剛才身邊還濃霧彌漫,已經迅速褪去,像抽煙時吐出的煙霧在風裏轉瞬化無形,隨著霧氣消散。
“鬼打牆!是鬼打牆!”張舟察叫道,聲音裏充滿恐懼,不過沒人響應他。
周章滕找個平坦的地方把身後背著的趙姨放了下來,趙姨的臉色灰白發青,額頭的血跡已經幹結了,一同凝固的還有那一臉焦慮惶恐神情,觸碰她身體的時候感覺四肢已經開始變得僵硬。
陳校長蹲在趙姨的身邊,用手給她擦拭著臉上的汙跡,陽光非常燦爛,照在陳校長悲傷的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溫暖,一副木然無神的表情此刻又死灰複燃一般布滿整個臉上。
陳校長突然放下趙姨,站起身,隻見他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麵無表情懸崖邊走去——
周章滕、張舟察受了剛剛的驚嚇,正調整呼吸鬆一口氣時,突然看到陳校長一副癡呆模樣,眼神空洞麵無表情,正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倆人意識到不好,趕緊飛步上前拉住他,說:“陳校長!你要幹嗎?”
陳校長一邊掙紮一邊沙啞著嗓子叫道:“你們不要拉我,讓我去死吧!”
張舟察勸慰道:“校長,你冷靜點!趙姨的事還要你安排呢!”
“是的,穀槐還沒有找到,就算死也要是個明白,現在連怎麼回事都沒搞清楚,就這樣糊裏糊塗去死,不值得吧?”周章滕勸道。
陳校長這才停了下來,想哭可已經哭不出聲來。周章滕說:“我們盡快下山吧!你要怎麼安排?”
陳校長沒有很快回答,他脫下外衣遮在趙姨的臉上,眼神依舊呆滯地看著遠處,那副神情讓人不忍目睹。半響過後,他嘶啞著嗓子對周章滕說:“你們回去吧!幫我找幾個村民來,就對他們說趙姨是采藥時不小心摔死了。”
顯然陳校長還沒有勇氣把整個事情都說出來,也許是他覺得已經失去了趙姨,穀槐又下落不明,把事情真相公之於眾也沒有什麼意義,對於警察所能起到的作用顯然沒有指望。此外對於事情可能引起的反響,他或許有著深深的恐懼,他總是習慣地采用回避來求得暫時的安穩,可最後承擔的卻是更加嚴重而不可逆轉的後果,性格決定命運在他的人生裏體味得猶為明顯。
以前趙姨的確在空閑的時候經常上山采一些草藥,用以治療陳校長的哮喘以及為穀槐治病,這樣說來這個借口雖然有點勉強,但也算說得通。
雖然覺得校長的決定未必妥當,但大家也沒有更好的建議,這個主意也隻能是校長自己決定,就這件事而言大家都是局外人。
三個人蓬頭垢麵地往山下走,雖然隻是經曆一個晚上,但似乎耗盡了他們的精力,都顯得憔悴,尤其周章滕破了衣物更是狼狽模樣,大家看著彼此都想笑,但還是克製住了,畢竟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失去。
回去的路上張舟察衝周章滕說道:“你們也太盲目了吧!要是不進入山洞,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
周章滕這個時候也覺得自己當初的確不夠謹慎,但事情就一步一步發展成這樣,好像整個過程都由不得人停下來,就算自己不進去,陳校長和趙姨也一定會進去的,自己不可能袖手旁觀的,所以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這樣一想心裏似乎好受一些,但轉念想到趙姨的死亡,心裏又深感自責。
“我不是讓你們在外麵等嗎?你們怎麼也跑進去了?”周章滕有點懊惱地說道。
“你——你這家夥,我——我們不是擔心你們嗎?”張舟察一激動就有點口吃地說。
“算了,你們不要互相埋怨了,誰也想不到發生這件事,這隻是個意外而已。”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胡若山插話說道。
“我怎麼感覺像是故意的!”周章滕說。
“什麼故意的?趙姨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又黑又暗我看都沒看清楚怎麼就掉下去了。”胡若山提高聲音道。
周章滕連忙說道:“我沒說是你的錯!我感覺整個事情好像是故意的,像是一個陷阱,你們沒看有人故意留下錯誤的記號誤導我們嗎?”
張舟察說:“什麼陷阱不陷阱的,明顯就是鬧鬼了嘛!剛剛那個霧不就是鬼打牆嗎?”
“後山的水汽濕重加上有霧,咱們又剛從洞裏出來,又累又乏,頭暈腦漲的,視線一時沒適應,可能是幻覺吧?”周章滕既是回答張舟察的問題也算是給自己一個解釋。
“如果是鬧鬼的話,那麼鬼難道還會綁架人?”周章滕問道。
“也許並不是綁架,也不是什麼鬼怪,隻是穀槐自己離家出走呢!她自己想離家出走或是自殺也不一定,她一個不正常的人,做什麼決定都不奇怪。”胡若山插話道。
周章滕反駁道:“不可能,她怎麼無緣無故離家出走呢!她除了身體不正常,她的頭腦是正常的。再說,剛剛明明聽到她呼救聲啊!但綁架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倒是匪夷所思。”
張舟察說:綁架?你以為是電影裏的故事,誰會綁架這樣一個人?很顯然要麼是遇到鬼了,要不就是若山說的那種情況。
離家出走,遇鬼,綁架三個人的看法不一,每一種說法好像都有一點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討論的結果是越來越糊塗。
回到學校,趕緊洗漱換好衣物,一夜的奔波以及緊張情緒讓他們覺得身心俱疲,周章滕更是覺得疲憊,身上酸痛,腿上的幾個傷口更是火辣,烏青紅腫,於是找出之前買的藥膏來搽上,疼得周章滕齜牙咧嘴。
等收拾完畢,周章滕躺在床上休息,昨晚的一幕幕情景仍然在腦海裏閃爍,一切真的發生但睜開眼又覺得虛幻,過去那麼多年一直生活在合乎邏輯之中,怎麼自從來了學校就一連發生這些怪誕不經的事情。
就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見一陣喧嘩,周章滕知道應該是陳校長他們回來了。
周章滕出門一看,果然是陳校長領著幾個村民抬著趙姨的遺體回到學校家中,還好今天是周末,不至於引起大的反響,不過陸陸續續有一些附近村民聞訊來看熱鬧,周章滕,張舟察和胡若山先後來到陳校長家中,看有什麼可以幫忙處理。
張舟察被安排去鎮上打電話給陳校長兒子,胡若山也說去鎮上有事,就一同去了。
周章滕被安排去通知學校的一些其他老師過來幫忙,還有就是去趟衛生院,看看能否把趙姨的遺體放到衛生院幾天,頭一夜可以在家裏守夜,等天亮前再送到衛生院安放,因為明天周一學生們回學校上課,怕影響到學生上課。
周章滕到了衛生院,寄風一看到就問他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怎麼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周章滕就跟她說趙姨采藥不小摔死了,要借醫院的地方用一下。
許寄風聽後,驚得嘴巴張了半天才合上,連連說不可思議,周章滕要她別想那麼多,趕緊去跟領導說說這事。
正和寄風說話的時候,看門的凡白一旁走過,邊走邊搖著頭感慨道:“我早就說了這學校的風水不好,你看這不是什麼怪事都有,哎!咱們衛生院都快成了殯儀館了。”
周章滕沒有搭腔,說還有事,就走出衛生院,許寄風盯著他背影看了半天,仿佛還沒有從剛才的驚詫中回過神,直到有人走過,才想起去跟領導說趙姨的事。
第三日下午趙姨的兒子陳鐸趕了回來,瘦高的身材,長得和陳校長極其相似,話語不多,一直俯身痛哭,去年沒有回家,原本準備夏天回來探望父母,想不到如今卻得此噩耗,再回家中已經和母親陰陽兩隔。
周章滕看他哭得悲傷,也忍不住幾度差點落淚,此番情景使周章滕想到去年泛白的死,自從泛白去世,周章滕每次想起,都覺得泛白死得不明不白,他耳廓旁那道烏青印跡就浮現腦海,像一團疑雲,但每次最終也想不出什麼頭緒,隻得作罷。
料理完趙姨的喪事,關於穀槐未有絲毫消息,但關於學校風水不好的種種閑言碎語卻已經悄悄在校園內外傳開,一時間學校的氣氛變得凝重。
陳校長原本就很瘦肖這時更是皮包骨頭了,頭上更添白發,蒼老了許多,一雙眼睛滿含憂鬱,使人不忍目視,周章滕從沒見過比這更憂鬱的眼神,想出言安慰,可覺得此刻什麼言語都顯蒼白,唯有找到穀槐或許才能讓他走出陰霾。
親情最偉大之處是憐惜弱小,凡家中年幼者更受父母之疼愛,因為在父母眼裏年幼的孩子最為弱小,身體有疾的孩子,盡管花費了父母更多的心血哺育,但往往受到父母的特別的恩寵,傾注心力愈多,就越是情深。
陳校長幾次激動地想要再次上山尋找穀槐下落,但都被周章滕阻止,張舟察也一旁幫腔勸阻。
上次還勉強有跡可循,現在可就完全不著邊際了,山上的洞窟那麼多,根本無從下手,如果是被綁架,對方真的是害命,恐怕早就得逞了,如果是為財,那麼就還會有進一步的消息。
可眼見著一天天過去,沒有任何與此有關的消息,每一天對陳校長來說都是煎熬,他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隨時都有可能崩潰。